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將軍百戰輕遺恨 烽火暑月甲戈寒

曾廣一見，連忙跨前一步說道：“請門主息怒。柳壇主久隨門主，屢建功勳，自不會背叛門主。這件事恐怕有誤會之處。我看柳壇主神情恍惚，莫若先把柳壇主押下，待他清醒時候再問個清楚如何？”羅汝才其實早看出柳進忠神思恍惚，但見他這麽痛快承認和刺客有所關聯，恐怕他在刺客那裏還聽到不利於自己的秘密；柳進忠敢冒風險來救刺客，恐怕早生二心。趁此除去柳進忠，一者可免除後患，二者可保住自己秘密，三者可殺一儆百，讓諸將不敢懷有二心。想到此，怒聲對曾廣斥道：“柳進忠犯上做亂，豈能輕饒？你替他求情，莫非和他是同黨？來人，把曾廣也綁了。”營中諸將見羅汝才發這麽大火，都嚇愣了，眼看著軍卒將二人綁了起來。

隻聽一聲“且慢。”軍師莊舉從座位上站起，向羅汝才說道：“請羅門主暫息雷霆之怒。待我問柳將軍幾句話後再做定奪如何？”羅汝才心中暗惱莊舉多事，但也不好拒絕，隻好答應。莊舉轉臉向柳進忠說道：“柳將軍，你是上次追趕刺客的時候才認出刺客是故人的吧？”柳進忠漠然的點了點頭。“你曾經勸阻過她不要再來刺殺門主，是嗎？”“是。”柳進忠淡淡的答道。“那刺客現在怎麽樣了？”“埋了。”莊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哦”了一聲，轉臉對羅汝才說道：“看來柳將軍和刺客並沒有合謀並舉。現在刺客已死，柳將軍將刺客埋葬，也算了了故人情分。柳將軍雖然一時糊塗，卻並沒有背叛門主，否則也不用回來了。不如將他暫且關押，待他清醒了再做處罰如何？”帳中眾將見軍師說情，也連忙紛紛為柳進忠二人求情。羅汝才見此，不好再一意孤行，隻好揮手讓軍卒把柳進忠暫且押下。

是夜二更，羅汝才來到關押柳進忠之處，讓軍卒出去。先說了日間自己是不得已那樣做，接著就低聲相問柳進忠那個刺客是否就是汪寒？柳進忠點頭稱是。羅汝才又問汪寒是何傷而死？柳進忠答言掌傷而亡。羅汝才噓了口氣，話頭一轉，問汪寒都和柳進忠說了什麽？柳進忠淡然說該說的都說了。羅汝才濃眉一挑，沉聲說道：“那麽你是什麽都知道了？”柳進忠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羅汝才心中暗忖，看來這柳進忠是勢必不能再留的了，不然自己的秘密會大白於眾人。一念到此，羅汝才運力於掌，正要暗中下手，忽聽外邊有人向兵卒問自己，說是緊急軍情。羅汝才聽出是滕衝的聲音，散了功力，安慰了柳進忠幾句，告訴他過兩天就放他出去，讓他不要多說，就走了出來。

滕衝見羅汝才出來。連忙把手中的一份急件遞到羅汝才手裏，一邊說道：“何人龍何將軍飛鴿傳書，十萬火急，因此不敢怠慢，趕緊送來。”羅汝才拆開一看，竟是何人龍言陳奇瑜先鋒祖寬三千鐵甲重騎十分了得，所向無敵。何人龍抵敵不住，手下副壇主及香主幾乎傷亡殆盡，連著失了神池、寧武等十來個大小關隘。現在何人龍已經退守東寨，聞聽左良玉和沙超海二人也起兵要奪靜樂，下一步如何，請羅汝才定奪。羅汝才看了，吃了一驚，趕忙回帳和莊舉商量去了。

次日一早，兵卒來報，柳進忠趁夜而逃，不知去向。羅汝才大怒，將看護兵卒盡皆斬了，派人四處搜索，絲毫沒有一點消息，隻得罷了。第二天，他飛鴿傳令何人龍堅守勿戰，自己會派人接應，一麵盡起大軍，向太原出發，欲攻太原。太原外圍，卻是有蕭勝和趙率極二軍以為屏障。羅汝才以一軍絆住趙率極，率軍猛攻蕭勝的北路軍，蕭勝抵敵不住，連失幾個關隘，太原北麵門戶洞開。蕭勝見機不妙，隻好退入太原城中據守。羅汝才複率軍攻趙率極，趙率極雖然勇猛，卻也擋不住羅汝才兵多，最後也退入太原城中。羅汝才從太原西、南、北三麵攻打，卻被城中死命堅守，連攻半月不下。不久陳奇瑜親率救兵趕到，羅汝才率軍退五十裏屯紮。

