第三十六回 劈荊斬棘八千雲月甲長伴舍死忘生三十功名視若塵

年間這場雪，雖然讓雙方罷戰，但卻讓高迎祥等賊眾大受其害。概賊眾匯合，雖聲勢浩大，但因大雪封山，不得四出掠食，到了後來，老弱賊眾以及家屬反而餓死不少，人心不穩，士氣大落。還沒有出正月，賊眾就四處掠食，隻是中原久經兵火，又逢大雪，但見白骨千裏，那有富裕之地？高迎祥大罵老天無眼，竟然想讓這麽多人餓死。他卻不知道，盧象升那邊也是斷糧兩日了。情急之下，高迎祥忽然思得一計，帶領大軍東向，一者掠食，二者襲取鳳陽，若能成功，皇帝老兒也必定如對待陳奇瑜一般，將盧象升治罪，這樣自己就不用頭疼盧象升這個猛人了。想到這，高迎祥心中得意，遂留老弱兵及家屬等近二十萬人牽製盧象升，自己精選十五萬賊眾，向東進發。因天寒冰厚，毫不費力的渡過霍水等天塹，一路搶掠的向鳳陽趕去，一路上更有流民不斷加入。曹坤想不到高迎祥這時節會率領大軍東進，一麵向盧象升急報，一麵引軍截擊，卻因兵少，戰事不利，不能擋住高迎祥東進，隻好一步步退守，連連向盧象升報急。幸虧高迎祥人多，就食不便，行動不迅，曹坤才不至於手忙腳亂。

那絕糧兩日，盧象升滴米不進，和軍士一樣，燒雪解饑，將少許糧食讓弱病者就食。眾兵卒見主帥如此，反而士氣振奮。待到第三日地方將軍糧解來，才使盧象升懸著的心放下來。 盧象升接到曹坤軍報，見高迎祥軍鋒所指，直趨鳳陽，頓時明白了高迎祥的 意圖。他將眾將聚來，命楊德先和賀蘭雲等眾將守住真陽關，時刻關注息州（今息縣）賊眾動靜，命洪誌飛和衛圳、方坤、尉遲通四將帶六千步卒趕往鳳陽，另外傳令曹坤設法遲滯高迎祥大軍。他自己則帶了祖寬叔侄和司馬鈺、李崇進、鍾泰、楊陸凱等六千騎兵先行日夜趕往鳳陽救援。趕了十日，竟然反而比賊眾先一天到達了鳳陽。

高迎祥見前麵不到五十裏處就是鳳陽，心中高興，派高峻和焦成、劉滾等領了一萬重騎先行出發，攻打鳳陽，複派另一個首領霹靂球雷留水帶四萬步卒接應。那高峻領兵走了二十餘裏，剛到了一個高崗邊，隻聽一聲炮響，一隊騎兵湧出擋住去路，弩箭如雨般射來。焦成猝不及防，首先被箭射中，翻身落馬。賊眾登時大亂。與此同時，高崗上衝出一隊騎兵，當先一將，正是祖寬，轉眼間將賊眾騎兵攔腰截為兩半。緊接著，盧象升帶隊從崗後殺出。那些賊眾見盧閻王出現，盡皆失色。劉滾勉強來迎，被盧象升一刀劈於馬下。高峻見中了埋伏，拚命逃走。賊眾本是被這些人殺怕了的，更兼這些人勇猛異常，賊眾一個比一個逃得快。盧象升等如虎入狼群一般，狂追濫殺。賊眾的四萬步卒，一見自家騎兵潰敗，後邊追的是盧象升，轉身就跑。高迎祥聽報說遇到盧象升，大吃一驚，遂收攏敗兵，聚集眾首領商議。

眾首領聽說盧閻王趕到，都麵露懼色，因為都吃過盧象升的大虧。有的主張退回，有的主張南下，紛紛不一，但沒有一個說和盧象升對戰的。高迎祥見了，慨然道：“我軍既已到此，豈能不戰而退？數十萬大軍，竟然怕盧象升區區幾萬之兵不成？隻要大家合力，盧象升雖然無人能敵，就是鐵打的，我們一人一腳，也能把他踩扁了。明日我們二十萬人馬一齊出戰，不信殺不了盧象升。諸位頭領可敢和高某出戰嗎？！”眾首領見盟主高闖王如此說，隻得答應，心下卻道這一腳那個敢去踩啊。

