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9章 江湖險惡行

儒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眾僧設計加害他,他也謊稱《強山圖形》在手,引得眾僧內訌。此時,眾僧人為了獨占《強山圖形》而大打出手,待到幡然醒悟時,已是死傷過半。

儒子趁機點住了眾人穴道,笑道:“僥幸!僥幸!本門聖人有雲,這個仁者愛人;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諸位存心要加害於我,我總不能引頸就戮吧?此番情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如今要我殺你們這幾個無還手之力的人,傳了出去,當真教天下人笑話儒門。”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羊劍容,得意之下,忍不住右眼一眨。

那些身受重傷的僧眾正在相互埋怨,此時聽得儒子有饒命之意,連忙給儒子戴高帽的說道:“是啊!這等行徑絕非英雄好漢所為!儒子乃天下大大的英雄,自然不屑做這等有辱師門之事。”

羊劍容道:“你放了他們,咱們行蹤立馬暴露,到頭來還是難逃毒手!”

眾僧立馬跪倒在地,出聲求饒道:“羊女俠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玉女門,還望羊女俠不計小人過。羊女俠放咱們一條生路,是咱們的大恩人,大積陰德,咱們豈可再敢泄露兩位的行蹤?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若是羊女俠信不過咱們,咱們大可對著我佛立誓,膽敢泄露兩位的行蹤,必定被打落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儒子大覺不解的問道:“什麽惡糜唾婦?”他身在桃源,不知外界此時有佛教,自然亦是不知佛號阿彌陀佛。眼見他們開始明明是說得誠摯無比,熟料說到最後竟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來,還以為這是桃源外罵人的話,又道:“如此辱罵婦人,當真奇哉怪也!”

羊劍容見儒子心有不忍,趁機道:“不錯!惡和尚素來四大皆空,卻極端仇視女子。這些不中聽的話,全是用來羞辱我玉女門的。”

眾僧大驚失色,立馬罵成一片,狠狠的道:“臭婆娘!惡女人!你……”羊劍容連忙打斷,道:“不錯!這‘惡糜唾婦’即是‘臭婆娘’‘惡女人’之意!”

儒子聽得他們罵“臭婆娘”“惡女人”,心中再也清楚明白不過。

他認定“蛇鼠一窩”這樣的話也是褻瀆佳人,又豈能容忍旁人如此辱罵羊劍容?當即提起長劍,說道:“好啊!我本來有心饒你們一命,你們卻是不知悔改,也休怪我無情。你們如此口出惡言,想必心中所信奉的那個什麽佛的也是靠不住的。有劍容妹子在旁,我一時不願就去拜見閻王,隻好恭請老兄們先行一步。得罪!得罪!”言辭甚為恭敬,卻揮起長劍,一一刺落。

眾僧立馬屍橫就地,羊劍容亦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此時儒子已是大汗淋漓,正色道:“擅闖桃源,乃死罪。儒子殺你們,合乎祖法。還有哪個不要命的,都給我滾出來!”

羊劍容笑道:“你這儒子,就愛貧嘴!還不快出招?”儒子驚道:“還有敵人嗎?在哪?”提劍在手,環顧四周。羊劍容嫣然一笑,說道:“遠在天邊,近在咫尺。”回想儒子大言不慚,甘願為她背叛祖法的光景,心中又是陣陣柔情蜜意。

儒子一聽,忍不住一笑。

此時,兩人的目光又正好相對,眼見逃得如此大難,感情又在不知不覺之間加深了一層,所有的苦難,被這一笑衝談了不少。

兩人隻顧說笑,忽覺腳板一涼,隻見甲板上水跡斑斑,渾不覺水浸酒船。

儒子喊道:“劍容妹子,快過船去避水。唉呀!乖乖不得了啦!我的老祖宗沒啦!”眼見酒船被毀,立馬就要沉,箭步搶入艙中,抱起一壇酒。

苦於隻有一手,欲多抱而不可得,卻見兩隻冰肌玉骨般玲瓏巧手從旁伸出,芊芊玉指如削蔥根,正是羊劍容俯下身去。她用力一提,提起了兩壇,然後又是一夾,夾住一壇,回眸一笑,越過船去。