雙方在太原城下，連戰了二十餘天，互有勝負。陳奇瑜後來將祖寬叔侄的三千鐵騎調來。祖寬叔侄武藝超群，那些騎兵更是以重甲包裹人馬，極難傷之，又兼每人雙座，來去如風，莫可抵擋。羅汝才的大軍經不住這些重騎兩下衝鋒，死傷無數，軍心大亂，四散而潰。太原之圍遂解。羅汝才無法，隻好退回汾州。陳奇瑜派遣眾將，分兵從北麵、東麵四路出擊，不上五個月，竟然將羅汝才的地盤全部奪下。羅汝才見勢不妙，聽從莊舉建議，率幾萬大軍經晉南渡黃河，騷擾河南去了。隨去的還有十來萬賊眾家屬。何故？原來祖寬等逢人便殺，不分良莠，以為邀功。這些民眾見官兵比反賊還凶，索性跟著賊眾跑了。餘下晉南賊眾，除了張獻忠抵擋了一個來月，其餘皆是望風而潰。眾人都學羅汝才，偷過黃河，逃向河南。

且說陳奇瑜費了大半年功夫，將山西全境掃平，自己和手下將官也各個加官進爵，好不得意。卻不料河南、湖北巡撫等地方大員卻相繼參劾他，告他以鄰為壑，將賊眾攆到河南等地。危害他境。原來羅汝才等逃出山西後，湖北河南四川等地被這些流寇弄得是苦不堪言。崇禎亦覺得陳奇瑜功不全竟，就下旨讓陳奇瑜更兼這幾個省的總督，以剿滅流匪。

其時河南湖廣境內，有高闖王、羅汝才、張獻忠等大小反賊幾十股。見陳奇瑜來剿，張獻忠率軍南走，羅汝才和高闖王等幾股反賊聚眾和官兵惡戰了幾場，卻均以失敗收場。蓋因祖寬鐵騎難擋，其他趙率極和左良玉等眾將也一個個厲害至極。幾次設伏，也都被祖寬闖出。到了後來，這些賊眾一見祖寬等官兵的旗號就跑，弄得高闖王等無法，隻好率軍各地流竄。

陳奇瑜指揮眾將，分路圍剿。高闖王和羅汝才眼見身邊賊眾日少，被逼得急了，想出一法，用巨金賄賂陳奇瑜左右，要求投降。陳奇瑜擋不住左右進言，答應他們投降，就令官兵不再進攻他們，一麵令他們回原籍聽從朝廷安置。高闖王和羅汝才等趁機驅兵直取鳳陽。陳奇瑜見此大為驚慌，一麵傳令安徽各地守軍不讓流寇入境，一麵令趙率極率軍急追，不惜一切攔住賊眾。又令左良玉在後急追。那些安徽駐軍在城破後才接到傳檄，還有何用？

高、羅二人見趙率極追來，在鳳陽西百十餘裏的赤板坡設伏，將急急率三千軍趕來的趙率極全軍殲滅，隻剩趙率極重傷匹馬衝出。左良玉見報，連忙放緩行軍，遠離賊眾百十餘裏。高、羅二人攻入鳳陽，大擄一番，又將鳳陽明朝祖陵全部放火燒了。陳奇瑜見事情至此，連忙上表，將此過推給安徽地方官員和趙率極，言他們疏忽職守，剿匪不力，卻將自己納降一事隱瞞。趙率極重傷在身，聽得此消息，怒氣添胸，大叫一聲，吐血而亡。那些安徽官員豈會吃素，反將陳奇瑜私自納降和令眾官不再攻擊流賊的情況奏明。崇禎見報大怒，下旨將陳奇瑜革職拿問，命右僉都禦史、鄖陽巡撫盧象升不必到任，賜尚方寶劍，即日起總督江北、河南、山東、湖廣、四川五省軍務，圍剿流匪，並命盧象升見旨後，立即引軍入川，務必要在流寇攻打成都前截住他們，以保西南無虞。