第二天，高迎祥率領眾首領傾巢而出，自將己軍十萬為前軍，諸位首領部十餘萬卒眾為後軍，綿延十幾裏。離鳳陽還有十五裏，小卒報說前麵出現了盧象升的人馬。高迎祥見此處一片平坦，果然是個廝殺的好戰場，就傳令眾軍列隊排陣。隊伍還沒有展開，卻見前軍已是大亂，祖寬和盧象升兩彪騎軍分成左右衝進自己的隊伍中狂殺起來，所過處如風卷殘雲一般，將自己的隊伍衝的是七零八落。高迎祥見了，大罵盧象升打仗不依規矩 ，不等自己將隊伍排開就來攻擊。他卻不想自己幾十萬之眾，盧象升會和他一個一個打？高迎祥罵歸罵，還是趕忙遣自己身邊的眾將速去截擊，自己則策馬到一個稍高的小土坡上，觀看戰況。

隻見官兵騎兵後麵，有約兩三萬步兵，跟在騎兵後麵衝殺，如砍瓜切菜一般，將賊眾殺得滿地亂爬。盧象升一匹馬，一口刀，所過之處，賊眾如波浪一般，分向兩邊。高迎祥看到此怒極，一邊傳令大將婁義、張鐵漢、朱參等圍攻盧象升，一邊令周誌、何虎率騎兵將盧象升騎兵衝斷，又讓身邊侍衛傳令，若殺得盧象升者，賞銀十萬！然後又指揮人馬圍堵祖寬。過了一炷香時刻，嘍羅來報，圍攻盧象升的大將婁義、張鐵漢等幾個盡皆陣亡，何虎、周誌被人砍斷。高迎祥再要令人去戰，身邊人一見高迎祥目光掃來，紛紛後退。高迎祥暗罵這些人無能，眼見得盧象升驍勇無敵，隻好讓人傳令調二千弓箭手來。弓箭手還沒有過來，就見一人縱馬舞錘，帶領幾十個騎兵殺向小土坡。高迎祥一見此人，頓時大怒，原來殺來的人就是他昔日帳下的大將鍾泰。眼見鍾泰越來越近，高迎祥命身邊侍衛速去迎敵，那些侍衛如何能擋得鍾泰，不一時鍾泰就衝到近前。高迎祥一見，隻好撥馬就往後跑。眼見得將次趕上，高迎祥暗想休矣，卻聽一聲“休得傷我闖王。”一將飛馬將鍾泰截住廝殺起來，同時一人來到自己身邊。高迎祥驚魂略定，仔細看時，身邊之人正是自己的義子李自成。和鍾泰大戰的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將劉宗敏。二將戰不多時，那劉宗敏見官兵湧來，撥馬而回。李自成親自斷後，掩護高迎祥後撤。正在危急，那二千弓弩手到來，高迎祥連忙傳令放箭。這才阻住鍾泰等的追擊。

高迎祥跑了一程，勒住馬，轉身觀看，但見戰場之上，盧象升等官兵縱橫砍殺，自家兵卒卻是四處逃竄。待要組織反攻，潰兵卻如開閘洪水一般，攔也攔不住。轉身看時，那些其他首領見自己兵後逃，也向後逃竄。想到自己十餘萬之眾，竟然任由盧象升驅殺，高迎祥不由長歎一聲。說道：“罷了，盧象升非我等能敵也。”說罷，回馬而退。高迎祥卻不知道，其部眾雖然人多，卻大都是因饑餓而加入的流民，隻是想討一口飯吃，除非逼急，多沒有拚命的心思。在戰場上一見己方有利，就搖旗呐喊，一見對方凶猛，先存了拔腿跑路的念頭。一人帶頭，其餘人就連忙跟著逃跑。再說幾十萬人在百十裏的戰場上，要打要殺的也隻是前麵一部分，其後邊餘人都是一聽說敗了，顧命要緊，根本不去救援，就先跑了。雖然人多，其實並沒有太多作用。這也是賊眾人多，卻屢屢不勝人少官兵的原因，高迎祥又哪裏想得到呢。賊眾直退後三十餘裏，才刹住腳步。此一戰，高迎祥等眾賊共損失了四五萬人眾，元氣大傷。待到眾頭領聚齊，高迎祥大罵一通，撒了口怨氣，也就罷了。各路賊眾，仍然有一二十萬。高迎祥欲要前進，眾將皆是怯戰，欲要後退，卻又心有不甘，因此一連十餘日，按兵不動。

