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的節奏9

小時候,家鄉的老人告訴我,敲門的節奏是1+2,聲音要輕,先敲一下,引起對方的注意,再敲兩下,讓對方確定有人敲門,隻有報喪的人才會咚咚咚一通亂敲,這是規矩,時隔多年,那些他們眼中的規矩在年輕人眼裏都成了繁文縟節,老一套!

有時候我想,這世界如同那些不成章法的敲門聲,早已沒了規矩,也亂了節奏,如果我的童年不是被放任自流,我就不會自卑不會玻璃心,我也許會像功夫裏的周星馳一樣,好好讀書,將來做個律師或者醫生,我不會愛一個人不敢告訴她,我何必要拿她的MP3,我可以親口告訴她我喜歡她,當然,我也不會有以前現在和未來的“自由”!

也許不成章法不是壞事,我沒把握!

我就是用‘報喪’的一通亂敲敲開了尚燃的門,那是淩晨兩點,尚燃眯著眼睛打著哈欠問我:“大半夜的,什麽事這麽急?”

我說:“走!我們去北京!”

“去北京幹嗎?”他睡眼惺忪。

“去參加你是主角!”我把左右手的吉他和貝斯在他眼前晃了晃。

此刻,他才真正的睜開眼,他驚奇:“你借到錢了?”

我沒回答,走進房間,把手裏的樂器放在地上,我打開他的密碼箱,說:“快收拾吧!海選快要開始了!”

夜風微涼,我開著五菱之光載著他上了路,他坐在副駕駛,興奮地撫摸著手裏的吉他,片刻後他才想起我們的樂隊又少了一個人,他問:“劉傑呢?怎麽沒來?”

我說:“他可能不會來了!”

“怎麽會,我們是團隊啊!我們是兄弟!”

“那你打電話試試吧!”我說。

尚燃掏出手機,撥了三次,劉傑才接電話,他聲音沙啞,大概昨晚喝多了酒,垂死的問:“什麽事?”

尚燃說:“我們去北京啊!”

“去幹嘛?”

“去參加比賽!你是我們樂隊的一員,不能沒你!”

劉傑說:“別玩了!有啥意思啊!”

“當然有意思了!我們年少時的夢想你忘了?我們要組個樂隊!”尚燃的聲音一直保持著興奮。

“你們去吧,我不想去!”

“為什麽?我們是一個團隊啊!”

劉傑說:“我不想去,我沒興趣!我的夢想是多掙點錢,不是打鼓,我不喜歡,沒意思!”

尚燃有些失落:“哦,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劉傑說:“別跟我說樂隊的事了,我沒興趣,掛了吧!我好困!”

掛完電話,尚燃更加的失落了,我並沒有告訴他樂器的丟失是劉傑所為,我對很多事都沒把握,但這件事的推斷我很有把握,沒告訴不是怕尚燃接受不了,而是事情不該做絕,我能混五年因為我懂得為自己留條後路,但這一次不是為自己,是為劉傑,有一天,他還想加入,他依然可以是我們的一員。

尚燃靠在座位上看著車窗外,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指著遠處:“他們在幹嘛?”

我向著他指的方向看,那是一家樂器店,一輛警車停在店門口,樂器店裏亮著燈,幾位民警正和店裏的人員交談,正是夜最深的時候,周圍的店漆黑一片,隻有那家樂器店突兀的亮著燈。格外惹眼。

我說:“管他們在幹嘛!我們現在就想著去北京!其他的別想!”

五菱被我開進了二手車交易市場,在金鑫二手車門前停下,我用力的拍車行關閉的卷簾門,這場不遺餘力的拍門持續了五分鍾,戴著金項鏈的胖老板才罵罵咧咧的開了門,說:“啥事啊?大半夜的?你誰啊?”

我說:“賣車!”說話時,我把手裏的文件袋遞給他:“綠本,行駛證,保險,車鑰匙,我的身份證複印件,都在這,拿二手車轉讓合同,我現在簽字,你現在給錢就行,上次說好的,三千,就三千,現在就成交!”

尚燃無比詫異:“那不是你的後路嗎?”

“去北京就是我的後路!”我滿不在乎。

老板氣不打一處來:“神經病吧,淩晨三點來賣車!”

“我有急事,急用錢!”我說。

“殺人放火了?跑路?這麽急?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

我說:“別廢話,醒都醒了,趕緊給錢,給完錢你繼續去睡就行了!”

老板繞車走了一圈,麵露疑惑:“你不會是剛撞了人吧?”

我說:“我身份證複印件什麽材料都給你,犯法了也跑不掉啊!你怕什麽?”

他說:“兩千五!”

“不是三千嗎?”

“三千是一手車,你這是二手,況且大半夜的,烏漆抹黑的有啥問題我也看不見,兩千五值不值誰都不敢保證!”

我咬了咬牙:“成交!”

兩千五隻有一千五是立即到賬,剩下的一千需要改日驗完車查完違章才能轉賬給我,我無力與他討價還價,收款後去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和尚燃一起去了火車站。

尚燃問:“你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我嗎?”

我搖搖頭“為我自己!”

“夢想?”

我點頭:“是啊!”

“是什麽?”

“留在舞台上說!”我說。

他笑了起來,我也跟著笑了,但我的笑透著不安和惶恐,像是一場生動的表演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