儒子也跟著躍了過去,酒船被兩人一番縱躍踩踏後,下沉之勢更快,頃刻間沉入水底,儒子忍痛大叫:“可惜!可惜!”羊劍容看著儒子那一副饞相,又是一聲淺笑。苦於靈力全無,若非如此,隻須輕催靈力,便可將船上酒壇盡數收起。

儒子被她一笑,心中大窘,上下打量一番,才知自己滿身血跡汙垢,又回複了前些時日赤灘衣衫襤褸的流民模樣。放下酒壇後,欲從一人身上剝下一件僧袍,那僧恰好是假扮晉陽之人。此時眼見他死後仍是不閉目,儒子說道:“老兄先動惡念才遭此厄,也怪不得我下手無情。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即剝下其身上灰袍,披在身上,然後問道:“這些是什麽人?何故要與你糾纏不休?”

羊劍容道:“這些人全是南宮烏堡堡主生前結交的一些豬朋狗友。南宮堡主是黑道上的人物,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這些人暗中助他,也可論秤分金銀。”

儒子道:“如此說來,這些頭頂光禿禿的家夥,也不見得是要替南宮劍郎報仇的了!”羊劍容道:“不錯!他們報仇是假,搶奪《強山圖形》是真。”

儒子長歎一聲,說道:“想不到世間當真有如此險惡之人!他們為了暗算我,也算得上煞費苦心!桃源外的江湖如此險惡,尚未踏出桃源,便遇上世上這些爾虞我詐、玩弄陰謀詭計的事,日後倘若真要涉足江湖,豈不是步步荊棘?”

羊劍容道:“隻因你心地太過仁慈,你饒恕了這些臭和尚,就是將自己逼上絕路!因此,我才激你殺了他們!”於是將“阿彌陀佛”的原意和儒子簡略的說了一遍,並特別指出,有很多人是因為看破紅塵,逃避現實而出家修行。

儒子籲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入世出家,俱是修行。這些惡和尚非但不務正事,還為非作歹,殺了他們,也算是替他們佛家清理門戶。阿彌陀佛。”心中卻想:“為了劍容妹子,就算千難萬難之事也在所不辭!”拉著羊劍容的手,又道:“要是沒有劍容妹子相陪,我儒子也隻好去做和尚算了。”

羊劍容笑道:“好啊!你若是去做了和尚,我就出家做尼姑,尼姑和尚,天生……”

儒子眼見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前後揣測,卻也也猜到她欲言又止的話,問道:“難道這尼姑和尚,真的天生一對?”羊劍容低聲道:“誰和你天生一對?”儒子卻笑道:“我是和尚,你是尼姑!你和我就是天生一對啊!”

羊劍容所說的“誰和你天生一對?”原本之意是一種嬌嗔,意謂:“我才不屑和你天生一對呢?”實則是正話反說,心裏頗願意和他是天生一對。儒子卻是故意會錯意,將其當成羊劍容直接詢問,當做是“和你天生一對的人是誰?”,所以直接的回答“你和我就是天生一對啊!”

他們二人相識未久,卻能相互從對方的片言隻語,甚至一個眼神中猜到對方的心意。這並非他們滿腹才情、心思機敏,而是因為他們真心相愛。世間也隻有真心相愛之人,方可心有靈犀。

兩人相對,半晌無語。

良久,儒子才問道:“那這南宮劍郎和南宮一劍有何淵源?這《強山圖形》又是何物?”