盧象升此次用兵，也是一個險字。原來盧象升這邊鳳陽總共不上三萬人馬，但盧象升知道這些賊眾皆烏合之眾，根據以往交手經驗，賊眾真正舍命拚殺的不多，若不待賊眾排好陣，奮勇衝殺，將賊眾前軍殺敗，賊眾必然震驚退逃。所以他在戰前下了一道命令，諸將帶頭衝鋒，誰若後顧，後軍皆可殺！更自己和祖寬帶了騎兵，首先衝殺敵陣！那些官兵本來懼怕賊兵人多，見總督和珠江帶頭殺敵，盡皆振奮，個個出力死戰。鬥了近兩個時辰，果然將高迎祥殺敗。

盧象升見高迎祥不進也不退，這十來日也按兵不動。雙方一時竟然膠著在這裏。原來盧象升憑勇戰敗高迎祥後，雖然獲勝，但也損失了幾千人。他見高迎祥不再來攻，己方兵力單薄，也不再主動進攻，一邊等洪誌飛兵來，一邊飛檄調兵。等了兩日，洪誌飛來到，同時也接到左良玉的軍報。左良玉報說羅汝才在山西，因陝晉年間無雪，雙方多次惡戰，左良玉、蕭勝等諸將在巡撫良弼的指揮下，打的羅汝才始終站不穩腳跟。陝西張獻忠在洪承疇和孫傳庭的夾擊下，更是無處容身，竄過黃河，經山西向河南逃去。羅汝才無法立足，亦隨張獻忠其後複入河南。左良玉向盧象升請示下一步方略。盧象升見報，命左良玉緊隨羅汝才入豫，又傳令給孫傳庭，令其謹守陝西；複令河南守軍，放張獻忠、羅汝才等賊眾南下。原來盧象升見張、羅率眾南下，心中有個主意，希望他們和高賊合在一起，雖然自己到時候壓力劇增，但如天賜其便，也正好是聚而殲之的大好機會。過了不久，張、羅二人果然和高迎祥合兵在了一處，左良玉也隨後追到。盧象升遂大會諸將，聚兵五萬。那高迎祥得了張、羅之兵，聲勢複壯。

高迎祥見人馬多了，複派兵挑戰。卻是眾首領皆是盧象升手下敗將，勉強出戰，多是一觸即退，盡皆敗回。如是到了四月底，高迎祥無計可施，一籌莫展。羅汝才見此，獻了一計，言南京是明朝南都，若能出其不意攻取，必然天下震動，到時候盧象升自然免不了死罪。更有一計，可以令盧象升自顧不暇，高迎祥問是何計？羅汝才言可以派人入北京，廣送官員金銀財寶，讓他們編織罪狀彈劾盧象升，使盧象升處處掣肘。高迎祥聽了，不禁對羅汝才刮目相看。原來高迎祥很看不起羅汝才，因羅汝才綽號曹操，自然是狡猾之故。這次來投，更是帶了百十個姬妾而來。狡猾之外，又多了好色之名，高迎祥那裏會瞧得起他呢。其實高迎祥那裏知道，羅汝才在陝西被司馬鈺所驚後，下定決心一心要練成絕世九重邪功，就想了個辦法，廣羅姬妾，掩人耳目，偷偷練功。所有這些，除了呂公然和兩個貼身侍衛知道外，其他人那裏知道呢？

當下高迎祥聽從了羅汝才的建議，由羅汝才手下郭大成做向導，派人攜了巨寶，偷偷上京活動去了。緊接著聚集眾首領，遣眾首領分路南下，沿途劫掠，攻州打府，最後在滁州聚齊。他同時傳令命和賀蘭雲對峙的幾個首領也率部南下；命張獻忠和另外幾個小首領領近十萬人，虛打自己旗號，和盧象升周旋，掩護賊眾意圖。為了迷惑盧象升，又故意遣將西進，攻下廬州（今合肥）和和州（今和縣），讓盧象升認為自己有西進湖北之意。

