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聖城拉薩

無論三俊男如何關心,打聽,佳儀都隻說是羊湖海拔太高,有點頭暈,所以不想說話。男人終究是粗心的怪物,三人繼續在車裏跟著音樂歡唱,給美景拍小視頻,樂不可支。佳儀悶悶不樂,心說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麽都沒有。她很喜歡那張合照,但她更後悔去翻其他的照片,由此想到他們在瀘定橋的時候,一茹和辰良的牽手並不是捕風捉影,她更難過了。

“小楊,我跟著導航這麽走,沒錯吧?”李叔問。

“沒錯,就這麽走,賓館在北京東路那邊。”

“好!”

“我們會從布達拉宮東南角路過,你們可以瞟一眼。等安頓好了,我們再過來。”

“沒問題,他們跟上來了沒?”

“在我們後麵不遠。”

有時候沉默是必要的,有時候沉默顯得尷尬,甚至是可怕。辰良心想,如果一茹在今晚睡覺前仍不搭理自己,他將被迫采取同樣方式待她,友誼很可能從此變味,變淡,直至破滅。他不覺得自己吃虧,沒什麽可怨的。他用這種巧妙的詞句和邏輯來撫慰自己,可是失望和遭欺騙的情緒仍不願平靜,像漂在水中的泡沫,按下去又浮起來,反而搖擺得更加厲害。一茹後悔和辰良牽手拍照,想著不能再和他走得太近了,對誰都不好。她知道辰良是真生氣,不怪他,她會找機會與他和解。

辰良在群裏發了一條信息,十分詳細:

因我和承宇在兩年前來過拉薩,所以,我倆明天將不再同你們參觀拉薩的景點。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待會我們先去賓館休息(老板說三人間在三樓,在二樓給我們留了三個標間。),然後再一起去布宮門前找票販子,門票價格可以商量,他會告知你們明天何時在哪裏集合,會有大巴坐。你們明天參觀的地方不止布宮,還有其他地方,不會有強製性購物。今晚,或者明晚,我們再商量去珠峰的事情。

眾人接二連三在群裏回複:好!一茹沒有回複。

李叔駕車快到北京中路時,雄偉的布達拉宮從右到左依次顯現出來。

“快看,那就是布達拉宮,啊——怎麽這麽小?”荷花姐叫道。

“你以為有多大?已經夠宏偉了。”李叔說。

“跟圖片裏的不一樣,天空倒是真的很藍。”

“你把它拍下來後,也會覺得宏偉。我們等會再來,你先把激動收好。”

後排兩男生沒有出聲,似乎心平氣和,一茹內心是激動的,但她沒有表現出來,隻順手拍了兩張。

他們來到賓館後,老板十分熱情地幫忙提行李,叮囑他們先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老板不知道我們都經曆了什麽,這點海拔不足為懼。”江贛不以為然地說。

“低調點,有本事你去跑兩圈。”小東說。

“跑圈幹嘛?我寧可先躺半小時再說吧。”

二十分鍾不到,有人耐不住了,非得馬上去布宮。於是,七個人在兩個人的帶領下步行去布宮,他們一路上左顧右盼,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人和物,所有映入眼簾的,都是新鮮的。到郵局拐角處時,他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手上舞動著手機,紛紛加快腳步。

票販子常年在人群中搜尋目標,他們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眼便可認出新人。

“美女,要買票嗎?”一個票販子攔住一茹問道。

一茹指著江贛說:“你去問我們老板,我什麽不知道。”

票販子當真走過去,拍拍江贛的肩膀說:“老板,要不要門票?”

江贛稀裏糊塗回道:“誰是老板?我不是老板。”

“你員工說的。”票販子說時指向一茹。

大夥頓足大笑。

“她?”江贛抓著後腦勺說,“她的鬼話你也信,等我拍完照再說。”

“老板,你可以先買票再拍嘛,最近票很緊張。”

“我真不是老板,你先等會,我得跟朋友拍幾張合照。”

“可以的,我幫你們拍吧。”

“你……你跟得也太緊了。”

“來吧,怎麽拍?”