原來楊嗣昌在崇禎麵前獻言，言盧象升按治河北吏治有功，才堪大用，應委以重任，升任右僉都禦史，總察天下官吏。崇禎亦覺盧象升幹練廉誠，遂納楊嗣昌之意，升盧象升為右僉都禦史。卻不知這是楊嗣昌的私心，他怕盧象升在河北再更建功勳，就讓他做這個官，明是升官，卻讓他得罪眾人。隻要得罪的人多了，到時候再搬翻盧象升就是視如翻手了。盧象升在此位上不幾月，時值張獻忠等大掠鄖陽六縣，楊嗣昌就言盧象升善於整治地方，鼓動崇禎派盧象升巡撫鄖陽。盧象升出發不幾日，就有了張獻忠等攻破夔州，陳奇瑜失職之事。崇禎反複思忖，遂任命盧象升為五省總督，負責剿匪。

高、羅二人火燒鳳陽之後，天下震動，陳奇瑜下獄。剿匪眾將個個自保，誰也不主動出擊。高、羅二人趁機殺回湖廣河南，聲勢複振，流民踴躍加入，很快又聚集了幾十萬人眾。羅汝才在湖廣，聞得張獻忠等幾股民軍橫掠鄖陽六縣，突入四川，攻下夔州，朝野震驚。羅汝才得此消息，心中一動，暗叫不好，急忙提兵，來趕張獻忠。原來羅汝才早知柳進忠經李定國引薦投了張獻忠，曾經派人和張獻忠交涉，欲要要回柳進忠，卻被張獻忠拒絕。其後被官兵圍剿，自顧不暇，就顧不上此了。現在見張獻忠入川，心疑柳進忠將雲南官銀藏地告訴了張獻忠，若果如此，那自己費盡心力取得的這些東西輕易讓別人得去，豈不令天下人恥笑？還爭什麽天下？因此，羅汝才催攢三軍，緊躡其後，急忙入川。

一個簡陋的石桌邊，坐了一僧一俗，正在執弈手談。隻見那僧人蒼眉聳動，沉吟良久，方下一子。那俗者是一綠衣文士，麵目平靜，卻也是聚精會神，執子如舉萬鈞。二人從午後直下到掌燈時分，看棋麵上卻是黑白交錯，劫殺重重，一時難分勝負。少頃，那僧人開口言道：“看來棋麵繁複莫測，隻怕今日仍無法分出高下了。”那文士答道：“雖然繁複難明，我們各盡己力，又何必管他誰勝誰負呢。”“哈哈哈，既然不以勝負為然，何妨就此罷手？”那僧人笑著說道。“禪師縱有此心，奈何棋子勢如騎虎，欲罷不能。你我又何妨任其花開水落，棋局複歸清明呢。”文士也笑答道。“嗬嗬。有道是萬機繁花轉眼空，風光依舊笑前程。隻掌排開三有界，臨淵何妨轉身輕。”僧人聞語，開口吟道。那綠衫文士略一沉吟，也誦道：“萬法雖是自心出，世事洞明仍須勤。功過是錯原非我，天心行處自能仁。”

僧人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所謂定數難逃，其理是也。老僧欲以人力勝天，隻是仍是一夢。也罷，禪家見心，強者濟眾，皆是渡人。各隨其緣吧。”那文士一拱手，說道：“禪師慈悲，豈能不知？隻是俗緣未了，隻好再入紅塵了。”

原來這二人下棋時所言，皆有寓意。老僧名叫玄止，是普蘭寺主持。他言當下時事亂遷，勸文士抽身世外，一心修道。那文士正是當日的無影神君司馬鈺，他則答言佛家慈悲，亂世更應當入世救濟眾生。玄止見難以勸轉，隻好隨他了。那老僧玄止修道有年，當日和司馬鈺一見之下，已知司馬鈺此生多舛，不久當有大難。待到司馬鈺救出付奇，傷重昏迷倒地。付奇不知，以為司馬鈺已死，轉身找柴之際，老僧玄止正好路過此處，現身將司馬鈺背走。他以自己的玄門無相神功，費了半月功夫，才將司馬鈺從鬼門關拉回。這兩年間，時時和司馬鈺談禪論道，意欲渡入佛門，改變司馬鈺以後命運。奈何司馬鈺雖然禪機洞徹，卻誌不在問道，反而在這兩年間，從佛理契入武功，從功夫盡失到不但盡複神功，還更進一層。玄止欲以棋局點化司馬鈺，卻終是不遂。