其實諸賊分路南下，早有軍報不斷報與盧象升。盧象升雖然一時料不到高迎祥等的用意，但亦傳令長江北岸的各州府提備，防止賊眾渡江。待到幾天後滁州南的金雞關一破，盧象升馬上明白了高迎祥得用意。他盡提大軍，來攻鳳陽外的賊營。張獻忠等根本抵擋不住，大敗而走。盧象升留曹坤總督淮南諸處兵馬，以衛鳳陽，命參將劉澤清守把淮河所有渡口，然後自己親率祖寬等五千騎兵，飛速馳援滁州，他更命左良玉和洪誌飛率兩萬步卒，緊隨己後，日夜不停，趕赴滁州。

盧象升馳援滁州，三天後趕到滁州左近，遠遠紮下營寨。但見滁州城外，賊眾三十餘萬，連營百裏，將滁州圍的是水泄不通。 盧象升讓司馬鈺趁夜入城，告訴援兵已到，以堅守軍之心。次日，盧象升將賊營遠遠查看一遍。到了晚上，左、洪等人俱也到了。盧象升召集諸將，說自己白天已經將賊營看過，賊眾甚多，為今之計，仍是要各個擊破。滁州城東，有滁水斜過，河水洶湧。河東有一賊眾大營，與其他賊營隔水而望。明日出戰，可以先將此處賊兵擊破，以驚賊膽。眾人皆是沙場老將，知道盧象升這樣安排甚是恰當，皆無異議。

次日一早，盧象升派下將令，自己和祖寬各領兩千騎兵，分左右殺入，司馬鈺和付奇帶一千騎兵，直趨河邊，先將滁水上的橋梁毀掉。左良玉、沙超海和關鳳磊、洪誌飛和洪誌行、鍾泰和 洪誌新、李崇進和衛圳、尉遲通和赫雄崔濤三人共六路人馬，各領三千步卒，六路殺入。楊陸凱和方坤率兩千兵守護營寨。那洪威鏢局的老大和老三怎麽來了？原來是鏢局度日日艱，兄弟倆一商量，索性關了鏢局，過了年來投老二洪誌飛來了，打聽得在盧象升率軍在鳳陽，就直接來營中找他兄弟了。關鳳磊卻是傷好之後，傷關家堡滅堡之痛，到山西加入官軍，專殺羅軍。羅汝才跑入河南，他又離開山西攆入河南，加入盧象升帳下。至於付奇，則是在真陽關耐不住，恰好尉遲通的好友赫雄和崔濤年輕喜事，看尉遲通來信說和無影神君在一起殺敵，大喜，過了年一起來找尉遲通投軍，更想結交無影神君。付奇見二人來到，趁機留了一封信，帶著二人來到鳳陽。

那滁水東的賊營卻是羅汝才率五萬部眾在此屯紮，另外還有高迎祥的一部分軍馬，共七萬餘人。當日羅汝才等吃過早飯，還沒有集合隊伍，就見營外三隊騎兵閃電般衝殺過來，緊隨其後，則是六路步兵踴躍殺入，一時間喊殺連天，不知道來了多少官軍人馬。羅汝才見了，慌忙指揮眾軍抵抗。

麵對官兵的淩厲攻勢，羅汝才等不到半個時辰就有點支持不住了，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絕招——跑。可是到了河邊一看，唯一的一座橋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官兵毀掉了。這一下眾人都傻了眼。羅汝才見此，振臂一呼，高聲喊道：“弟兄們，我們大家十來萬人，難道還怕這一萬官軍嗎？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大家都拿出勇氣來，和官兵拚殺，等一會其他人會來救援我們的。衝啊！”說罷，轉身帶頭殺去。賊眾見已無退路，更被羅汝才話語激勵，紛紛轉身拚命廝殺起來。一時間，賊眾扭轉敗勢，戰局呈現膠著狀態，雙方你來我往，拚命打殺起來。羅汝才一邊揮軍抵抗，一邊暗地裏派千裏神行陳天讓速去高迎祥處求援。

那高迎祥聽報，連忙派了混世王、霹靂球、一陣風等三個首領領了七萬人馬來援。這些人到了河邊，見沒有了河橋，隔岸看到官兵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對岸的賊眾根本抵擋不住，一陣風等本就是被盧象升殺怕了的，皆暗地裏慶幸自己沒有被攻，三人一商量，向高迎祥報說河橋已斷，他們正尋路趕去救援。隨後，三人帶了自己的部眾，悄悄的順河溜走了。