站隊時,九人站成一排,辰良特意站在最邊上,每個人都顯得不太自然,因為除了有票販子在給他們熱情拍照,還有幾個路人也在偷拍。

雙方很快把門票價格談妥,大哥墊付了定金,收好收據,九人再次來到布宮門前。承宇和辰良坐在兩年前坐過的椅子上,回想連篇。那年,他們兩男兩女坐在一起,一人拿著自拍杆,從不同角度自拍,笑得很甜。而今,物是人非,他倆已笑不出來。

“你倆又鬧了?”承宇問。

“哎,搞不懂她。”

“女人心,海底針,搞不懂也是正常的。”

“不想了,沒意思。”

“喂,能不能過來給我拍張照?”一茹喊道。

承宇和辰良相互對視,又看著一茹。

“看什麽看,就是你了,姓楊的!”

見辰良仍猶豫,承宇推著他說:“快去!”

“喔,好的。”

辰良拖拉著步伐,不耐煩地走過去,一茹笑著大步過來拽著他走,心說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給我倆拍好點,先拍合照,再分別拍單人照。”

辰良點頭,給她倆拍了十五張合照,被一茹刪去十張。

“好了,拍單人照。承宇,你過來,幫佳儀拍嘛,怎麽這麽笨。”

“他一個人足夠。”

“你這人真不帶勁,難怪沒對象!”

“好好好,我來!”

佳儀想拍打一茹,見承宇走過來,隻好忍住了。兩女孩站在綠化帶前,展示一些奇奇怪怪,俏皮可愛的動作,兩個男生,為了能拍出最佳效果,累得滿臉通紅。她倆急著跑來看效果,一茹緊靠著辰良,隻需稍稍扭頭,便可吻到他的臉。

“還不錯,你倆都有長進,從此以後你倆就是我們的禦用攝影師了!”一茹笑說。

辰良真切感受到一茹說話時帶來的暖風,他無恥地往她嘴邊微微靠攏,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沒有人會發覺這一點。

“你開心就好。”承宇說。

“你怎麽老是這句話?”

“你想要我怎麽說?難道你不開心?”

“這話我沒法接。”

“那不就是了。”

“別吵了,我們坐會吧,等他們拍夠了,差不多到飯點了。”佳儀說。

“吃什麽呢?辰良,你不是有朋友給你推薦了餐館麽?”一茹說。

“有,她剛才發給我了,等會大家再商量一下,我們先坐坐,我還沒坐夠。”

“你是不是看到椅子觸景生情,想起舊情人了?”

“是的,你滿意了吧?”

一茹一時被噎住,氣得麵紅耳赤。

承宇見狀,忙說道:“他哪有什麽舊情人,隻是比較懷舊,之前在這裏坐過,所以想再坐會。當時,我和他就坐在這裏。”

“照你這麽說,你就是他舊情人咯?你倆有一腿。”一茹說道。

“你真能想象,我不想和你說,說不過你。”

“那就不跟我說唄。——給你介紹餐館的朋友是男還是女?”

辰良果斷回道:“女生。”

佳儀和一茹的臉上同時浮起些許不自在,一茹回道:“還說沒舊情人呢,這不是麽?”

“就你想得多,人家已經結婚了。”

“別解釋,她在拉薩嗎?”

“在。”

一茹驚道:“在拉薩?你快把她約出來一起吃個飯呀,得感謝她。”

“我也想呀,但她在機場上班,忙得很,現在不在城裏。”

“你朋友真多。”

“真的倒是不多。”

一茹不再說話,他們坐在一條椅子上注視著布宮前的人來人往,有遊人,有轉經筒的藏人,有朝拜者,有票販子。這些來自不同地方,各行各業的人交叉融合在一起,形成布宮門前的獨特一景。

辰良選取一張最好的布宮照片,點開微信,有感而發:

我們終於安全到達啦!這裏就是聖城拉薩!時間過得真快,距我上次站在這裏,已經過去兩年,這裏有我忘不了的所聞所見,以及逃不開的情節。我們是幸運的,出發那天是星期天,今天也剛好是星期天,而且一路順風。同時,我們也感到很遺憾,因為在這條風景迷人且險象環生的川藏線上,有人因墜落,高反,事故等原因,永遠留在了路上,包括他們的夢想。可即便如此,每天仍然有許多人從各地慕名而來,去實現他們心中的夢想。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路的風景和沿途的心情,我隻想說,川藏線,此生值得走一回!不要未來,隻要你來!

