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別有洞天
石京夢運用飛星碎步,很快便達到地圖上紅點所在地。他用劍柄在甬壁上旁敲側擊起來。哪曉得他的運氣真的不錯,沒敲的幾下便有了端倪。往西部敲聲響死悶,而往東部敲卻頗為透亮。石京夢笑了,用手在當處細細摸索,隻覺觸手冰涼,他稍稍使上了氣力,隻見那石壁便向裏折出了一條縫,似是扇石門。他大喜之下用力一推,石門便緩緩地開了,一條石級向下引去,石京夢忙掩上石門,快步入內。隻見此處亦有燈光卻仍是微弱的很。
石京夢走到一百多級時,已轉了四個彎了,耳中隱隱聽到水流聲。又行兩百餘級,彎道更是反反複複,可水流聲已漸漸不見了。行到六百餘級時,已沒有了彎道,一直向下引去,他心道:“修這麽長的秘道,裏邊兒肯定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加快了腳步走了下去。大約行到七百餘級,似已到了盡頭,隻見前處又是扇石門,石京夢使上氣力一推,那門動也不動。他運起內勁使將上去,那門還是不動。石京夢笑道:“我如果能輕鬆推開,那就不叫做‘秘道’了。”他又開始仔細觀察四周環境。石門兩側各有一盞油燈,這燈卻有所不同,隻見燈盞的底部頗為華麗,花飾別致,雕工精巧,雕的是一頭上古神獸——魚龍,隻見龍頭魚身,其麵目祥瑞,充溢著神氣,石京夢曉得這是傳說中的神物,也是天下間所有“漁人”夢寐以求的“網中寶物”,可是他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古老傳說上。他的目光集聚在右邊的燈盞的底座上。那底座的圖案較之特別的模糊,他又笑了,因為他找著了關鍵。
隻有常常摩擦,圖案才會失真。石京夢的手開始摩擦了,隻聽見石門內傳出“哢噔”一聲,似是開動門閂的聲音,他拍了拍手,向前隻輕輕一推,石門便開了。他一走進,眼前豁然開朗,隻見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室。這時,忽然身後“咯”的一響,緊接“哢噔”一聲,那石門竟然自動關閉了,連那門閂也是。石京夢倒不以為然,全不在意。
隻見這圓形石室無燈卻有光亮,光亮是從頭頂透下來,石京夢一抬頭,不禁驚呼:“啊喲!”隻見一條通體紅染的鯉魚在室頂遊來遊去,嘴裏水泡連珠,石京夢奇道:“那不正是紅鯉!”他從未見過魚會在屋頂遊水,忙揉了揉眼睛,再張開時,又見一條吳鍋魚悠悠地遊過,石京夢當然會查明原因,他腳弓一點,人便朝著室頂而去。靠近了,他才曉得那隻是一塊巨大的圓形水晶鑲嵌在了室頂上,他伸手摸著冰涼的水晶,透過水晶望著水裏的世界,笑著道:“原來已到了水底了,怪不得和魚兒靠得那麽近了。”他和魚兒們作了個手勢,人便落在了地上。
石京夢回過身子,巡視著石室,卻見石室裏還有三扇石門,分別位於西、北、東三個方向,而他所打開的石門位於南方。石室中央有一個呈圓形狀不見深淺的水潭,那似是寒潭,小石一走進便覺寒氣逼人。此外,石室的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四麵牆上分別掛著一幅山水畫。他忙打開地圖對照。地圖上,這裏是中心位置,是 “藥房及藏寶之地”。除此之外便無另外的提示。石京夢將地圖揣進懷裏,道:“無論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進門這裏都是終點,這裏邊肯定大有文章。”
石京夢把重點放在了那四幅山水畫上,恰巧那四幅畫他都曉得。西北那幅是隋代展子虔的《遊春圖》,畫麵開闊蒼遠,色彩青綠相間獨具一格,山木為主人為輔,頗有風格;東北那幅是北宋董源的《瀟湘圖》,隻見遠山蒼翠,草木蔥蘢,江南美色躍然於上;東南是南宋馬遠的《梅石溪鳧圖》,水鴨、山石、梅花融會一體,乍看之下美妙無方,畫麵妙留餘地,無限空間盡在畫之一角;西南是元代吳鎮的《漁父圖》,這幅畫上**不羈的超然境界以及寬闊平遠的豪氣讓他再一次振奮,如果這裏是書齋畫廊,石京夢一定會出高價買下這幅畫的。
