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陳明朝望著孫氏的屍身。

她胸口的皮膚滿是皺紋,頭發花白,額頭上刻著蒼老的歲月。

孫愉以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她是我的母親。”他說。

陳明朝抓起孫愉的手腕,搭上他的脈搏。孫愉脈息微弱,那股原先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的力量飽受傷害,正在以低回的聲音叫囂著痛苦。

“你飲雄黃以驅蛇,”他說,“然而,蛇是你的一部分。”

“沒那麽複雜。”孫愉答,“有時候,比起行走的枯骨和對歲月無知無覺的母親,我寧可看到幻象。”

天亮了。

太陽自東方升起,刹那,天空中布滿朝霞。鎮子中一片傾頹,瓦礫盡成焦土。

陳明朝到郊外埋葬孫氏。孫愉在孫氏墳前跪下,磕了三個頭。

“你恨不恨我?”陳明朝問。

“謝謝你來。”孫愉回答。

他走在陳明朝前麵,背著藥簍,腳邊是奇花異草。他低下頭,嗅著藥草的芬芳,沿著泥土將它們小心取出,放進簍中。二十年前,一個男人站在這裏,將早已開啟的封印化成一柄彎刀。他看著這個黑影幢幢的鎮子和背後環形的月亮,他清楚自己是否打開封印不會有任何改變。

枯竭是故鄉的宿命,他做什麽也無法更改這樣的結果。

孫愉按著腹部倒在草邊,唇邊溢出大口鮮血,鮮血滲透了土地。

陳明朝席地而坐,扶正孫愉的身體,他催發內力,注入孫愉的經脈,汗水從額間滲出,這不過使他們雙方都感到莫大的折磨。

“沒用的。”孫愉輕聲說。

“集中。”陳明朝道。

“我不是人。”

“我管你是不是人!”

陳明朝怒吼:“我這輩子一事無成,起碼讓我救你一次,隻要運氣好,我們沒一個會死!集中!”

孫愉閉上眼睛,清晨的風從他耳畔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