很快,點讚和評論蜂擁而至,辰良看得目不暇接,成就感油然而生。有人說他活得瀟灑,有人說他有病,有人埋怨他去西藏前不說一聲,有人說他勇敢,有人從他的圖文裏讀出西藏的魅力,有人從他的文字裏讀到他的期許。他沒有逐個回複,隻統一回了一句:謝謝大家,我就不逐一回複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和我私聊。

拍照的人餓了,不約而同走向他們四人,商量去哪吃晚飯。

“我們去吃石鍋**,上次沒吃,不能留遺憾啊。”江贛說。

“你瘋了,這哪有石鍋雞,就算有,也不正宗。”小東說。

“上次是誰說來拉薩吃來著,誰說的?我忘了。”

“沒人說吧,我們今天得吃頓好的,再喝點小酒。”小東繼續說。

“就是嘛,吃藏餐還是川菜,或者別的?”李叔說。

“今晚就不吃藏餐了吧,估計沒幾個人受得了。想吃藏餐的,自己明後天去吃嘛。”一茹說。

“我們今晚到底吃什麽?反正我想吃石鍋雞。”江贛不依不饒道。

“我有個朋友給我推薦了兩家餐館。一家是四川味道,一個是湘裏人家,一個是川菜,一個是湘菜。你們覺得如何?”辰良問。

“川菜吧?”李叔說。

“其他人呢?”辰良問。

“湘菜和川菜是不是差不多?”宋大哥問。

“差不多,都辣,重口味,但川菜偏麻。”辰良說。

“那行,咱們就吃川菜吧,我也吃習慣了。”

“還有人有不同意見嗎?沒有的話我們就去吃川菜了!”辰良迅速掃視一圈道,“好,我們去吃川菜,就這麽定了,去前麵打車吧,不是很近,但也不遠。”

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幾米遠。

“小楊總是出其不意。”李叔說。

“哎,我改天自己去吃石鍋**。”江贛說。

“這次就委屈你了,哈哈。”李叔說。

李叔是四川人,點菜的重任交給他,大家都放心。

“我點了九個菜,不夠再加!”

“多了吧,我們經常浪費,我覺得點六七個就差不多了,等下你們還喝酒。”一茹說。

“先點八個吧,我們今天沒吃什麽,餓得夠嗆,完了呢,再來九瓶拉薩啤酒。”宋大哥說。

“我和佳儀不喝酒,隻喝果汁。”

“我也不喝酒。”荷花姐說。

“那我可不管,點了再說,實在喝不了,身邊自會有人代勞。不過,果汁可以另點的。”

“好,那就來一紮西瓜汁吧。”一茹說。

“我不要啤酒,我喝勁酒。”承宇說。

“行!來個半斤一瓶的那種,喝得你嗷嗷叫。”

“我有個建議,等會大家都先別動筷子,等菜上齊了,我們拍完照再開吃,可以吧?”辰良說。

眾人笑著點頭。

“時間過得好快,感覺我們昨天才出發,怎麽今天就到了。”荷花姐說。

“過程最重要,終身難忘。”李叔說。

“我發現一個問題,平時走得近的,都挨在一塊坐,真是順其自然。”小東說。

“挺好的嘛,不別扭,沒毛病!”承宇說。

“對了,你們後天怎麽安排,還去不去日喀則?”江贛對珠峰大本營念念不忘。

“我和我媳婦年紀大,就不去了,玩兩天就回四川,你們去吧。”

