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啪——”

隻聽一聲清脆的聲響,飛鏢落地,一把雪白的刀刃呈現在唐餘的眼前。那人不待唐餘多想,拿起揮刀欺身而上。

這第一招就讓唐餘有些驚疑。

驚的是這人的武功高強,疑的是這人使的套路似乎有些奇怪。

武者之間的對決不像其他的比賽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有的時候甚至一招之內就能分出勝負了。唐餘沒有和那人在一昔之間分出勝負,卻感覺到了他的意。

不僅僅是單純的殺意。

其實他早該猜到了。

唐餘看著那人的眼睛,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了一些。他提了口氣,迅如閃電地出手向前一探,從袖口射出一枚通體玄黑的彈丸向對麵那人掠去。而對方似是早有防備,數步連走,仿佛能預見那彈丸的運行軌跡一般,用刀刃將那彈丸打落在地。

隻聽“叮——”的一聲,隻見那彈丸被敲碎的同時,從碎片中忽然爆出兩枚銀色的小釘直直射向那人。

那人卻好似將一切視為預料之內一般,身法如行雲流水,未有驚慌失措之像。

唐餘將這一切悉數看見了眼裏,八台山唐門的功夫也隻有唐門子弟才知道底細。他忽然猛吸一口氣,卯足了全身的力,硬是搶在那人之前,將那兩枚銀釘捏在了指尖。

那人頓時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唐餘的動作。

但是下一秒,唐餘便絲毫不顧那人反應,直將那銀釘狠狠刺入他的肩膀中,再揮手將那人臉上的麵巾打落。

他看著眼前人,冷聲問道:“疼麽?”

那是一張形同死灰一般的臉,臉上還凍結著方才不可置信的表情。這種表情他曾見過的,那天他將手中的匕首刺向唐秋遲的時候。

“下一次再出現在我麵前,我會殺了你。”說罷他的手指輕輕一鉤,將那枚銀釘從唐秋遲的肩膀上抽離,鮮血立刻噴湧了出來。

或許是巨大的痛意,或許是求生的本能,唐秋遲終於回過神來,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傷口,緊緊盯著他。那是一種複雜的神情,仿佛這不是一雙眼睛,而是裝滿了一把把利刃的深淵,每一把都帶著洶湧澎湃的力量,能在他身上鑿出一血洞。

這世上有一個人,從記事起時就對他抱有極大的熱枕,無論他如何冷漠,如何不屑,總有那麽一個人一直靜靜待在他身邊,讓他怎麽趕不走,到最後也不想趕走了。

那是他的弟弟,唐秋遲。

而這熱枕從某一刻就變成了恨意。唐餘早就明白,這雙眼睛不再對他流露出任何一絲情感了。他曾經能輕易讀懂這雙眼睛,更能輕而易舉地獲得著眼睛中的喜悅、期望、崇拜……現在都不能了。

他望著這個世上最熟悉的人,現在用著一副他看不懂的表情,滿身是血地拿著武器對著他。

他轉過身去。

“再見了,唐秋遲。”

他想,這最好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

“為什麽?”身後傳來的是唐秋遲幹澀的聲音。

“為什麽?”唐餘表情怪異地重複了一句。

“你想問的是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殺了父親?為什麽我殺了二叔?為什麽我要殺你?”

他忽然笑了起來,沒有再說話,這些問題他永遠不會回答。

唐餘走了,一步也沒有回頭,身後的弟弟沒有再阻攔他。他不知道他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一個陌生人,如何知道另一個陌生人心中在想什麽呢?

笑容在唐餘的臉上凍結了許久,像是給他的臉上罩了一張麵具,他就這樣走了很久之後才停下了繃直僵硬的腿。鬆開了握了許久的拳頭,一大片用指甲掐出的紅印出現在視線中。

“疼嗎?”唐餘問道。

回答他的是帶著料峭寒意的風聲。

抬了抬手,將掌間淡淡的血跡盡數拭去,便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走去。

他要去荊州。至少在死之前,一定要完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