如果說這石室的重點是這四幅畫,那麽這四幅畫的重點便是那幅《漁父圖》了。這《漁父圖》乃吳鎮的傳世之作。吳鎮,字仲圭,號梅花道人,嘉興魏塘人。一生寒苦,曾在村塾中教書,少交名流貴介,多與和尚道士,隱逸文人往來。其畫至明末被列為元四家後才為人賞識。(元四家:黃公望、王蒙、倪瓚與吳鎮。)這幅《漁父圖》是其集大成之作,亦是其思想超脫之作。這幅畫裏的情境頗與武林、江湖相映襯,吳仲圭想借畫表現出他願作煙波漁父、避居世外、放浪四海的思想情緒,這點與許多身在江湖中的人相似。所以這幅畫之所以能得到許多武林中人的垂青便在於此。可令石京夢有疑惑的是,連沈秦川那樣心境的人也懂得收藏這幅“隱士畫”,還藏之深匿之切,實在令人不解,難道他也有那般“隱士”的心態?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石京夢笑道:“這四幅畫定是他隨心挑的,瞧他那沉迷於酒色聲樂的模樣又怎會懂得這些。”
既然這麽一想,石京夢的重點便轉移了。從畫的表麵轉向畫的其它部分,比方說畫的裏邊。
石京夢首先掀開了那幅《迎春圖》——裏邊果然有“文章”。那牆上似乎用極鋒利的器具刻了一個字,那是個“石”字。隻見那字刻得飄逸、秀氣,卻顯得很是倉促,似不久前刻上去的一樣。
他又掀開了那幅《瀟湘圖》,牆上也刻著字,是個“出”字。
再是《梅石溪鳧圖》,裏邊刻的是個“水”字。
最後是《漁父圖》,裏邊竟是個“落”字。
石京夢想了想那四個字,又回身巡視了一遍石室,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那圓形狀的寒潭上。
他心念一轉,道:“將那四個字按順序聯在一起,正是‘石出水落’……難不成?”
他一個箭步落於寒潭邊,低下身子摸索著潭壁,觸手雖奇寒,可他現在心頭正火熱。忽然間,他大呼一聲:“找到了!”他找到了什麽?
隻見他立刻蹲下了身子,劍換在了左手,右手在潭壁一端正抓著一塊如碗口般大小的石頭向外拉伸著,那塊緊貼著潭壁的石頭便漸漸顯“出”全貌,可它底部仍連接著潭壁。隻聽見“噗嚕噗嚕……”一陣流水聲頓時響起,石京夢大喜。隻見寒潭的水正沿著那塊石頭移動的方向流動,不一會兒的功夫,寒潭的水連一滴也不剩了,那石頭下似乎藏有排水口。這時忽然“隆隆”一響,潭底的平地從中間分開,裏邊竟露出一條石級來。石京夢笑道:“世人皆知‘水落石出’,卻不曉得原來也有‘石出水才落’的道理。好奇妙的設置,若非有人提示,我是如何也曉不得這裏邊的玄機的。”可他也有著莫大的疑慮,“那四個字顯然是不久前刻上去的,究竟是高人助我,還是奸人伎倆?總之,這下邊是火海我也得去。”
石京夢握緊寶劍,深深地吸了口氣,跳下潭底,沿著石級走了下去。
他行到十餘級時,便覺得周身生冷,他正欲運氣禦寒,忽然頭頂“隆隆”之聲大作,出口竟自動地關閉了,石級裏頓時漆黑不見五指。緊接著,頭頂有水流聲,似乎那“石出水落之水”被引入了潭底。原來這石級裏暗藏玄機,凡是步入這裏的人隻要踩著了便會引動那潭底的機關。
不論石京夢眼睛睜的多大,仍然看不見任何物事,隻有沿著石級緩緩而下。可是愈往下走,周身便愈發地寒冷,想必這下邊定是冰窖之類的屋子,他隻好運氣禦寒,寒冷頓解。大約行到了一百餘級的時候,最深處陡然出現了一個酒杯狀大小的光口,石京夢大喜朝著那光口倏步而下。等走進才曉得那所謂的光隻是石門兩側燈火所發——“又是石門,唉!”小石也不禁歎口氣。
可是這石門有些不同,小石隻輕輕一推,便緩緩地開了。
