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7
一個多小時後,出租車司機把我們帶到了尉犁縣城。當他得知我們此時是要去尋找羅布泊邊上的原始居民——羅布人之後,維族大哥熱情的表示隻要再加三十塊,可以直接帶我們到地方。
羅布人難找,三十塊不多。我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這個維族大哥的提議,他再次發動汽車,哼著小曲一頭紮進了尉犁縣邊上的一片荒漠之中,半個多小時後,我們的眼前奇跡般的出現了一片綠洲,幹燥的空氣也慢慢濕潤了起來,維族大哥指手畫腳的告訴我們,羅布人村寨到了,前麵那一片如寶石般點綴在塔克拉瑪幹沙漠中的海子(湖泊),就是羅布人世代生存的家園。
事情出奇的順利,維族大哥的這個舉動無疑幫了我們大忙,為表示我們的感謝,我特意在說好的價格上多加了一百塊給他。維族大哥的漢語不是很好,他伸出大拇指跟我們比劃了半天,連聲說了好幾個“阿達西”,末了還送我們一大堆庫爾勒香梨這才繼續哼著小曲離開。
耗子悶悶不樂的收起了自己的錢包,他說一百塊不算什麽,但這裏地方偏僻連個取款的地方都沒有,他怕真到用錢的時候犯難。
我拿起一顆梨塞到了他嘴裏,對於這個貪財摳門的土耗子我懶得多說什麽,他一定就是心疼那多給的一百塊錢。
說歸說,鬧歸鬧,一番休整商議之後,耗子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一台攝像機,以及一隻從舊貨市場淘換來的舊話筒。這耗子的路子很野,早在洛陽的時候他就找一個做假證的給我們三人各做了一個記者證,有了這玩意,再加上我們淘換來的這些個老舊裝備,探路問路什麽的可就方便多了,而且還不會引人懷疑。較之以前扮作算命先生的那些耗子前輩,他這一招可謂是推陳出新,將盜墓界“望聞問切”四大法門中的“問”字決給發揮到了極致。
果然,耗子這招真有奇效,我們三人一進入羅布村寨,立刻就有好幾個村民新奇的圍了上來。耗子掏出記者證指著手中的攝像機和話筒給他們解釋我們的來意,但無奈羅布人常年過的是封閉式生活,對於外界鮮有接觸,這些物件他們雖然認識,但卻一時不明白我們說的是什麽,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他們講明白我們的“目的”,這時候耗子早已累的開始大口喘氣。
不過好在羅布人熱情好客,當他們得知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之後,所有人都熱情的歡迎我們去他們的村寨參觀,其中一個叫“烏布力卡斯木”的百歲老人更是和我們挨個握手,對我們的到來表示歡迎。
卡斯木老人不僅是這個村寨裏最年長的人,而且還是最有威望,最博學的人,村寨裏的人都很敬重他。
在卡斯木老人的安排下,不一會兒羅布村寨中就燃起了篝火。幾個好客憨厚的羅布漢子為我們找來了湖邊的紅柳,在篝火邊做起了大名鼎鼎的紅柳烤魚,而美麗大方的羅布姑娘們更是在一旁的空地上跳起了歌舞,有人手持都塔爾伴奏,琴聲悠揚,笑聲甜美。
不一會兒,我們就喝上了甘冽的酒水,吃上了隻撒了鹽但卻鮮美無比的紅柳烤魚,在姑娘們的歌舞聲中我們大快朵頤,那一刻我有些恍惚,真想找個理由永遠留在這片明珠一般的沙漠綠洲裏。
耗子掏出相機,裝模作樣的拍了一會兒,然後又拿著話筒像是演講一般自己發表了半天感言。村民們見我們如此“報道”他們的村寨,也很是高興,爭著搶著要說幾句,耗子把話筒給了他們,他們說的很開心,但可惜我們一句也聽不懂。
卡斯木老人比劃著說他們村寨裏有一個曾經在庫爾勒工作過的巴郎子(小夥子),懂得標準漢語,可以叫他過來給我們介紹一下他們的村落。
我們一聽有人懂得標準漢語,頓時高興壞了。來的路上我們不是沒有考慮找過維語翻譯,但耗子認識的一個維族兄弟告訴我們,羅布人說的雖然是維語,但卻是維語中的土話,而且還是極難聽懂的那種,在漢語方言當中就跟溫州話差不多一個級別,所以要想從外麵的人群中找翻譯幾乎不現實。
我們滿懷期待的等待著這位充當翻譯的羅布兄弟,不一會兒一個漂亮姑娘就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過來了,看樣子他應該是沒睡醒,邊走路還邊揉眼睛。我們也沒管那麽多,隻要人在那就好說,我們熱情的上前打招呼,心想這以後的交流工作可就全靠這能夠說一口標準漢話的小夥子了。可沒想到,他這揉眼睛的手剛一放下,一開口就把我們給整愣了。