羊劍容道:“這南宮劍郎當真可惡至極,逢人便吹噓自己的爺爺是南宮一劍,其實這家夥與南宮天王壓根兒就扯不上半點幹係。南宮堡主以往與黃巾幫中的頭目勾結,幹打家劫舍的勾當,因曾支助南宮一劍,解了他一個老大難題,而南宮一劍又替他寫了幾個字,他便改姓南宮。

“爾後,南宮堡主假托南宮一劍義父之名四處橫行霸道,欺壓良民,更可惡的是掠劫女色。咱們玉女門的宗旨,誌在於救助天下孤苦女子,無意中被傳訊去保護被南宮烏堡搶奪的女子。我師父以救濟孤苦女子為己任,聽得有女子被南宮塢堡所劫,自然責無旁貸、義不容辭,令玉難護法帶同我等前往搭救。

“殊料趕到時,南宮塢堡被滅,我等反被從外趕回來的南宮劍郎誤以為是凶手。他亦是收到塢堡有難的傳訊,才火速趕回,途中糾集了不少人馬。”

儒子道:“原來是有人故意要設計陷害你們玉女門。”他想到這些設計陷害的事,立馬感同身受。他蒙受不白之冤,如今仙身盡失,推究根源,自是被人陷害之故。

羊劍容又道:“南宮劍郎見塢堡慘遭滅門,便率眾與我們玉女門為敵。混戰中,我與本門中的玉難護法等人失散,爾後偏生再遇上這南宮劍郎。南宮劍郎一見到我,便不問情由的要向我報仇。我唯有用琴音和他的黑血劍大鬥一場,不料傷在他的劍下,見他如此不講理,心想這些是非也不是一時三刻可以辯白得清楚的,唯有先回稟師父,再與他作計較。

“南宮劍郎不願就此罷休,糾集南宮塢堡堡主的生前好友,堵住我回玉女門的歸路。這些人多半是四方能人異士,素來與玉女門為難,我又被他毒劍所傷,為了逃避追殺,無意中一路向此而來。

“但這些人為了所謂的《強山圖形》,始終陰魂不散,還是跟了上來。後來我在一船上避難躲禍,卻因船上有……有……”支吾良久,始終沒有往下說。

儒子見羊劍容欲言又止,說道:“你在這船上,必定又是遇上早已埋伏在那裏的敵人,凶險至極了?看來,這江湖當真惡險,特別是逃難之人,想必你是曆經一番惡鬥,才擺脫船上的大敵,以致你此時提及此事,仍是心有餘悸。”

羊劍容臉上一紅,說道:“凶險至極倒真是凶險至極,惡鬥也算得上是一番惡鬥!可船上遇上的不是敵人,而是……而是幾隻耗子!”

儒子聽罷,哈哈大笑,說道:“原來,你和幾隻耗子在船上一番惡鬥,並且凶險至極!”羊劍容嗔怒道:“有這麽好笑嗎?我是小女子,怕耗子有什麽不對嗎?”

儒子立馬收住笑聲,又道:“其實,你不必和它們交手,隻須給它們彈上一曲,保證它們逃之夭夭!”此言一出,又暗責失言,羊劍容為了救自己而強行催靈力彈琴,以致她靈力盡失,此時反圖一時之快而出言笑她,豈能不自責?

羊劍容瞪了儒子一眼,說道:“其實,我不是和幾隻耗子共處一船,而是與一隻耗子共處一船。這隻耗子不是與我惡鬥,而是哄我開心,老愛拿我開刷!”

儒子在羊劍容腋下一嗬癢,說道:“你繞彎罵我是耗子嗎?”

羊劍容道:“不敢,若你是耗子,那我豈不……還是言歸正傳吧。我被這些耗子這番折騰,我的藏身之所立馬暴露,隻得撐船逃命。

“偏在此時,我似乎感到江麵上有一股巨大的阻力,略一運靈力,發覺竟是禁界。心想這些人多半不會玄術,隻須躲進禁界裏,他們就無法進來。這禁界自然就是你們桃源設下的了。於是我棄船鑽洞,卻沒想到竟誤入桃源;因被黑血劍誤傷後又運靈力察看禁界,加重了傷勢,倒在水中!”