他眼前豁然大亮,脖子卻忽然一冷,一柄娥眉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身上的“鷹窗”、“期門”兩處穴位立刻受襲,手中寶劍應聲而落。
這一下子石京夢猶如墮入了長年不化的冰窖裏,整個身子都冷透了。他使盡腦子才到得此間,卻未料到已被人下了套。一個著黑衣蒙黑巾戴黑帽的人正用一對充滿笑意的眼睛看著石京夢,笑著道:“不愧是那個人教出來的,果然能找到這裏,不過你的晦氣也從這裏開始了。”石京夢笑著道:“你就是那個在人家屋梁上竄來竄去,又在人家牆上胡亂刻字破壞他人物事的小賊吧?怎的這麽沒有規矩,叫主人看見豈不有你好受的?” 石京夢這麽一說,那人也有些意外。那黑衣人笑道:“你很聰明我曉得,不過你再聰明還不是中了我的計了,我勸你稍微聽點話,這樣我還可以考慮考慮收拾你的時候下手的輕重。”
石京夢顯然不在意,笑道:“我聽說女人的心眼要是太多的話,到頭來會一事無成,不曉得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那黑衣人驚道:“誰告訴你我是……我明明是……”
石京夢歎道:“唉,你整個人打扮得像顆粽子,聲音也模仿的惟妙惟肖,不過呢,你有兩處破綻。”
那黑衣人急忙問:“有什麽破綻?”
小石笑道:“一,你周身裹的嚴嚴實實,卻沒把關鍵的兩處地方裹上。一處是咽喉,一處便是你的纖纖蘭花手。”
那黑衣人嗔道:“那第二點呢?”
小石的臉忽然紅了,歎道:“我說閣下既然要扮男子,至少也得注意一下男子與女子身體上的區別才是啊……閣下腰肢纖細,胸膛……”
那黑衣人立刻用手掩住胸膛,驚聲道:“好啊,我瞧你一副書生樣,原以為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你……原來也不老實。真叫我失望,簡直失望透頂了。”
石京夢歉然道:“姑娘,若非姑娘要我說出破綻,我又怎敢口出輕薄之言?這樣的下等事我小石是從來不做的。有何得罪,望姑娘見諒。”
那黑衣人凝視他一會兒,忽然“嗤”的一聲笑了起來,笑道:“好啦好啦,本姑娘恕你無罪,瞧你那歉疚的模樣,似乎真的做了什麽大事呢。”那聲音清脆悅耳,格外秀氣,可聽起來有幾分相識。
那黑衣女子道:“看不出你對女人這麽了解,難道你成日紮在女人堆裏?”
石京夢臉紅道:“那種事情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那黑衣女子道:“那你……你怎麽對女人這麽了解?”
石京夢道:“這些事我都是聽人說的。”
那黑衣女子這才醒悟:“我明白了,又是那個人教你的對不對?他怎不教你些好東西……算了,我饒你的失禮之罪。”
石京夢鬆了口氣,正色道:“姑娘,你引我至此,究竟是何用意?”他心下暗暗討道:“莫非這女子認識葉前輩?”
那黑衣女子將娥眉刺移開,笑道:“你怎麽不把此地好生地打量一番?”
石京夢這才將目光放遠了些,此間果然是一個冰窖,不過極大。隻見冰窖裏有兩個冰架,一個冰架上擺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藥瓶,石京夢眼中一亮,因為解藥就在其中。
而另一個冰架上擺著五個冰盒子,光亮自左邊三塊水晶引入映在那五個盒子上,顯得晶瑩剔透。那五個冰盒裏邊放著五件物事,第一個盒子裏邊是一柄寶劍,隻見那劍柄、護手、劍鞘俱是金黃色,似是用黃金打造,劍鞘還鑲有寶石,極是華貴,凝目再看,那劍鞘上雕著一條金龍,正自咆哮,威風無匹。石京夢心想:“這把劍的外表便已如此不凡,其出鞘威力可想而知,我這柄‘削玉劍’雖也是劍中精魄,和這柄劍一比卻猶如糟鐵。”他心念陡轉,“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七竅龍吟劍’?”
