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曖昧還是喜歡
“單身半年紀念”，配圖是一張咖啡廳的照片。刷新到他動態的那個瞬間竟然還是會有觸動，好久沒有過他的消息，以至於以為他早已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想了想隨手點了讚。
那是高一發生的事了，安嵐明著暗戀自己的同桌，也是班長。性格陽光，成績也不錯，人又挺幽默，在班裏很受歡迎，於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裏和大家一起喜歡上他。
那時的安嵐真是對他百依百順，他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所有人都看出來她喜歡他，隻有他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就這樣消耗著她的喜歡，也會偶爾說些曖昧的話語來撩動安嵐那顆本就不安分的心。
可在高二暑假那年他交了一個漂亮女朋友，開學有人議論說看到他和別的女生一起回家，安嵐還告訴自己隻是順路，後來那女生直接來教室找他，安嵐問他她是誰，他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女朋友，還問她好不好看。
那時的他還真是殘忍，隻是現在已經漸漸想不起那段狼狽的青春。
後來安嵐就不怎麽理他了，還換了座位，他問她怎麽了，她換了很陌生的語氣，“不想打擾有女朋友的人。”他笑她是不是吃醋了？還說，雖然他有了女朋友，可並不影響他們的朋友關係。
安嵐雖然心裏不願意再理他，卻還是在他找自己時忍不住去回應。於是把頭發剪短，開始跟著班上的同學打起很久沒碰的籃球，想要轉移注意力。
後來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流汗的感覺，每天臨近上課才回到教室，避免了和他說話，漸漸地兩個人就這樣真的淡了，後來才發現，沒她，他依舊能過得很好。
安嵐的穿著也越發簡單，本來就長著一張清秀的臉，跟不少同樣打籃球的男生關係變得很好。他看著她和別的男生打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不知道那是為什麽，明明就不喜歡她，也許是占有欲在作怪吧。
隻是兩人之後再也沒什麽交集。
點讚不久他竟然就給自己發了消息過來，“最近好嗎？”
“恩，挺好。”此時的心情無法描述，但是安嵐知道在內心深處他於自己而言依舊是特別的存在。
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之後，他突然問安嵐現在有不有男朋友，安嵐愣了一下，如實回答沒有。
過了幾分鍾，屏幕上顯現出“那你覺得我怎麽樣？”幾個字。“臥槽！”，蘇若驚訝地望著有些失控的安嵐。
“你開玩笑吧？”
“你高中的時候是喜歡我的吧，我能感覺到。”安嵐盯著窗口，腦子裏“嗡”的一聲，好久好久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承認的確這麽多年都沒能放下他，偶爾還是會想念，不管如何克製和偽裝，依舊會在一個不經意的情景下毫無理由地泛濫，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但是現在從他嘴裏得知原來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喜歡他，卻不拒絕也不保持距離，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份小心翼翼的愛，她突然覺得自己在他眼裏就像個小醜。
“那時我有了女朋友，你還吃醋，沒想到竟然就真的一直躲著我，後來想想其實你也不錯，對我挺好的，現在我最懷念的就是高中那段日子了，所以既然你沒男朋友，不如就和我試試。”
看著眼前這麽大一段陌生的話語，安嵐內心有些什麽東西受到了強烈的撞擊。
什麽叫我也不錯？什麽叫和你試試？這種話竟然都能說出口。我不需要誰勉強，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一句話我就會馬上湊到你跟前，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抱歉，我會找到把我視為獨一無二的人。
想到這麽多年自己心心念念的竟是這種人，尤其是想象到他此時在屏幕對麵那得意的表情，她竟覺得有些惡心。
想了很久之後，她回複了這樣一段話：“明白地告訴你，現在我對你沒有一點興趣，而且我不會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玩曖昧，我承認當初或許是真的喜歡過你，可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任何人來打擾。”盡管她肚子裏憋著一大堆火，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對他說些難聽的話。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自己，喜歡一個人不可能說忘就忘，更何況你還從未得到，所以我相信你依舊對我有感情，隻是不敢承認罷了，我都已經說了我喜歡你，你就不用欲迎還拒。”
安嵐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來的自信說出這種話。她開始懷疑對麵這個人是否真的就是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她冷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以怎樣的心情打出接下來的話。
“喜歡又怎樣？我是可以用盡全身力氣去喜歡一個人，可是也可以毫不留情地轉身，我願意去追求愛情，可絕不會因為愛情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而且，沒有那麽多喜歡不設期限，喜歡你的是三年前的我，是你自己錯過了，當時的我選擇了離開，那麽就不會一直等待，你以為現在我就會因為你一句話就跟你走？你找錯人了，我早已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安嵐。”就好像此刻我才明白你也早已不是我一直想念的那個他。
