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風不知覺嗎,誤引山花開

素白色的光慢慢爬上了酒家的幌子,一點微弱的雲也消散在碧玉青天的最後一抹倔強中,這是晴空萬裏,酒香如雨,一件酒樓,一張幌子,微風徐來自是平淡安逸,可在那祥和的素養白雲之中卻見一人仰天狂笑,晴空則好似傳來一聲驚雷怒吼,“來來來,灑家敬各位兄弟!”

話音畢,酒盞空,隻見一九尺大漢拎起一旁的酒壇,環抱而飲,“咕咚,咕咚”之聲分外響亮;隻一會他就放下了酒壇,一抹胡須上的酒漬,接著發出一陣朗笑,又一腳將立在一旁酒壇踹倒,眾人一看卻是一滴不剩!

周圍幾桌的好漢自然是一陣叫好,也拿起海碗,隨之一飲而盡!

“好!”那大漢見著眾人歡飲,更覺痛快,酒蟲則又被勾了出來,便捧起另一尊酒壇,朝口中倒去,喝得暢快,這衣衫自然成了累贅,就見他一手抬著酒壇痛飲,一手將皂衣解開,向後一扯撕個破爛,露出脊背上花繡來。

“哈哈哈,大哥真是好酒量!”下麵人見這大漢這般豪爽自是不缺讚美之詞!

大漢也愛聽,咧開血盆大口道:“俺熊大,嗝,”酒勁湧了上來,大漢也覺得頭重腳輕,不禁前合後仰,他怒吼一聲,腳跟生力,硬生生的挺在那,對著眾人睜圓環眼,喝道:“哈哈,俺自是不理那些俗套,眾兄弟不負俺!俺自不負眾兄弟!”聲如巨雷,眾人聽之,盡皆股栗。

見著眾人麵色煞白,又有幾人嚇得跌落板凳,大漢睜目又笑道:“兄弟可是喝醉了?怎滴地上涼快?”

那幾人自是顫顫巍巍,慌忙言道:“醉了,醉了!”

大漢拎著酒壇,虎步邁向那幾人,勢若奔熊,“哈哈哈,酒好!今日這酒辣,痛快!來,喝!”說著就那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拍在那幾人背上,也都摔了個踉蹌,“來啊,老三,老四,小五怕都是醉了!熊二啊,送他下去吧!”言罷,他又將空壇擲於地上,砰地一聲巨響,眾人心頭又是一震。

也不理那幾人跪地痛哭求饒,大漢轉身拿起大碗,痛飲而下,道了聲,“碗小,就是沒壇子痛快!”

這時就見一燕頷虎須大漢走上前來,腰間大刀一抽,寒光一閃,痛呼三聲,哐當三下,就見三個人頭靜靜躺在地上,大漢踹了踹那三具屍體,“看來這幾個倒真是喝醉了,你們看這咋都起不來了!”說著拿起被濺上血的酒碗,一飲而下,吃完還抿了抿道:“嗯,這酒才夠勁!”

完事兒就拎著一壇酒,邁步走下二樓,隻帶著之前那虎須大漢,留下一屋子嚇得臉白的悍匪,目瞪口呆!

大漢正向酒樓外走去,這酒勁兒也漸漸湧了上來,眼花耳熱就見好似有一書生向自己緩步走來,不,是三個?誒,兩個?哈,還是一個!

就在大漢掰著指頭數著,到底有幾個書生的時候,那書生也就走到了麵前,隻聽那書生說道:“我有好酒贈壯士,壯士可敢飲?!”

“哈哈哈,這世上哪有灑家不敢吃的酒!”大漢先是大笑,而後眼睛一眯,閃過一道寒光,湊到那書生麵前,喝道:“拿來!俺倒要吃它一吃!”

書生拋出一個酒葫蘆,隨之道:“酒在這,請壯士滿飲!”

大漢一把抄過酒葫蘆,朝口中倒去,“哈哈,夠辣,夠勁!果真好酒!”轉身,正與那書生欲說些什麽,卻昏昏倒地不醒!

身後那壯漢抄出刀,向書生砍去,卻被那人閃開,他道:“帶他走!事發了,還在這酒樓吃酒?虎膽否?”

壯漢眯著眼看了看書生,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朝書生扔去,書生任那銀錢落地,隻是催促壯漢快走!