且說羅汝才在激戰之中，忽然見司馬鈺領一隊騎兵衝殺過來，他不禁勃然大怒，喝道：“無影神君，你幾次三番和我做對，壞我大事，今日必讓你死在此處！”說罷，撥馬迎了上去。你道羅汝才為何這次這麽大膽，原來是他已經練成了第九重的邪功，所以今天敢來叫陣。司馬鈺聞言笑道：“羅汝才，你逆天行事，死有餘辜，還是早早自裁，免得大夥受你之累吧。”羅汝才“呸”了一聲，衝上去一鞭砸了下去。後邊飛天鷂子邱勝和呂公然見了，也縱馬衝上夾攻。戰不幾合，四人都舍了坐騎，在戰場上忘我拚殺起來。但見劍影霍霍，刀光閃閃，外麵人沒有一個人看的清四人的出手。過了一會兒，隻聽一聲慘號，飛天鷂子邱勝仰麵摔了出來，肚破腸流，眼見得是不活了。場內三人拚鬥更是激烈。激鬥之間，呂公然忽然悶哼一聲，衝出圈外，手捂咽喉，搖晃了幾下，撲伏倒地。羅汝才驚怒交集，叫聲住手，跳了開去，喝道：“司馬鈺，你隻是依仗無影神功，可敢和我硬對三掌試試！”“有何不可！”“好！”說話間，兩人收了兵器，同時出掌向對方拍去。但聽一聲巨響，兩人同時向後退了幾步。卻是幾乎不分上下。羅汝才大驚，想自己練到第九重，難道還克製不住司馬鈺？難道司馬鈺是自己的天生克星不成？羅汝才卻不知道，司馬鈺比起自己的內力仍是差了兩成。羅汝才一念到此，狂性大發，將剛才被司馬鈺劃破的衣襟一把扯下，大叫道：“可敢再接我一掌？”“好！”羅汝才一縱而起，提起十二分的功力，雙掌向司馬鈺拍去。司馬鈺也縱身而起，兩人在空中又硬對了一掌，雙雙向後飄落地上。

司馬鈺剛落到地上，就見一柄長槍刺來。司馬鈺側身躲過，順手一掌磕開槍杆，一掌向對方胸膛拍去，掌到中途，卻見眼前一個青年賊將雙目噴火，怒視自己，好生麵熟。司馬鈺轉掌拍到對方肩膀，將對方拍退了幾步，問道：“你可是丁中火丁鏢頭之子丁異？”“是我，你賠我們鏢局幾十人的命來！”司馬鈺不知道丁異怎麽加入羅汝才的軍中，現在卻顧不得問這些，開口說道：“你這小子，你的殺父仇人是羅汝才，是他劫了鏢銀——”“你不要誣陷羅首領，我不殺你，不會罷手。”司馬鈺見丁異不可理喻，懶得和他再解釋，一腳將他踹開，轉身看時，那羅汝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的沒影了。

眾賊雖然在羅汝才的鼓動下轉身拚命，但在官兵的強大攻擊下，勉強支持到了午時初（十一點多），終於全軍崩潰，紛紛逃命。到了滁水邊，顧不得河流洶湧，相繼跳入水中。偌大一條河流，竟然被死屍堵塞，為之斷流。戰場上完全成了一邊倒的屠殺。後邊賊眾踏著賊眾的屍體過河逃跑，幾路官兵在後狂追不舍。圍攻滁州的賊兵原來就被殺的沒了膽子，見盧象升的官兵追來，有兩個賊將前去阻攔，被鍾泰和尉遲通他們一招就殺了。其他賊兵一見，也不管官兵有多少，首領率先跑路，兵卒更是競相逃命。高迎祥見諸位首領四散而逃，也隻好率隊而走，保存自己實力。滁州之戰，竟然以盧象升的二萬人眾殺散賊眾三十萬。那鍾泰、關鳳磊等人更是追出了五十餘裏才收兵。

司馬鈺率軍追出三十裏，見賊眾漸遠，就不再追趕。回走不上二裏，正碰到曾廣、騰衝二人帶領著幾十個殘兵敗了下來，個個帶傷。那曾廣見了司馬鈺，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暗歎休矣。卻聽得司馬鈺言道：“二位將軍，羅汝才非托付大事之人，現今盧總督禮賢下士，何不隨本神君一同去投，好好博哥光明前程？”那騰衝說道：“我全家被官兵所害，要我投降是萬萬不能。我命是神君所救，神君要拿去，我無一絲怨言。”司馬鈺又轉向曾廣問道：“曾兄弟你呢？”曾廣沉吟了一會兒，答道：“我久隨羅門主，今日門主兵敗，不忍棄之。神君好意，待他日再說吧。”司馬鈺聽了，一時無語，隔了一會兒，開口言道：“人各有誌，不敢相強。既然如此，二位以後珍重。”說罷，揮手讓手下讓開去路。曾廣、騰衝想不到司馬鈺會放他們逃走，齊向司馬鈺抱拳說道：“大恩不言謝，容後圖報。”縱馬而過。身後賊眾也紛紛跟過逃命。

