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角落裏的蘑菇

我喜歡蹲在角落裏,屋角,牆角,沙發角,我喜歡打著傘上街,晴天或者雨天,我喜歡一個人,聽阿桑的歌,讀納蘭性德的詩。

我沒什麽朋友,我也不需要那麽多的朋友,我有個好哥們,叫“葉知寒”,還有個好姐們,叫“於海水”,多年以前他們是情侶,如膠似漆。

海水魚(我們都這樣叫她)的婚禮我去了,溫馨浪漫的西式婚禮,新郎我並不認識,隻知道是縣裏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高大威猛,談吐卻溫文爾雅。

我以前並不知道海水魚喜歡這樣的人,反正我不喜歡這樣的人,我喜歡的是李俊基,我還喜歡五月天裏的阿信。

婚禮結束的當天,寒寒(我們對他的昵稱)便打電話給我,聽聲音我就知道他又喝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多,他在電話裏一遍又一遍的唱“相愛和分開都是錯,都是錯。”

做為一個掏心掏肺的好姐們,我並沒有因為哥們的語無倫次和低俗的歌曲而對他嗤之以鼻,相反的我有些感同身受。

我曾經也狂熱的喜歡過一個人,他比我大三歲,是我們家的鄰居,我們家是賣家具的,他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我們兩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兩小無猜,可是,我小時候就知道他不會喜歡我,不是因為他的好色,而是因為我毫無姿色。

寒寒喜歡海水魚隻喜歡了五年,而我對於名誌(李名誌,我喜歡的人的名字)的喜歡卻持續了所有的青春歲月,從兩小無猜到青蔥歲月,從二八年華到大齡剩女。

如今他已經有了兒子,可我還是癡迷的喜歡他,我有時候甚至會惡毒的想,如果他的妻子死了,我一定會待他兒子視如己出。

我沒有機會待他兒子視如己出了,因為他們一家都很幸福,很健康,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默默關注他,然後每每想起他都會痛哭流涕。

我多想生在古代,做不了他的妻還可以做他的妾,做不了他的妾還能做他的丫鬟,做不了他的丫鬟我就去百花院、萬花樓,賣藝不賣身的去等他。

我曾萬念俱灰,也曾生不如死,我從來不曾想過自己可以用美好的詞匯來形容,我隻知道死是我最終的歸宿,但我又不能死,因為我怕死,怕的要命,我隻好蜷縮著身體,躲在沒人知道的角落裏,等待著細菌的侵蝕,然後在黴爛中生根發芽,其實我是一隻角落裏的蘑菇,蘑蘑菇菇。

“死丫頭,還不快去收拾屋子。”悲哀的人生從後媽的責罵聲中開始,然後再從她的責罵聲中結束。

以前寫過一個征婚啟事,是我自己寫的,雖然是參照了《非誠勿擾》中葛優的部分橋段,但純屬原創,如有雷人,不要驚訝。

“小女姓李,字微微,可以喚我小微,也可叫我微微,長相不如書法,性格好的沒法,我不需要你謙謙君子,也不需要你身家千萬,我需要的是長情的陪伴,我需要你經得起考驗,我不能給你美貌,可我保證不感冒,我不會迷人的笑,但我不會和你大吵大鬧,如果你來了還沒找見我在哪,那麽請給我點讚,我一定秒回,我一直相信,我等的那個人不是你,但你一直等待的絕對是我。”

因為這段精彩絕倫的征婚啟事,導致我一度在各大論壇被人肉搜索,要不是因為有人泄露了我的照片,我早已成為網絡紅人。

我從不會掩飾我的醜,當然也無法掩飾,我自卑那段時間,嚐試過自殘,用刀子在手臂上胡亂的劃,一直到鮮血淋漓才放手,我也酗酒,喝到自認為沒喝才會罷休,我對自己殘忍,也對別人殘忍,除非別惹我,惹我必死。

曾經有個人說我醜,於是他成了我最好的哥們,敢於說真話的人都值得尊敬,因為我是屬於淡妝濃抹都不宜的人,這輩子認命如此了。

“去喝酒吧,微微。”海水魚結婚後的那幾天寒寒幾乎天天都找我去喝酒,然後我們就以酒逢知己般的狀態開始醉生夢死,誓把頹廢進行到底。

“我不喜歡海水魚,我也不愛她,我真的不喜歡海水魚,我真的不愛她。”寒寒還是隻會單句重複,我也隻能用單句重複來回答他:“你不喜歡海水魚,你也不愛她,你真的不喜歡海水魚,你真的不愛她。”,後來我想我應該告訴他,他喜歡的是淡水魚,草魚、鯉魚、鯽魚、大甲魚,你都喜歡,就是不喜歡海水魚,更不愛她。

但我們心裏都清楚,寒寒有多喜歡海水魚,又有多愛她,那種互相深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感覺,就連我想到都會無比唏噓。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誰非離不開誰,也沒有誰隻屬於你一個人,什麽山盟海誓,什麽地久天長,都隻能存在於人們美好的想象中,真正的愛情不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也不是我對你好,你對我好,真正的愛情是即使有一天你嫁人了,那個人不是我,我也會真心的為你高興,然後默默等待著你離婚再回到我身邊。

那時的我們都不懂愛情,在和寒寒醉生夢死了一段時間後,海水魚已經從巴黎度蜜月歸來,她給我帶了巴黎世家新出的香水,我把那瓶香水當藝術品一樣擺放在了我的梳妝台,雖然和我視若珍寶的國產化妝品格格不入,可我實在沒有更好的地方來安置這樣一瓶昂貴的香水了。

“寒寒去北京了,他說這個縣城無法承載他的夢想,他想趁著年輕出去闖闖,即使頭破血流,他也願意承認這都是他咎由自取。”

“這個給他吧。”海水魚麵色平靜的遞給我一張印有凱旋門的明信片,然後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無論我如何不肯相信他們分開了,他們都分開了,他們殘忍、決絕的刪除了自己生活中的彼此,卻可憐了我,把他們的點滴都刻盤記錄在了我記憶中的深處,無法忘卻,不能刪除。

這時的我,多想變回那個軟弱無力,隻能躲在角落裏,還必須打著傘的蘑菇,把頭伸進泥土裏,不要一丁點的空氣,在黑暗中生存,在毫無生機中尋找希望。

送寒寒去車站的時候把海水魚帶的明信片給了他,用手重重地拍拍他的肩頭,我就隻說了兩個字“兄弟”然後撒腿狂奔而去。

晚風中我仿佛聽見小齊在高聲歌唱:

忘記吧若可以

也算是一種幸運

如果一個人的心

隻能燒出一個名

兩個人要去到哪裏

牽著兩手就是個天地

一生啊

有什麽可珍惜

流浪人

沒奢侈的愛情

有今生作兄弟

沒來世

來世再想你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

下著雨

想起你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沒來世來世再想你

海上的歌

飄過來飄過去

黑暗裏的回音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

下著雨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