“我呢,感覺有點懸,可能是太激動吧,頭還是蒙圈的,呼吸有點困難。”宋大哥說。

“公司催我回去上班,限期三天內到!我沒能說服他們,所以……”小東說。

“你們四個呢?”江贛繼續說,他把希望全部壓在這四個人身上。

“我肯定去不了,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而且,我很害怕,對我來說,那裏太危險。”佳儀說。

“這麽看來,你們三肯定也去不了,那我們都不去了嘛,也好。”

“你不要隨我們,你不是還有一個女生麽?她到了沒?”佳儀問。

江贛支支吾吾地說:“還沒,隻和她去沒意思,人太少了。”

“你可以去貼吧撿人,應該有同路的。”辰良說。

“我知道,我先玩兩天再說,會留意的。”

服務員陸續端酒上菜,每道都是大菜,鮮豔油亮,分量足。

“我先拍一張。”李叔說。

“不是還沒上齊麽?”辰良說。

“最後一道是湯,估計有點慢,大家就別等了。”

“滿滿都是套路!”

“我要給每一道菜都單獨拍一張,然後再拍一張合照。”一茹說。

“鄉巴佬進城——眼花繚亂。”小東說。

“哈哈,我就是鄉巴佬,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好吃的菜,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吃啦!”一茹說。

“大家趕緊拍照,拍好了吃飯!”李叔說。

“網上有人說,吃飯前拍照是為了防止萬一自己中毒死亡,別人就可以通過照片得知自己死之前吃的最後一樣東西是什麽。”一茹特意壓低聲音說道。

“真不吉利。”承宇說。

“這有什麽?開個玩笑而已嘛。”

“哈哈,一茹名堂比較多,不過很有道理!”李叔說。

“來來來,我先把你們杯子裝滿,保證沒有毒哈!”宋大哥說。

同桌大笑。

李叔端著酒杯站起來道:

“我年齡最大,先說兩句吧。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八天的旅程,雖然辛苦,但我們的收獲更很多。這次相遇和經曆,我們都將會永遠銘記於心!然後呢……”他轉向江贛繼續說:“昨天,確實不是我們故意不等你們,而是因為我們在溝通上存在問題才導致的誤會,再加上信號不好,我們也很著急,我到了橋邊後,以為你們在前麵,全力追趕呢!所以,你們有情緒也是正常的,我代我們這車人給你們道個歉。希望大家有話好說,說清楚就行,是吧。”

江贛忙站起來說:“李叔言重了。我們沒有生你們的氣,是我們自己走錯了路,而且路況非常惡劣,天也黑了,所以我們有些焦躁,並不是有意針對你們。”

“我還以為是啥事呢,這才多大點事,我們後來不是還看到銀河了麽,整個人的心情嘩啦一下就好了,可惜沒拍下來,隻能幹瞪眼,老遺憾了!”宋大哥說。

“是嗎?那你們挺幸運的。我們沒有看到,幾片火燒雲就把我們激動得不得了,哈哈。”荷花姐說。

“那行,既然我們說清楚了,就不提那事啦。我們今天吃好喝好,祝願大家越來越好!謝謝你們!幹杯!”李叔說。

“幹杯!”眾人站起來碰杯,一飲而盡,這是勝利的碰杯。

宋大哥規定,每個男人都要和其餘八人至少喝一杯酒,酒不夠,可以再加,特許三位女同胞以果汁代酒,喝多喝少隨意。

眾人沒有異議,折騰了半天,終於可以大快朵頤。

晚餐的氣氛甚是歡樂融洽,大家暢所欲言,吐槽發生在各自車上的趣事,笑得前仰後合。辰良沒有忘記采訪宋大哥,逗得大家陣陣發笑。但他沒有采訪佳儀,他認為佳儀會回答得一本正經,沒有樂趣,也沒有人提醒他,像是一種默契。快樂就像潑灑出來的啤酒,洋溢滿桌,順著桌布,流向四周。宋大哥又增加了七瓶啤酒,不知不覺,已有三個空瓶立在辰良腳邊。

“你別喝酒了,喝點我的果汁。”一茹說。

辰良帶著醉意毫不客氣地端起她的杯子,一口喝掉半杯,說:“沒事。”心裏對她又愛又恨,她為何不徹底一點。佳儀看到辰良喝了一口一茹喝過的果汁,默默端起自己的杯子,低下眼簾輕輕抿了一口,又自顧夾著菜吃。

辰良又說:“我倆喝一杯吧?”