石京夢把眼光一轉,第二個冰盒裏放著一塊由九顆龍眼般大小的五彩珠狀物事纏繞著的琥珀。
石京夢心道,“難道這是‘雪珀九連珠’?據傳這寶物乃南海千鬆道長之物,至於如何流離失所輾轉來到此地,江湖上卻從未言傳過。”
隻見那琥珀晶瑩勝雪,正是南海千鬆道長窮究一生心血,踏遍大江南北千山萬水,於一雪嶺深巔中尋來的萬中無一的瑰寶——千年雪珀精。那九顆五彩珠狀物卻是上了百年的靈芝、茯苓、何首烏、人參再加上千鬆道長妙絕的丹藥煉聚而成,稱之為“靈珠九絕”。這雪珀九連珠據傳能解百毒、醫百病,為世間最實用的寶物。
第三個冰盒裏放著一張薄薄的帛錦,上邊有四個揮劍起舞的男子畫像,遠遠看去模糊中亦透著許神秘,神秘中亦攜著股神奇,正是江湖上傳言的方外四大劍客‘白落霞,藍孤騖,黃秋水,洪長天’殘留於江湖中的四式劍法‘落霞劍式,孤騖劍式,秋水劍式,長天劍式’。窮破一式便已受用不盡。
第四個冰盒裏是一本書冊,書背上四個飄逸俊秀的字跡“漫天星海”。這是部暗器秘籍,即是說暗器一出便有如一片星光璀璨的海洋彌漫在天際裏一樣,不知其中巧妙的人是絕對逃不過的,且中者無救,厲害無匹。
第五個冰盒裏也是一本書冊,不過有些不同。這是本“白玉”書,它通體皆是用白玉妝成,光亮所至如清月生輝,美的無瑕疵。他的目光當然沒停留在“玉”上——隻見那白玉書的書背上用利器刻了十個字——“西湖決戰一百回合詳記”。石京夢的心立刻火熱,隻要是個江湖人,隻要是個學武的人,麵對這樣的物事又有誰的心不火熱? 江湖上的決戰成千上萬,選擇西湖作為戰場的戰役更是不勝枚舉,可是又有哪一戰能夠與這一戰比肩?又有哪一戰會比這一戰費時?又有哪一戰會比這一戰殘酷?又有哪一戰會比這一戰更加詩情畫意?回答:沒有!天下第一劍與天下第一刀,葉晨與傅天狼——這本身就是能浩動天下的名號。那一戰耗時七天六夜,共計八千六百多回合,當時來自五湖四海的觀戰者成百上千,可惜沒有一人能將兩人任何一回合的招式記住,據相關人等說:“他倆太快了,快的沒法看。”這一戰雖然最後誰也沒勝,卻傳之為一段佳話,但觀戰者心中更多的是遺憾——因為他們根本連影子也沒看清。石京夢從小便聽父親講述了這一戰的概況,他父親石霆風也是觀戰者之一,可是石霆風每每講到酣處總是搖頭歎氣,其遺憾之情不言而喻。石京夢聽說江湖上已有人記載了這一戰的精彩回合,石京夢當時還不信,可是現在由不得他不信。
石京夢狠下心來才把眼睛移開,笑著道:“原來這裏就是落漁塢五件至寶的藏身所,姑娘你的眼光挺高的嘛。”
那黑衣女子笑道:“我的眼光當然高了,可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引你到這裏呢?”她雖然在笑,可已有了寒氣,令人發毛的寒氣。
石京夢笑道:“肯定不會是好事。”
那黑衣女子道:“對對對,簡直對極了,你就是這樣聰明得叫人喜歡,不過你犯了一個最討人生氣的錯誤。”
石京夢在聽著。那女子道:“你是不是和一個姓葉的人很熟?”她的語氣變了,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石京夢道:“你是說……葉前輩?”
