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頓簡單的飯，崔挽明就把張玉祥半年以後麵臨的工作問題給拋出來了，雖然不確定能否成功，但起碼是個機會。
不過，李國華的這次來訪，也讓張玉祥學到了不少東西。其中很多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明哥，我有個事到現在都不明白。”
“說。”
“這些人為什麽要來認自己的品種，省局重新編號的目的肯定就是為了不讓大家知道。”
“哼，都是些不守行規的老狐狸，為什麽現在的育種行業有失公平，這就是問題點之一。你沒看見嗎，又是煙又是酒，為什麽？還不是為了冬天給省局提交試驗數據的時候能為他們改改數據。要是不來認自己品種對應的編號，各地方的試驗員怎麽幫他修改數據。”
“原來是這樣，看來，品種試驗很難做啊。”
“難做也要做，在林海省，這種人不算多，但個別的老鼠屎很容易壞了一鍋湯。你記住了，不管別人怎麽做，今後工作了千萬不能做有失功德的事，誰的品種好，就應該往上推，品種數據不好的，就應該淘汰掉，這是對老百姓的負責，也是對國家的負責。”
“可如果下麵的試驗點都這樣做，那真正的好品種豈不是遭殃了？”
“不完全是，優勢明顯的品種，各試驗點不敢輕易淘汰，過兩天省裏的大田鑒評專家組會對試驗點進行調查記錄，專家組哪個打鉤哪個打叉，具有一票否決的權利，下麵的人即便再想辦法也不敢隨意捏造數據，因為專家組的鑒評報告等於給出了一個標準。”
“哦，還是很公平的嘛，起碼有專家組出來主持公道了。”
崔挽明沒有回答，他站在埂子上望著自己申報的品種，和別人的品種相比，優勢自然明顯，但究竟能不能殺出重圍，從比較試驗升級為區域試驗，那就看專家組眼光和各試驗點的數據情況了。一想到品種審定的路困難重重，崔挽明隻覺得雙腿酸痛，索性坐在地上，揚著腦袋看著白日青天，隻求這祥和的奧運年能帶給他一星半點的福祉。
稻香四野，青雲涓涓，在這萬眾一心迎奧運的八月，蘇家姐妹也關注起運動健兒的事來。
經過了屬於自己的人生境遇，姐妹兩就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體會到了彼此的冷暖。電視裏轉播的賽事一場接著一場，兩人吃著零食，躺在沙發上，悠然自得。
就在這時候，蘇玉的手機亮了起來。蘇慧不自主的看了一眼，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備注。蘇玉放下手中的薯片，拿著手機回到了房中。
“誰啊？姐。”
“一個朋友，你自己先看，我聊一會。”
“姐啊，你可別再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啊。”
蘇玉最近的舉動確實反常，蘇慧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外麵又有人了。為了搞清楚狀況，周末的時候，蘇慧跟了出去。
蘇慧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前男友秦誌傑。她頓時感到身體裏那根剩餘不多的精神隱患徹底被抽走了，蘇玉什麽時候跟秦誌傑接觸上，又怎麽搞到一起去的，她無從得知。但這個人是自己的前男友，是一個靠不住的男人，蘇慧不會同意他們交往。
事發之後，姐妹兩在家裏大吵了一架。
“姐，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說秦誌傑怎麽對我不冷不熱，原來是你在搞鬼，我是你親妹妹，你怎麽可以這樣，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蘇慧，不是你想的這樣，你們分手後我才跟誌傑在一起的，我沒有破壞你們感情。”
“誌傑？我們才分手幾天，你就這麽親密的叫他，你這樣子讓我覺得很惡心，知道嗎？”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已經過去了，秦誌傑之所以跟你分手，說明你們不適合。”
“你們就適合？你以為他是什麽好東西嗎？”
“至少我比你了解他，我知道他需要什麽，但你做不到。”
“你比我了解他？我都認識他七年多了，你才剛接觸他，姐，你想男人想瘋了吧，居然說了解他，你趕緊離開他。”
“你怎麽這樣說我，我是你姐。”
“哼，你也配當我姐？天底下有那個親姐姐會搶妹妹男朋友的，你說？”
“我都解釋了，你們分手之後我們才在一起的。”
蘇慧的腦海裏隻有姐姐無恥的背叛和秦誌傑齷齪的表情，她無法接受蘇玉的簡單解釋。一方麵她覺得姐姐跟了秦誌傑是一件很荒唐的事，蘇玉明明知道秦誌傑傷害了蘇慧，卻還選擇跟他在一起。另一方麵，秦誌傑的種種不是讓她感到蘇玉的這段感情將會是沒有下文的荒唐演出。
不管怎樣，姐妹兩的關係已經來到冰點，這件事關乎的不僅僅是誰的感受，還涉及良知和德行作風。