一茹說:“你不能再喝了,我也不會跟你喝的。”

辰良點頭道:“那行,我自己喝!最想說的話在我眼睛裏,在我的酒裏,你隨意吧。”說時,他咕嚕咕嚕吞下一杯啤酒。

一茹有些生氣,多半是心疼。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但他們守規矩,沒有起哄亂來。

別克三俊男開始恍惚,都說不該在高原上喝酒,有點喘不上氣。承宇隻喝勁酒,沒喝到一半,已不勝酒力,辰良隻好幫忙喝掉一杯。他從迷離恍惚的眼睛裏發現一茹在緊張的看著自己,像是在擔心自己,又像是害怕。佳儀很平靜,她可能已經心灰意冷了吧。

飯後,在回去的的士裏,辰良想伸手去拉一茹,但她拒絕了,輕聲說:“你醉了。”辰良沒有回應,繼續伸手去拉她,接連失敗三次才放棄。

夜晚的北京路霓虹閃爍,光彩照人,左手邊的布達拉宮金碧輝煌,巍峨聳立在瑪布日山上。在右手邊的布達拉宮廣場上,一道雪亮的噴泉時而衝天而起,時而低緩起伏,散開漫天花雨,噴泉不斷變換著顏色,忽而藍忽而紅,異彩紛呈,周圍有不少人紛紛駐足觀賞。然而,車窗外的繁華,掩蓋不住辰良內心的荒涼。

喝了酒的人會口幹舌燥,辰良趁著還有這個意識,在前台時對老板說:

“老板,麻煩幫我來包水!”

老板沒有聽出異常,直接遞給他一瓶水。

一茹笑說:“你真的醉了。”

“我沒醉。還有,你別老是對我笑,因為……因為你一笑,我就會心動不已。”說時,辰良的臉頰更紅了。

一茹尷尬地看著大家,連說:“他醉了,他醉了”。

“我先上樓。”佳儀不悅地說。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承宇,你負責把他扶上去,我沒力氣。”

有的人傷心時,隻需把自己喝醉,就會有人送來關心,並趁機對喜歡的人‘胡言亂語’,這時他們的心是最脆弱的,不堪輕輕一擊。有些傷心的人,即便把自己喝得爛醉,也等不來半句關心,等不來任何一個人。沒人知道他們心碎,即使有人知道,對他們來說無關要緊。

三俊男搖搖晃晃**進屋裏,橫七豎八躺在**,很快鼾聲如雷。李叔本想借酒助興,沒想到回到房間後,不吵不鬧,很快倒下了。隻有另兩間房,裏麵住的是精力旺盛的少年少女,他們可以聊到天明。

“小子,我跟你說,我沒有很醉,這個時候的狀態是最舒服的,輕飄飄的,我們聊聊。”辰良靠在床頭說道。

承宇趴在**說:“我頭暈腦脹,也有點輕飄飄的,會不會是高反?”

“不會,九人裏,隻有我們兩個不會有高反,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點,這跟我倆上次來過這裏有關係,你頂多是有點醉而已。”

“有道理,我們體內有抗體,理應不會有高反了。”

“不糾結這個,你給我說句實話,你對佳儀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們過兩天就要返程了。”

“我感覺我很難靠近她。”

“沒問你這個,我就問你對她有沒有感覺?”

“沒有吧。”

“考慮了五秒鍾就說了一句沒有吧,什麽叫做沒有吧?你會不會聊天?怎麽這麽不嚴謹!”