次日，玄止率二徒和二沙彌將司馬鈺送出寺外，諄諄言道：“施主禪機智慧，可為達者，當知事不可力求，緣不可強挽，若有不豫，可回小寺，悠遊歲月。”“大師好意敬領。待江湖倦遊，到時自當再聆教益，大師救命之恩，不敢言謝。後會可期。大師及諸位師傅珍重，告辭。”說罷，深施一禮。玄止等合掌頌了一聲佛號。眼看著司馬鈺轉身大步而去，玄止搖頭歎道：“可惜大好明珠，與泥沙俱下。”

且說傳旨太監在黃河北岸趕上盧象升，傳了聖旨。盧象升接了聖旨。思索良久，傳令這幾省各地總兵各守己境，先將本地情況報與自己。待自己了解了情況再做決定。又命左良玉、曹坤、祖寬等人，尋機殲敵。自己當務之急，是先將入川流寇驅除出川。令下之後，盧象升催促士兵，日行百裏，緊急行軍。過不了幾天，一些老弱士兵就堅持不住。盧象升派人隻購得一些驢、騾等，讓這些人騎著趕路。他又把自己的坐騎讓出來，讓老弱者乘坐，自己提著百十斤重的大刀領頭步行。這一下士氣大振，沒有一個叫苦埋怨的。到了河南湖北交界處的大山裏，因累遭兵齏和饑荒，數百裏內沒有人煙，盧象升所帶三千人馬盡皆絕糧。第一天，大家喝山水充饑，走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都走不動了。盧象升下令，將軍中馬匹羸弱者盡數宰殺。這樣聚集了十多匹，又采集點樹葉，饒是如此，每個士兵也隻分了小半碗湯水。盧象升見此，堅決不喝，將自己那份讓與了病弱士卒，自己又飲了一肚子山水。三千軍士莫不感動，雖饑餓難耐，但個個士氣高昂。又餓了一天，直到次日下午才走出深山，到了山邊湖北的一個偏僻的小鎮子。盧象升吃了三天半來的第一頓飯。眾人在小鎮休息了一夜，重金購置了軍需物品，差不多將小鎮上的東西都采購光了。那小鎮上的家家戶戶基本都大大的發了一筆橫財，個個是欣喜不已。盧象升意欲將一些病弱兵卒留下，卻沒有一個願意答應的。盧象升隻得罷了，率眾軍繼續趕路，不一日到了鄖陽。

這天晚上，盧象升正在帳內觀書，忽聽一聲急響，一個石子落在了自己的桌上。盧象升抬眼看時，隻見石子上綁了一個紙條。盧象升打開來看，隻見上麵寫著；“羅汝才、張獻忠等在四川兵敗，退回湖北。部眾十萬，明日即到鄖陽。”盧象升看到此，暗吃一驚，想若明日進兵，路上碰到賊軍，豈不是一場惡戰？待看到後麵畫著三片竹葉，方明白過來這是司馬鈺傳來的消息。盧象升出了大帳，但見淡月如勾，橫亙天際，四野寂寂，一片茫茫。那裏還有人的影子？

盧象升喚來向導和楊德先、楊陸凱、洪誌飛、賀蘭雲等人，先問了向導地理，知道鄖陽西隻一條大路，城西二十裏處有一河名叫黑水河，水至黃龍灘，地勢開闊，灘上有一石橋名羅漏橋。是黑水河上的唯一通道。眾人都不明白盧象升要幹什麽。盧象升揮手讓向導下去，才向眾人說他得到消息，羅汝才等明日即將到鄖陽。盧象升令楊德先準備明日四更造飯，五更出發。令楊陸凱準備明日軍需等。令賀蘭雲去鄖陽守備祁陽處傳令明日五更帶本部兵五百到自己處集合聽令。令洪誌飛和方坤速去探明羅汝才大軍在鄖陽西何處屯紮，自己則帶了衛圳去黃龍灘勘察地形。到了四更多天，洪誌飛回來，言說羅汝才大軍在離此五十餘裏處，連營數裏，人數十數萬之眾。盧象升聽了，朗聲笑道：“無妨。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明日一戰，定能成功。”