儒子道:“而南宮劍郎隨後緊緊追來,終於發覺你闖入了禁界中,從而率眾破禁而來,事有湊巧,正好遇上嫂子柳三妹。啊!不是三妹,是慕容寒。那時慕容寒正欲偷出桃源,聽見洞外有異,便以布遮麵。她得知此處禁界特別薄弱,因此要從這裏出桃源。而你誤打誤撞,從此闖了進來。”回想慕容寒與南宮劍郎在鏡練河上的那一場對敵的情景,仍是心中不安。

羊劍容說完,又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抱著儒子,說道:“幸好!我在桃源中遇上了你,若非如此,我……我……”最後泣不成聲。

眼見羊劍容一路逃難,幾遭不測,儒子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又道:“阿彌陀佛!幸得我佛垂憐,保佑劍容妹子度過這一劫!”

羊劍容將儒子一推,收住哭聲,說道:“讓我度過這一劫的,倒不是什麽我佛你佛,而是你的小玉!”

於是將琢玉劍與她身上佩戴的羊首白玉之事和儒子說了,然後又道:“儒郎,和尚尼姑,天生一對。你當真願意與我天生一對嗎?”說完低下了頭。

儒子道:“我的好妹子,你是知道的,又何須多問?你不妨再用靈犀咒試試?”羊劍容道:“這倒不用。不過,你若是誠心實意與我天生一對,須得聽我一言,你可否做到?”儒子笑道:“能與劍容妹子在一起,千言萬語,盡皆言聽計從。區區一言,豈在話下?”

羊劍容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絕無反悔之理。恢複仙身,要以琢玉劍為藥,你……”

儒子聞言,不待羊劍容說完,霍然而起,指著羊劍容道:“你要我變成惡魔!”看看琢玉劍,又看看羊劍容,忽有所悟,說道:“你先前將小玉拋給我,就是為了要假敵之手,讓小玉粉身碎骨!劍容妹子,我……你……”欲出言責難羊劍容,於心不忍。

羊劍容又道:“雖說百藥王救苦救難,與我師父亦頗有交情。但他雲遊四海,行蹤不定,就算出了桃源,也未必能找到他老人家;而服食琢玉劍的粉末,可以壓製體內的煞氣。縱然百藥王在此,也隻有這條方子。”

儒子心亂如麻,充耳不聞,說道:“小玉將你從鏡練河上救了上來,是她救了你的性命,是她讓你我相遇相知;而你卻要我將她當做藥吃了,這樣的話虧你說得出口!”

羊劍容見他堅執不允,又道:“我墮仙時,不亦是以羊脂玉為藥嗎?”拿起琢玉劍,對著她問道:“小玉,你與你家主人相伴已久,靈力相通,是維護你家主人仙身的靈丹妙藥。你也不願意你家主人變成一個惡魔,是不是?”她昨日以琢玉劍刺魚時,發現琢玉劍與自己身上的羊脂白玉同源,屬上古靈玉,雖知此法可助儒子恢複仙身,但於心不安。那時不明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亦是也不知如何向儒子開口。後來,她自知不勝酒力卻強行喝酒,自是擬定借酒壯膽,然後開口向儒子說清此事。熟料幾口酒下肚子後,就是一直“有一事求你……求你……”直到睡去。

此時見儒子如此堅決,才知自己的不安並非多此一舉。

儒子雙目無神,心中一片頹然:“吃小玉是惡魔,不吃小玉也是惡魔,自從逆用儒門心法開始,我就已經是個惡魔。儒門天下正宗,我竟然膽大妄為,倒行逆用!這是聖人在天有靈,對我的懲罰!”

羊劍容又道:“和尚尼姑,天生一對!你要和我天生一對,就得以琢玉劍為藥。可是天公不作美,你寧死也不肯,看來我可真的要做尼姑啦!”

儒子執起羊劍容的手,說道:“我不願負你,也不願負了小玉。”羊劍容淒然道:“難道,在你心目中,我比不上一塊玉?”儒子連聲否認,又道:“我倒行逆施,才有今日。咦!倒行逆施。我既然是逆用儒門心法而內力大增,並因此救得身中碧血燈籠的後輩諸子。此時,我何不再逆運儒門心法自療?”想到此節,頓覺豁然開朗。

羊劍容亦是大喜,說道:“吉人天相,事不宜遲,且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