“沒有。”

“我呸!依我看,不是你對她沒有感覺,而是你不知道如何把感覺表達出來。隻要是個女生,況且還是長得不錯的女生,沒有哪個男人不會為之動心,何況你單身了二十多年,怎麽可能對她沒一點心動呢?你在沒有見過她之前,她與你的心同歸於寂;當你看到她時,她的樣子便已在你心裏留下印記,怎麽能說是沒感覺呢?你內心其實是**的,就是害怕,不自信,所以你就用意念強迫自己不要走出那一步,反而覺得心安理得,而這恐怕不是你最初的想法吧。久而久之,你還真有可能會誤認為自己對她真沒有感覺了。

“我有點亂。”

“你隻要回答有或者沒有!”

“不瞞你說,有!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本想晚點找你聊的,沒想到你先開口了,找你聊的目的,隻是想得到我內心所傾向的選擇罷了。”

“那你為什麽說沒有?難道這事還需要找我來幫你肯定嗎?你內心是怎麽想的你不知道嗎?你是不是有病,你在怕什麽?”

“我沒怕什麽!”

“沒怕什麽?那你為何口是心非,沒說實話?人的嘴巴不隻是用來吃飯的,還要用來開口說話的,說重要的話。”

“哎,我也講不清楚,腦殼痛。”

“痛你個頭!”

“對,就是我頭痛!”

“別說這些沒用的,有想法就得有行動。”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她,也怕失去她。”

“荒謬,你一個活了二十多年的單身漢,怕個屁!你要是這也怕那也怕,還能做什麽?談個戀愛會死麽?你不要太吝嗇你的關心和愛!”

“我沒有吝嗇,我隻是覺得她像一塊堅冰,又硬又冷,堅不可摧。”

“不存在堅不可摧的東西,我怎麽沒覺得她像堅冰?肯定是你自己的原因。我跟你說,即便她高冷又能怎樣,難道她就不是女人了嗎?是女人,就有脆弱的一麵,誰知道她晚上有沒有思春呢?你要想辦法溫暖她。”

“好吧,你今天說話的風格不錯,該怎麽搞?”

“你別什麽都問我,我也不知道!”

“除了你,我還能問誰?”

“你這蠢貨!明天再說吧,我很困。”

“你和一茹呢?”

“別提她,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我累了。”

“行吧,我倆明天再從長計議吧,反正我們明天不出去,我也撐不住了。”

這是辰良從長沙出發以來,入睡最快的一次,他已經忘了清醒前的很多想法,他需要用酒來麻痹自己。

倆姑娘各自躺在**玩手機,一茹說道:“親愛的,我真的覺得承宇對你不一樣,他想靠近你又不敢靠近你,你是故意和他保持距離的吧?”

“不可能,我沒覺得。”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有那麽明顯嗎?”

“那當然了,你可以去問辰良。”

“不問!”

“看吧,肯定有問題,你真不喜歡他?”

佳儀放下手機,兩手往被子上一拍,說道:“月是天上月,人非心上人。我對承宇真沒感覺,親近不了,總之,我和他不在一個頻道。他有時候說的話,我不怎麽喜歡,總覺得差點什麽味道。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來不了電。”

“那麽誰是你心上人?快說!”

佳儀眨眼笑道:“當然就是你啦。”

“一邊去,我才不要!不過話說回來,人都是需要慢慢被了解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合不合適?不要把自己封閉得太死,別人進不來,你也出不去,隻能寡了。”

“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你說,他倆關係那麽好,怎麽給我的感覺就是有點不一樣呢。”

“哪不一樣?”

“講不清,有的人隻需看一眼或者聊幾句,就覺得很投機,有的人,即使他心地善良,是好人,可就是合不來,你說怪不怪?”

“這有什麽奇怪的,同樣是好人,性格也會不同,世上哪有相同的兩片葉子嘛。我建議你可以試著接近一下他,我們隻有幾天就回去了。如果行,你倆可以繼續發展,如果不成,以後他也很難再見到你,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麽不給雙方一個機會呢?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對你有好感,而你總是不理睬他,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要這樣嘛,所以他幾乎都是跟我和辰良在一塊玩,你沒看到他都不怎麽開心麽?他為了我們放棄騎行不就是圖個開心嗎,這下可好,越玩越心碎。你隻需稍微靠近他一點,不用很多,哪怕隻是朋友間很自然流露出來的關心都可以,他一定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那麽他的這次旅行肯定會以愉悅的心情來結束,你何不做點成人之美的事,留個美好回憶呢?別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嘛,冷冰冰的。”

“我哪有冷冰冰,這隻是相對的,那就按你說的吧,我盡量。畢竟,這一路走來,人家也有關心過我。至於結束旅行後會怎樣,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但那是之後的事,先處理好眼下的吧。”

“這就對了嘛!”