且說羅汝才緊隨張獻忠入川，剛渡過大寧河，就接到張獻忠在雲陽大敗，已經回退要出川的消息。原來張獻忠破了夔州（今奉節），打開了川東門戶，全川震驚。張獻忠乘勝進軍雲陽，卻不料被當地守將付瓊設埋伏計，連敗了幾陣，殺了萬餘精兵，降者無數。川中武林也聚而拒之。張獻忠損兵折將，隻好退回，準備複入湖廣。羅汝才見此，料自己進川也難討好，就打算趁張獻忠兵敗，自己趁機攻張獻忠，將張獻忠部眾收為己有。但活閻羅閆舉報告他的一個消息，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原來閆舉說在川境發現了無影神君的蹤影。想到張獻忠也沒有達到目的，羅汝才就致信張獻忠，絲毫不提柳進忠之事，反而熱絡異常。他並和張獻忠一前一後，相繼退入湖北。

午時不久，隻見黃龍灘出現了羅軍大隊人馬，在山路上綿延無際，人喊馬嘶，亂糟糟的一片聲響。眾兵擁擁擠擠，不依隊形，不一會兒就從羅漏橋上過去了近萬人馬。時當六月正午，天氣正熱，眾兵裸肩露背，紛紛將衣服用兵器挑在頭上。眼看著羅兵前隊過了開闊地，要進入林蔭山道，隻聽一聲鑼響，隻見林中萬箭齊發，像暴雨一樣向羅軍射來。霎時羅軍就倒下了一大片。餘眾大驚，不虞有此埋伏，紛紛四散而逃。旌旗展處，一彪人馬從林中殺出。當先一人，手執大刀，正是盧象升！與此同時，黃龍灘兩邊的葦叢中，也一聲呐喊，旗幡湧動，各有一隊人馬殺出，領先兩將，正是賀蘭雲與洪誌飛，遠者箭射，近者刀砍，三路軍馬，殺向賊眾。羅軍領軍頭領徐恒見狀，飛馬來取盧象升，被盧象升手起刀落，砍於馬下。另一個頭領見了，撥馬就向後逃去。羅軍見三麵皆敵，蜂擁向橋西而逃。而後軍收腳不住，繼續向橋邊湧來，兩邊軍士，在橋邊擠作一團。那要逃命的士兵逼得狠了，拿刀亂砍起來，羅軍自家軍士在橋上反而殺作一團。不少士兵跳水逃命。

羅汝才在七八裏外，聞報前軍被襲，尚不為意，隻道是地方民團。催促軍士向前疾行。過不多時，但見己軍士卒如洪水般的潰退下來，一邊跑一邊狂喊：“盧閻王來了，大家夥快逃吧，不然就沒命了。”前麵士兵一見此景，不明所以，雖然沒見敵人蹤跡，也撒丫子就向後飛一般的逃了起來。羅汝才大聲喝止，又揮劍斬了幾個逃兵，仍不擋用，被敗兵挾裹著，直快退到前日宿營的地方，才收住陣腳。羅汝才惱怒不已，鬧了半夜，才得停當，檢點人馬，竟折了八千餘人。除了被盧象升設伏殺了四五千外，倒有一大半被自家踐踏所致，受傷者不計其數。

羅汝才探的明白，設伏的正是盧象升，不禁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盧象升怎麽在此地出現，也不知道盧象升有多少人馬。想了想，次日派“千裏神行”陳天讓去探視敵情，待情況明了再做打算。到了晚上，陳天讓回報說盧象升在鄖陽的人馬也隻是五千左右，但不知道還有沒有後援。羅汝才聞言，自思自己有數萬之眾，若能趁現在將盧象升破了，也可報當年之仇。想到此，遂傳令，精選一萬人馬，次日自己要親自帶隊，來會盧象升。

次日一早，羅汝才帶隊，領了眾將，迤邐向黃龍灘進發。剛到黃龍灘，隻見橋西麵已經有一哨人馬，阻住去路。羅汝才就在橋西將隊伍散開，排開陣勢。遠遠望見，官兵隊伍前麵，門旗影下，一人白麵微須，端坐烏騅馬上，手提大刀，不怒自威，正是盧象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