崔挽明得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氣過去，他把秦誌傑約到北川大學生命學院門口，指著門口的那棵常青樹。
“你還記得你在上麵刻了什麽嗎？你說你會照顧蘇慧一輩子，秦誌傑，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就是個混蛋。”
“崔挽明，我發現你這個人有個毛病，不管別人閑事你沒法活還是怎麽的？我的事我自己處理決定，在家我爹管我，出來外麵你也要管我，憑什麽？”
“我不是管你，也不想管你，我隻是替蘇慧感到不值，你願意跟誰相處我都沒意見，今天的話我隻說一遍，你跟那蘇玉的事我不會再過問。可你一味堅持的話，誌傑，咱兩之間的感情就完蛋了。”
秦誌傑純然一個灑脫派的代表，斷不可能被崔挽明幾句埋怨話傷了心情，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不會感到半點的不對。相反，那些站出來與之為敵的人，反而讓他反感和厭惡。
從那天起，崔挽明再也沒聯係過秦誌傑，當然，時間一長，劉君也漸漸離開了秦誌傑的交際圈。大家言行一致的靠向了蘇慧這邊，與秦誌傑形成了對立。
但秦誌傑就不一樣了，朋友的決裂沒有影響到他按部就班的生活。和蘇玉關係確立不久，他就把人領到家裏去了。
李婉琴內心是不希望兒子這樣的，但這個兒子她管不了，秦懷春又從來不教育，望子成龍的希望在李婉琴心中早就破滅了。唯一渴求的便是秦誌傑能有個安穩的生活狀態，本來這個希望在蘇慧身上已經看到了，沒成想淪為了一場空。
“媽，這是蘇玉，我女朋友。”
“阿姨好，我叫蘇玉。”
“蘇玉？”李婉琴一聽這個名字就感覺不對勁。
“媽，她是林海師大漢語言文學專業的老師。蘇慧的姐姐。”秦誌傑不加掩飾的直述，絲毫不考慮母親感受。
“什麽？”李婉琴聽到老師的時候心情還好好的，後一句蹦出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這個挨千刀的，你造了什麽孽啊你，妹妹不成你找姐姐，你不要臉我還要，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阿姨，我和誌傑是真心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不要打斷我們母子談話，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媽，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李婉琴再也忍受不了兒子的行為，伸出手就是一巴掌，秦誌傑從小犯錯不少，但從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媽，你打我？”
“兒子，今天你爸不在家，他要是在家，打你都是輕的。聽媽的話，咱們不和這蘇家姐妹談了，好不好，你要什麽樣的姑娘，媽去給你找。”
“用不著，既然你們都不同意，我做什麽你們都覺得不對，那以後的事我自己決定。”
說著就拉著蘇玉的手離開了。他一走，李婉琴就趕緊給遠在外地進行大田鑒評的秦懷春打電話。
秦懷春出門已經兩天了，省局組織的水稻品種審定專家組第二小組正在地方市級農科院下麵進行品種試驗的現場打分。接到這樣一個電話，秦懷春的身體突然不適起來。
作為專家組組長，他走在最前麵，由試驗點的試驗員領著介紹情況。秦懷春將手裏的本子和筆遞給小組其他成員，拿著電話繞到了半邊。
每個組都有省局的人跟著，加上各地方推選出來的審定委員會專家，由小組長牽頭，大概五六個人一組，負責具體試驗點的現場考核工作。秦懷春一向嚴謹，也從來沒出過差錯，每個試驗點都親力親為。但這個糟心的電話來的太不是時候，他蹲在田埂之上，感覺脊背被秦誌傑的作為壓得直不起來。
“老伴啊，事已至此，你也別著急，咱們上輩子作了孽，這輩子還賬來了。秦誌傑如果冥頑不靈，繼續這樣下去，就當我沒這個兒子。回去後我也不想跟他談話，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做什麽人咱們當父母的可以知道，但他要選擇什麽，我就管不著了。”
“老頭子，不管你怎麽有原則，誌傑是咱們兒子，你得教他做人，你的學生你費盡心力的管教，怎麽到了自己兒子身上，就不管管呢？”
李婉琴的埋怨是可以理解的，秦懷春的家教確實和別人不太一樣，他對兒子從來都是點到為止，他覺得每個人都該學會思考和領悟，而不是一味的告訴他怎麽做，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具不會思考的木頭。所以從小到大幾乎沒限製過他的行動。
生你養你是我的責任，做人是你自己的責任。
這就是秦懷春的家教原則，也是秦誌傑放浪形骸的根源所在。隻是秦懷春原則刻板，父子互不理解，悲劇也就成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