“你別總是說我,我敢肯定辰良一定喜歡你,他今天的情緒老是變化,你逃不了幹係。”

一茹假裝自己是局外人,說:“不可能,你怎麽知道的?觀察得比我還仔細!莫非,你真對他有意思?”

“說什麽呢,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承宇。”

“得了吧,學我幹嘛!”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好的不學,盡學壞的!信不信我過來**你?”

“別,求你手下留情,最近我們分開睡比較好。我跟你說認真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辰良很珍惜與你相處的每一秒,他這幾天好像挺傷感的,但是他也很厲害,偽裝的還不錯,脾氣挺好。你別說你不知情,又想跟我裝傻。”

“我……我知道。但他脾氣好,可能是因為沒有太多讓他真正在乎的事情吧?所以,他不一定真喜歡我。”

佳儀有些生氣,可她不能表露出來,說道:“你要他怎樣做才算是喜歡你?還不夠明顯嗎?”

“他沒任何實質行動啊。”

“你又說這個!你確定你倆待在一起時,他沒有對你說過什麽?就算沒有,你怎麽知道他接下來的幾天裏不會有行動?反倒是你,時而走近他,時而疏遠他,你讓他怎麽想?如果他真有什麽實質行動,你又會怎麽做?你想過沒有?難道你真希望他喜歡了你,然後痛苦過日子嗎?”

一茹被接二連三的問題嚇到了,慌忙回道:“我……我也不知道,他知道我有對象。”

佳儀大驚,強忍住怒火回道:“什麽?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你都沒跟我提過一個字呀!”

“我們看完米堆冰川後,他在車上看到我聊微信,就問了我,我瞞不了,就實話告訴他了。所以,我更不能靠近他了。”

“你——讓我怎麽說你呢?你分明是故意的吧?你之前可沒有這樣做的。你說你不能再靠近他了,可你這些天來是怎麽做的?今天又是怎麽做的?為什麽不能幹脆點!他也真是的,明知你有男朋友,還揪著你不放,活該!你最好跟他劃清界限。”

“你別這麽說他好不好。當時,我和辰良鬧了口角,然後大傻給我發了很多信息,我一直沒回,他很生氣。我當時正生辰良的氣,就沒想那麽多,所以跟他聊了起來。我承認我做得不夠徹底,但我實在忍不住。”

“行吧,說明你還是在乎大傻的。你告訴辰良以後,他當時說了什麽?”

“他故作鎮定,其實很傷心,隻說挺好的,其他沒說什麽了,一直默不作聲。”

佳儀的心在隱隱作痛,仿佛自己就是當時的辰良,在遭受著難以言狀的痛苦。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歡他,對吧?跟我說實話。”

“非得說嗎?”

佳儀仰頭道:“唉,不用說了,你一猶豫我就知道了。”

“是有點,反正就是……這種感覺很奇怪,我很害怕,可我又想靠近他。”

“你還喜歡大傻嗎?”

“你怎麽這樣問?”

“行,我不問,別的我也不想聽,我就問你打算怎麽辦吧?”

“我想我真的不能再和他走得太近了,特別是聽了荷花姐那番話後,我有罪惡感。”

“你能認識到這點,懸崖勒馬是對的。可你今天下午在布宮和他走得挺近的啊,吃飯的時候他還喝了你的果汁,他買水時說的話大家可都聽到了。你已經讓他產生一種錯覺,他以為你是在給他希望,而你一旦突然生疏他,他肯定會特別難過,那種感覺,應該不好受。唉,本來打算出來散心的,結果鬧成這樣,我覺得有點對不住他倆,雖然他們自己也有原因。但他們為我倆犧牲了很多,特別是辰良。”

“我知道,可我還能怎麽辦呢?”