那女子眼裏突然冷光一泛,冷冷道:“那姓葉的臭小子,你竟叫他作‘前輩’?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石京夢疑道:“什麽小子?你的意思是說葉前輩很年輕?”他從未直麵過那位葉前輩,每次見他時,不是在暗處就是在遠角。
那女子冷笑道:“也不是很年輕,稍稍比你大個兩三歲罷了。”
她接著道:“我還知道那姓葉的身佩雙刀,一柄從不離手,一柄卻插在腰間,最喜歡穿湖藍色的衣服,這些對也不對?”
石京夢心頭一震,道:“你……你怎麽會知道?”
那女子冷笑,道:“因為他是我的仇人,就這麽簡單。”沒錯,一個想報仇的人總是對仇人的一切熟悉得緊的,甚至比仇人最親密的朋友還了解。
石京夢道:“你和葉前輩有什麽仇怨?”
那女子道:“我和他的仇怨關你什麽事,你別浪費時間在這些小事上,還是多花些時間想想怎麽逃出我手心再說吧。”她冷冷道,“因為你將成為我複仇的一顆重要棋子。”
石京夢想到的便是這個,於是道:“哼,你以為我會幫你對付葉前輩?”
那女子笑道:“你既然能到這裏來,便已是幫了我大忙了,其它事就讓我做吧,不再勞你大駕了。”
石京夢驚道:“你究竟有何陰謀?”這句話已很直接了。
那女子道:“我這叫計謀而非陰謀陽謀,到底是什麽呢……嗞嗞,看你要倒大黴了,怪可憐的,我就不妨告訴你吧。”
石京夢的心凝重,氣息也凝重。
那女子道:“你應該知道落漁塢塢主沈秦川是個什麽樣的人吧?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從他眼皮子底下盜去了比他性命還珍貴的五件寶物,你說他發現了會怎麽樣?”
石京夢閉著嘴。
那女子道:“那一定是雷霆爆發,死命趕追。那你再想想這落漁塢是個什麽地方?這是天下間所有漁人共同的城堡,如果沈秦川下令要死命追捕一個人,你說那個人還有沒有活命的可能?”
石京夢閉著嘴。
那女子道:“那你再想想,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盜走了五件寶物,反嫁禍給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卻傻呼呼的沒有辦法澄清,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倒大黴了?”
石京夢閉著嘴。
那女子道:“既然那個人沒法子澄清,隻好由他身後協作他的人一力承擔。你想想,那個一力承擔的人會是個什麽樣的下場?”
石京夢失聲道:“你……你真是狠毒……”
那女子笑道:“不是我狠毒,而是那姓葉的當初冷酷,要不是他那麽做,我又怎會使出這等卑鄙手段?”
石京夢道:“你……!”小石這是真生氣了,可他連惡毒的話語也不知道怎麽說。
那女子笑道:“‘最毒婦人心’這道理自古聖賢便已告之了天下,偏偏你對此這麽執著,可悲可悲。”那女子即將演出一場卑鄙狠毒的鬧劇,卻像是一副在談天說地的模樣,其心機當真莫測。
石京夢歎了口氣,道:“也罷。姑娘,你能不能在我倒大黴之前幫我做一件事?”
那女子笑道:“本姑娘仁義當頭豈有不答應之理?”
石京夢道:“謝謝姑娘。請姑娘在‘取’走這五件東西‘遠離’這裏之前,幫我去救一個人。”
那女子笑道:“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哪?我又不是大夫怎麽救呀?”
石京夢歎道:“那是個中了落漁塢‘魚腹毒’等死的弱女子,還有一個時辰便到毒發時間。你手上有‘雪珀九連珠’,又有何難?”
那女子一臉黑巾,看不出其神色,隻聽得見她的笑聲:“你對她倒是不錯啊,自身難保還想著他,她是你的什麽人哪?”
石京夢臉一紅,道:“朋友……還會是什麽?”
那女子笑道:“朋友?你騙三歲娃娃還成,想騙我啊早著呢。”
石京夢道:“你認為她是我什麽?”
那女子“嗤”地一笑,道:“你為了她竟然連落漁塢都敢闖,就憑這份心,她絕對不簡單。”
石京夢臉紅道:“我和那姑娘隻是萍水相逢,道義之交,我絕無半分唐突之意。”
那女子又笑了:“那我為什麽一提那姑娘,你的臉紅得就跟猴子屁股似的?”