那漢子聽見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傳來,忙背起大漢一躍而出,待得站定回頭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書生,嘴巴張合,是道:“承情了!若有事來莽山尋俺們。”便大跨步越上一匹駿馬,絕塵而去。

等待那二人身影消失不見,書生用腳在地上蹭了蹭,二樓的那些人好似也聽到什麽風聲,也便下樓往北逃離了!隻剩那書生看著那些人遠去的背影,對將將來到的官兵道:“去北了”

“謝李公子!”為首官兵抱拳謝禮,就帶著官兵往北追去,書生聽著悍匪哭天喊地的哀嚎聲,好似放下了心,也就失了剛才人前的那般大義凜然、高風亮節的端正模樣,隻見他賊眉鼠眼朝兩旁瞧了瞧,見著沒人才蹲下身去,撿起方才壯漢扔來的那錠金子,吹了吹又用牙咬了咬,嘿嘿一笑,道:“還真是實誠人,真金呐!真金!”

這一幕被躲在一旁的書童瞧個正著,他無奈扶額從陰影中走出,對著書生道:“少爺,咱府上也不缺這一金半銀的,您這般圖啥啊?”

“嘿~你不懂!這金子啊,非得從他人那賺來的才美!家裏那些早都臭了!”書生用他那方雲錦帕子蹭了蹭那金子上塵土,也不顧書童臉上露出的肉痛,他笑了笑,將蹭幹淨的金子,往後一撇正落入書童懷中,“喏,拿去給南頭那些難民熬些粥送去”說著,便大步朝前走去。

書童應了一聲,也不把那金子當回事兒,隨意揣在懷中,就跟上了他家少爺。

隻是這書生應是練了點武,腳步好生敏捷,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巷口,那書童小跑急忙追了上去,等他追上時,卻見他家少爺正被一衣衫襤褸的老乞丐的看著手相。

這少爺好似經常做這般的事兒,所以書童好似也見怪不怪了,也就在一旁候著,隻等書生從懷中抄出幾錢銀子遞給那老乞丐,他才近前對著書生笑道:“少爺,可是瞧出些什麽了?可能中得秀才?”

“誒~你也學會打趣我了?”書生戲謔道:“可是看我太好欺負了?”

書童笑道:“誰敢欺負您呐!誰要是動了您這大善人,這鎮子的人不得撕了他?”

“莫要溜須拍馬了~我哪算得善人,無非咱家那老頭子有威望罷了”書生望著車馬粼粼,行人如織的官道,走到一旁,一邊買了個包子,一邊對書童說道。

書童蹭了過來,拿了個包子,笑嘻嘻的對著書生說道:“得,您說的都對!不過您方才跟那老人家做甚麽呢?”

“他啊,南邊逃難來的,看著是有數日沒吃食了,又不願乞討,吃那嗟來之食。我見著就幫了幫唄。反正是見到了,也不能任他餓死嘍”書生叼著包子,聳了聳肩,對著書童道。

“誒~那您如何說的?”書童引著書生來橋邊的青石台階上坐著,一同啃著包子,問道。

書生一口將包子塞進口裏,嘴裏嘟囔著說道:“還能說些什麽?五十有幾的老人家,我能要求他做些什麽?無非見他不通文字,用那“五十知天命”騙他給我看看手相,順便我在給他些銅板,也好讓他不至於饑寒。”

書童也將包子塞入了口子,往橋上蹭了蹭手上的油汙,道:“嘖~果真還是我家少爺心善!”

“得了吧,別拿你家少爺打趣了!若在路旁見一人要餓死,你不救啊?”書生說了半句,又想了想自嘲道:“不過,若非見他寧願餓死,也不願乞討求食為生,少爺還真可能不救這人了!哈~這般看來我倒還是比較心惡的!”

“若真求世間人都成了這乞討者的父母,方才是真的惡呢!少爺這是大智——”話還沒說完,書童卻發現他家少爺消失不見了,四處瞧了瞧才發現這事事不放在心上的人兒,卻流著口水望著街前頭的那走來的姑娘,書童不禁歎了口氣,暗道:“唉~果真這少爺啊,若是不風流了,也就成了君子了!不過,少爺若是沒了這風流勁兒,老爺可就該哭了”想著,便就躲在一旁,默默瞧著他家少爺了,隻見他家少爺在姑娘走近點時,整了整淩亂的衣衫,端正一禮道“小生李若,字不隨,見過姑娘。不知姑娘可是舊識?怎這般熟悉,莫非——莫非是在夢中,亦或前世見過?”

書童扶額歎息,“少爺,這話您說了快千遍了。可否換個詞啊!”

風吹過,帶落一樹桃花,卻在不知覺中,圓了一方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