“哎呀,電視台來的勞道人(形容厲害),你們站著組撒呢?快坐哈(站著幹嘛?快坐)”
“這……是標準漢語?”冬天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表情很古怪。
卡斯木老人見我們一臉驚愕,以為我們是被這小夥子的漢語水平驚到了,摸著胡子笑的得意而暢快。他對自己村寨裏這個小夥子的漢語水平很自信,畢竟那是他們這裏唯一一個真正跟外界有過接觸的人。在他的印象中,新疆當地漢族說方言應該就是純正的漢語,可能他也沒有意識到我們的話和這個小夥子還是有些不一樣。
我們三人也很快就明白了這一點,哈哈一笑化解了尷尬,對這種無心造成的笑料根本就沒有在意。雖然這小夥說的話並非卡斯木老人所說的“標準漢語”,但好在新疆話我們也能聽懂,中國大地上北方的方言基本是想通的,除了個別地區之外大部分隻是變了音調,因此不難聽懂。我們甚至有些慶幸這小夥出去工作的地方不是溫州或潮汕一帶,要不然今天這個局麵那可就好玩了。
小夥子性格很開朗,兩碗酒下肚,他的話匣子也打開了。他跟我們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不過那名字實在是太長,我們最終也沒能完全記下,隻好按照他身份證上標注的那個最最簡短的名字,叫他“阿山”。
羅布人世代逐水而居,像阿山這樣願意走出去體驗外界生活的並不多,他們更願意靠自家門前的那一片海子維持生活,不種五穀、不牧牲畜,隻用小舟在海子中捕魚為食。采集野麻,或捕捉哈什鳥和水獺剝皮來製作衣裳,過與世無爭的生活。
阿山告訴我們,羅布人雖然生活閉塞,但他們卻不排外,偶爾也為來往的遊客充當向導,當年要是沒有熟悉環境的羅布人擔任向導,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也不會發現震驚中外的樓蘭古城以及小河墓地。
“說起來嘛,前段日子我還給一幫子人帶過路呢,那些人看著不像好人,我偷偷的看到他們的越野車裏帶著家夥呢!”
“家夥?他們帶槍?”我們有些震驚,這邊疆地區的安檢尤為嚴格,即便他們開著越野車也不可能帶槍進來,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呢?
“哎呀,不是那個家夥,是這個家夥!”阿山說著,掄圓了膀子做了一個挖土的動作,他不知道那種工具用漢語怎麽說,但我們卻是看明白了,他說的家夥,十有八九是大號探鏟和鐵鍬一類的東西。
我們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阿山激動地點了點頭;“對嘛,我也是這樣想的,他們可能就是來這裏盜墓滴嘛!這種人我見多了,早些時候騎著摩托進戈壁,扛著家夥明目張膽挖墓的多滴很,不過現在保護站的人員多了幾個,還配了槍,他們也不敢亂挖了。”
阿山口中的保護站是一個我們從沒聽過的存在,據他講,保護站是國家為了保護樓蘭遺址不被盜墓分子肆意破壞而設立的,全名叫樓蘭保護站。上次那隊人要他幫忙找一處遺址,並給了他一筆不菲的傭金,阿山雖然知道那些人十有八九是來盜墓的,可這小子心眼活泛,他沒有直接拒絕這些人為自己招來危險,而是帶著他們在沙漠裏繞了幾個圈子,把他們帶到了保護站附近,讓保護站的人去對付他們。
“好小子,夠可以啊!對於這些偷墳掘墓的土耗子,絕不能縱容!”
我端起酒碗和阿山碰了一下,我留意到耗子墨鏡下麵的目光有些不善。為了掩蓋他那個放射狀紋身,早在進入村寨之前耗子就戴了一幅超大的墨鏡。我沒在意耗子那森冷冰寒的目光,端著酒香四溢的陶碗和阿山有說有笑的閑聊。
一番暢談之後,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即使坐在篝火邊,氣溫依舊冷的嚇人。這時候卡斯木老人叫我們進屋,免得受凍,一個名叫古麗的姑娘抱著和田玉罐子去了不遠處的海子裏舀水,阿山告訴我這是要滅火,由於火在他們村寨的傳統裏是個比較神聖的事物,因此滅火也必須鄭重一點,不能隨意填埋,得用他們村寨裏的玉罐去舀水澆滅。
阿山說的事固然有趣,但我現在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麵。耗子和冬天這時候也和我一樣,被古麗手中的玉罐給吸引了,準確的說,是那玉罐上麵奇怪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