石京夢一聽頓時道:“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和那姑娘的事,你現在奸計得逞應該趁早離開才是,何必逗我開心?”
那女子有些意外,道:“你生氣哪?”
石京夢道:“我哪敢?”
那女子道:“生氣就生氣唄,什麽敢不敢的。”
石京夢閉上了嘴,不再理她。
那女子道:“沒想到你也是個小氣鬼。”
石京夢氣不過開了口:“我可不小氣,我隻是不想跟一個心腸狠毒的人說話罷了。”
那女子笑道:“我可是個好心人。隻要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答應你去救人。”
石京夢道:“什麽問題?”
那女子道:“你和那姑娘究竟是什麽關係?”
石京夢道:“隻是道義上的朋友關係。”
那女子眨了眨眼,道:“道義上的朋友關係?那你竟為了她幹犯生命之險?”
石京夢道:“一個人為了朋友是不會把生死放在心上的。而且道之所在,何樂而不為?”
那女子又道:“好,那我問你,你知道那姑娘是個什麽人麽,你這麽為她值得麽?”
石京夢笑道:“她比你善良,更沒有你那份狠心,她的身世值得我為她冒一切艱險。”
那女子頓了頓,嗔道:“如果那姑娘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她的身世也並非你所見到的那樣,你還會為了她犯險麽?”
石京夢道:“那決不可能。那是個好女子,她的好你絕對學不到也絕對不可扮得到,隻因為你和她是不同類型的女子。”
那女子忽然不說話了,眼裏的色彩業已凝固住。
她淡淡一笑:“你對她真是好,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呢?你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呀,你真正了解他嗎?”
石京夢氣道:“我就是想對她好,怎麽了?“
那女子笑道:“我真替那姑娘開心,因為她遇見了你這麽好的人。我要是那姑娘,我現在要是聽到你這些話,我肯定會偷著笑的。”
她不讓小石開口,道:“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石京夢也犯糊塗了,道:“還要問什麽?”
那女子道:“要是那姑娘做了件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她嗎?”
石京夢一愣,想了半天,才道:“會的。”
那女子笑道:“真的?為什麽呢?要是她做了件很嚴重的事情呢?”
石京夢道:“我一樣會原諒她的,因為她是個孤苦無依的女子,不管做什麽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那女子忽然冷冷道:“要是她殺了你呢?”
石京夢很坦然:“隻要她是為正義殺我的,犧牲我一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麽?”
那女子眼睛閃個不停,驚訝地看著石京夢,就好像看見一個人突然長出了三條腿一樣。
她道:“你是真瘋還是真傻?”
石京夢笑道:“我不是瘋也不是傻,我隻是說我的真心話。”
那女子道:“你這麽對她,她卻不這麽對你,你甘心?”
石京夢道:“隻要你真心實意地對一個人,相信不久那個人也會真心實意地對你的。”
那女子道:“你真的相信?”
石京夢道:“隻要她是個有感情的女孩子,就一定會的!”
那女子的眼睛裏泛出了異樣的光亮,但是立刻便被一道淩厲的光彩掩蓋,她冷笑道:“要是她欺騙了你的感情呢?”
石京夢呆呆地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他確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
那女子見他無法回答,笑道:“你終於回答不出了吧?”
石京夢的腦筋一直在運轉,直到這時,他才點破:“你和林羽薇是什麽關係?”
那女子一怔,仿佛沒意識到他會想到這一點。
她道:“你猜呢?”
石京夢凝視著她的雙眼,她的眼睛很美,帶著脫俗的氣質,是一雙很成熟很有內容的眼睛,她的人也許隻有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她這雙眼睛卻已經看透世俗了。石京夢敢保證他一定看過這雙眼睛,可是他始終想不出來。
那女子的眼睛忽然一斂,帶著笑意的雙眸仿佛會說話:“你不用猜了。”那女子徐徐走進,忽然用手掀開了蒙在她臉上的黑絲巾。
石京夢的心跳加速了,氣息變粗了,他整個人都怔住。他眼前所見,如雪後梨花,一張秀美的臉龐白裏韻著紅潤,全然不見中毒之態,那赫然是——林羽薇。
石京夢又愣住了。
那林羽薇很平靜地道:“對不起了,讓你失望了。”
石京夢忽然冷笑,道:“為什麽要讓我看見你的模樣?你本可以帶著你的秘密悄無聲息地走的。”
林羽薇似乎有些歉疚,道:“因為你是個好人。我隻想讓你這種人看到事物的真相。”
石京夢冷笑,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羽薇道:“你說。”
石京夢道:“你出道幾年了?”