滁州這一戰，徹底擊垮了眾賊的信心，一提起盧象升的大名，眾賊無不膽戰心驚。此後這半年，諸位賊首被盧象升在屁股後邊天天追趕，不得安歇，被殺大半。尤其是高迎祥，人馬最多，也被趕的最緊。高迎祥首先跑到河南，被盧象升在開封南的朱仙鎮大破之，又跑到南陽，被盧象升在南陽七頂山擊潰主力，隻剩下五萬餘人，竄入湖廣。

盧象升這幾個月雖然戰事尚順，但心境卻是鬱悶之極。原來朝中諸臣，競相上表，彈劾盧象升，說什麽的有，有說貪汙的，有說收買人心的，有說結交地方大員，居心叵測的，有說盧象升家裏風水的，更有甚者，強烈要求將盧象升斬首抄家。盧象升幾個京中好友，一麵替盧象升申辯， 一麵急報盧象升，讓他上表自陳。盧象升心中窩火，不知道這些京官為什麽扯淡，隻好連續上表，言明自己用兵之道，作戰之艱難，戰事之凶險，以及自己的每一舉措等，以使崇禎不生疑慮。在給舅舅的回信中，他忍不住發牢騷說：“……甥以孑然一身，獨處大風波患難之中，萬死一生，為朝廷受任討賊之事。海內竟無一人同心應手者，唯見虛談橫議之徒，坐嘯畫諾之輩，望恩修怨，挾忿忌功，胸鮮隙明，喙長三尺，動輒含沙而射，不殺不休。若非聖天子明察賢奸，任人不貳，則甥已早斃於刀鋸鼎鑊之下矣……”其實正如盧象升在給其舅舅的回信所說，崇禎對這些奏章根本就置之不顧，知道這些大臣是吃飽了撐的。沒有理會他們。過了兩月，高迎祥見盧象升仍然追在屁股後邊猛打，知道是沒有見效，就派人將自己送給朝中大臣的禮單貼的滿城皆是。這些京官心中大罵高迎祥這招太損，一邊在崇禎麵前賭咒發誓沒有拿一文，一麵趕忙給崇禎左右宦官送禮。崇禎也拿不準真假，就借機讓這些官員捐款支持剿亂。這些官員為表清白忠心，忍著肉痛一個賽一個往外掏銀子，崇禎得了一筆外財，也就不追究了，彈劾盧象升之事也慢慢平息。

盧象升見河南已無匪患，就留左良玉巡視河南境，全權負責河南兵事，令曹坤總督江北防務，其時已近年底，三十幾家反賊經盧象升大半年的追剿，已經剩下不到十家。盧象升遣使告湖廣巡撫王夢尹、鄖陽撫治宋祖舜：“賊眾經年載剿攻，已經疲弱，困居湖廣，現今東、北皆有大將阻之，南有天險，若二公拒鄖陽要道，不使賊眾偷過西進，前阻漢江，則盧某遣將東西邀擊，數年賊患，可望平息也。”過了年，盧象升分遣諸將，圍剿眾賊。僅剩的高迎祥、闖塌天、蠍子塊等幾家賊眾被追的急了，複合兵一處。高迎祥命李自成率一部分賊兵抵擋追兵，一邊率領各家殘部十餘萬人強渡漢水，竟然攻破鄖陽，竄入陝西區了。盧象升接報，歎息不已。因為這樣一來，自己準備在湖北剿滅亂賊的計劃就打亂了，要徹底清除匪亂，隻怕還要多費一番功夫。

盧象升歇兵一日，仔細思忖一番，決定入陝助洪承疇剿賊。遂安排了一些軍務，正要率軍沿路入陝西，卻見幾匹快馬馳入軍營，幾個人滿身塵土的在自己身前跳下馬來，氣喘籲籲說道：“盧總督，十萬火急聖旨。你快看看吧。”說罷遞給盧象升一個錦繡包袱。盧象升打開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