很久很久，屏幕那邊再也沒有反應，直到看見消息窗口的頭像暗淡了下去，安嵐點進去才發現他已經將自己刪除，那一刻她最後殘留的悲傷也隨之消散不見，這麽多年了，她好像終於解脫了。就好像做了一個可笑的夢，她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個人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從自己的世界徹底離開，或許這就是宿命。
輕輕趴在桌子上不說話，安嵐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難過，就好像自己曾經視為珍寶的青春突然成為了一個笑話。
她放下手機，拿起籃球出去了。夜空那麽深邃，格外靜謐的球場。運球，帥氣的轉身，上籃，完美的空心球。
幾場投籃下來，她坐在球框下，用毛巾擦拭著汗水，抬頭望著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還好她未曾在這條路上失去自我，從今以後將是全新的開始。
蘇若看著夜幕下她孤單的背影，輕輕靠近她身旁坐下。“蘇若？”“嗯，我沒事出來吹吹風。”
安嵐知道蘇若是擔心自己，她的心思總是很細膩，怕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反常。
“蘇若，你說曖昧算什麽？”還沒等蘇若回答，安嵐就抬頭接著說，“就算再喜歡我也不希望得到的是一份將就。”
蘇若不是很懂她的意思，但從她的眼睛裏讀懂了悲傷，“我覺得吧，能夠去喜歡一個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去否認那個曾經用心去愛的自己。哪怕知道那是一個錯誤，可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得以成長，才可能在遇見對的人的時候變得更加勇敢。”
安嵐看著蘇若的眼睛終於像平常一樣笑了起來，“常常給你打電話的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嗎？”“不是啊，我們隻是關係不錯的朋友。”蘇若紅著臉解釋。
“這樣啊，可是蘇若，很多時候未來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你以為的理所當然，有一天很有可能會偏離你曾設想的軌跡，變得無法控製。”安嵐的話讓蘇若頓時僵在了原地，這話是什麽意思？蘇若埋藏在心底不願去想的問題，一時間全部湧現在腦海，變得不安而躁動。
回到宿舍看了一眼手機，晚上十點，這個時間的北辰應該還在練舞吧，盡管剛打過電話不久，可是此時還是好想要聽一聽他的聲音，終於起身出門撥通了電話。
“喂。”電話那頭女生的聲音讓蘇若的腦子瞬間變得空白，冷靜了好久之後才開口，“這是北辰的電話吧？”“嗯，他正在練舞，需要我去叫他嗎？”“不用了，謝謝。”慌忙掛斷電話之後久久無法緩過神來。
拍了拍額頭，街舞社有女生很正常，幫忙接一下電話也很正常。對啊，自己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回宿舍的時候沒看清台階，被絆倒在地上，安嵐聽見響動跑出來，連忙扶起地上的她，“沒事吧？”“沒事。”蘇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摸了摸有些疼的膝蓋，抬頭微紅著眼睛朝她笑，“我去洗澡了。”
北辰的手機剛好在林亦男回休息室時響起，看見備注是“小傻子”的那一刻全身都變得僵硬，她一直以為北辰對女生沒什麽興趣，才總是注意不到自己。
原來，在你的心裏已經有珍視的人了嗎？那一刻噴湧而出的嫉妒讓她隻想將通話記錄刪除，卻還是在點擊確認時猶豫了片刻，“隊長！”聽見外麵有人在喊自己，一緊張點擊了確認，“那就這樣吧。”連忙把手機塞回了原處，“馬上出來。”
躺在**的蘇若久久無法入眠，如果說在知道要和北辰奔赴兩個城市的那一天，她就將對未來所有的不確定與恐懼感牢牢地裹成線團放在心底的角落不去觸碰，如今安嵐的一句話則突然將線頭從中抽離了出來，長長的線就這樣開始滾落一地，而那電話裏陌生的女音更是讓她被線團緊緊纏住無法動彈。
她心裏也明白那些都不代表什麽，自己也不會再閑著沒事去製造一個活在想象中的敵人。現在的她大可直接給北辰發消息問清楚那人是誰，哪怕以玩笑的口吻。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在於別人。而是，此時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甚至，就算有一天他的身邊突然有了別人，自己也隻有祝福的資格。
他們說25℃是令人感覺最舒適的溫度，就好比存在於他們之間那最完美的曖昧。不遠不近，不冷淡也不甜膩，似這般剛剛好，讓人情不自禁便伸出手想要去牢牢抓住，緊緊不放開。
可偶爾在蘇若的內心深處會有一個微弱卻極其清晰的聲音緩緩響起，輕輕地向她詢問：“你是誰，當你站在他身旁的時候？”
每逢這個瞬間，她都會忍不住一個激靈。仿佛剛剛還在春暖花開的三月，驀地便迎來了陰晴不定的六月天。
是否25℃的曖昧終究不是愛情？
想到這裏胃隱隱有些疼，恐怕是最近飲食太不規律又常常熬夜導致的，蘇若用手緊緊捂住胃換了個姿勢以為可以舒服一點，過了一會兒卻絲毫沒有減輕，反倒加劇了疼痛。
悄悄地爬下床開了台燈，身體逐漸往外冒冷汗，連忙倒了一杯熱水，在台燈的映射下氤氳著的熱氣騰騰升起。在這個安靜得可怕的夜晚，蘇若突然覺得自己曾以為抓住的一切都在這個時刻隨著熱氣飄散不見。
是否深夜最是容易瓦解平日裏偽裝的堅強？蘇若將身體蜷縮起來，頭深深地埋進黑暗之中。又或許明早醒來一切就都恢複了平日模樣。
“居然已經七點半。”蘇若從被子裏摸出手機一看非常吃驚，許久沒有睡得如此好，伸了個懶腰，情緒也緩和了許多，揉了揉自己的胃，疼痛感早已消失不見，興許昨晚隻是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早安。”見他完全未提及昨晚的事，蘇若明白北辰終究是不知道自己給他打過電話，看著那與平常無異的信息愣了許久，轉而又笑了起來，點擊輸入“早。”
放下手機的她整理好心情，爬下床迅速洗漱完畢，戴上耳機，點擊歌單播放“讓我留在你身邊”，伴隨著熟悉的旋律給了鏡中的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背上包打開門朝著食堂走去，經曆過胃疼的折磨才知道好好吃飯該是多麽重要的事。
所以無論在哪裏你都如此受歡迎，那麽我隻得努力學習，早一點去到你身邊。到那時就有足夠的底氣告訴所有人，站在你身邊的人會是我，而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必須好好照顧自己。
蘇若抬起頭來迎向明媚的陽光，深吸一口氣暖暖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