“一旦你在最後這幾天繼續這樣疏遠他,他明麵上不會說什麽,頂多不和你說話,也不會丟下我們不管,因為他做不出來。但回去之後,我想你們以後也不會再聯係了。如果你舍得失去這個朋友,你可以考慮繼續這麽做。”

“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能做朋友當然是最好不過了。難道我回去之後再好好跟他說,就沒問題了麽?我看有點懸。”

“你不能不搭理他,但要適可而止,不要有太多的身體接觸,行多必過。畢竟你有男朋友,如果你是大傻,你會怎麽想?”

一茹明白她的意思,隻回道:“我知道了。”

“在我看來,你所謂的喜歡,無非是曖昧。”

“你千萬別這麽說,我……我怎麽覺得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了,我該怎麽辦?”

“你肯定是好人啦,誰會喜歡壞人呢,對吧?關鍵是,在你有對象的情況下,你既要和別的異性保持朋友關係,但又不能太過分。有時候,受傷害的可能不止你一個人,而是四個。”

“四個?”

“不是麽?啊——我說錯了,是三個人。平常我老是說我們四個,我們四個,結果說順了,口誤。”

“我知道了,我不會疏遠他,也不會讓他覺得我是在給他希望,他喜歡誰是他的權利,誰也管不了。是我自己的原因,沒有和他劃開一條清晰的界限,我有錯。”

“你是有錯,因為你在讓他遭罪。”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就是像剛剛所說的那樣了,但願他以後不會恨我吧。”

“我不知道。”

“你怎麽這麽激動,比他還生氣。”

佳儀垂下眼簾說道:“因為,你倆都是我朋友,我怎麽能看著自己的兩個朋友處在漸行漸遠的邊緣而無動於衷呢?明天我們六點半就要集合,早點休息吧,我要調五個鬧鈴。”

“我也調五個,吵死算了。”

“跟屁蟲。”

一茹衝她嘟起了嘴。

佳儀麵對著牆壁,漸漸冷靜下來,她剛才的確有點激動,那是她情不自禁的舉動,她在心裏為辰良抱不平,雖然哀其不幸,但也樂其不爭,中午對他生的火氣早已散去。可一想到他死皮賴臉跟著一茹的樣子,火氣又瞬間提上來。

“佳儀,你今天亢奮了,說的話比我還多,平時沒見你張幾次嘴,他也是,今天話真多。”

“我這不是在跟你討論嗎,不說話怎麽討論。至於辰良,我不知道,也許他感受到了你的變化,差不多已經死心了吧,幹脆把想對你說的話提前說完,這樣對你也好,你看著辦吧。”

一茹的心裏一下子更加難受了,她認為佳儀說得有道理,回道:“好吧,我知道。”

“不說了,我們今天經曆的事太多,身體感覺被掏空了。”

“嗯嗯,晚安。”

“晚安。”

言多必失的道理沒有人不知道,但佳儀並不擔心自己因為說得多而說錯話,而是擔心她與一茹的友誼可能會因今晚的談話而受到影響,因為她知道一茹事後肯定能看出她的心思,雖然不是很明顯,可她非常害怕友誼慢慢變質,最後天各一方。她心有不安,惟願一茹能好好珍惜眼前的每一個人,不去傷害喜歡自己的人,也不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到傷害。

於她而言,亦複如是。

一茹絞盡腦汁在想“四個人”的意思,忽然茅塞頓開,她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佳儀喜歡辰良。心說佳儀為了讓承宇旅途開心,接受了我的建議,為了不刺激我,或者說不破壞我們的友誼,她才假裝口誤說受傷害的是三個人,她這是要讓喜歡自己的和自己喜歡的那個人,開心度完餘下這幾天旅程。佳儀的大義無私,體貼人心,令一茹深受感動。但她並不希望佳儀喜歡辰良,對於旅途結束後的事,她還不敢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