林羽薇道:“我從八歲起便算是出道吧。”
石京夢歎了口氣,道:“我輸給你,我沒有什麽怨言。你已是一個稱職的江湖人了。”
林羽薇笑道:“你不生氣吧?”
石京夢笑道:“我生什麽氣,隻怪自己經驗太少了。”
林羽薇也笑了,道:“其實不是你經驗少,而是你人太好了。”
石京夢又歎了口氣,道:“所以現在回想過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幌子。清風鏢局是,林宇棠是,卓一楓也是。你也是……”
林羽薇道:“你可別一杆子全打落水了,我中毒可是真的。直到剛才到這裏才找到解藥的。”
石京夢道:“你剛才是冒著性命之憂來這裏與我周旋的?”
林羽薇點頭道:“所以說報仇真是件很苦的事情,要克服很多的不確定因素。”
石京夢笑道:“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那個時候卓一楓不在背後射你一針,你會用什麽方法讓自己中落漁塢的獨門毒藥呢?”
林羽薇笑道:“本姑娘自有對策,我難道不可以要報殺父之仇而隨便找個落漁塢的人較量嗎?隻要能逼他射中我就可以了。”
石京夢笑道:“所以最後我還是會被你騙,還是會乖乖地到這裏來。”
林羽薇道:“對!我是騙了你,可我必須這麽做,也隻有這麽做才能引那姓葉的出來……這隻怪你的運氣太差了,誰叫你是他最可靠的一把手呢?我不想欺騙你,你是個很好的人,隻可惜你跟錯了人。”
石京夢正色道:“你和葉前輩的恩怨我無從得知,但是我心目中的葉前輩是無愧於天地的!”
林羽薇冷笑道:“他是你什麽人?他用了什麽邪術讓你對他這麽著迷?”
石京夢道:“他是我什麽人你不用操心,反正我們兩個今天倒了你的大黴了。”
林羽薇道:“你的樣子好像很不樂意阿?我都向你道了歉了。”
石京夢道:“你道歉幹什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就是不對,道歉就有些算是後話了。”
林羽薇道:“你說我不對是吧?”
石京夢終於淡淡笑了笑,道:“就算你殺了我,我還是會說你不對。”在這種問題上,他一向把捏的很準。
林羽薇咬著嘴唇,嗔道:“好!那我就殺了你!”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人的聲音從一個飄飄忽忽的方向飄了過來:“小妹妹既然喜歡我這小石兄弟,就該好好待他才是,何必動刀舞劍呢?”這聲音清秀完全沒有雜質。
石京夢與林羽薇當然聽見了,都不禁一驚。林羽薇的臉頓時紅透了,還夾雜著驚懼之意。
石京夢笑道:“葉前輩,我知道是你來了,你在哪呀?”
林羽薇忙四下裏張望,哪裏得見半個人影?
她喝道:“姓葉的,有種的就出來,幹嘛躲在暗處當縮頭烏龜?”
那聲音又傳了過來:“誰躲了,我姓葉的從來就沒躲躲藏藏過!隻是小妹妹你找不著罷了。”
“誰是你小妹妹。” 林羽薇嗔道,“姓葉的,你在哪?”
林羽薇把整個冰窖找遍了也不見那姓葉的蹤影。
石京夢見她左找右尋的模樣,心下不忍,於是道:“葉前輩,你快出來吧,這林姑娘快累壞了。”
那聲音這才道:“好好好,小妹妹你得多謝謝小石哪,他的心腸好,怕你累壞了才叫我出來的。”隻聽見“哢哢”一響,冰窖的北部原本平平實實的一塊冰牆,中央忽然裂開一條冰縫,那條冰縫漸漸變成一條冰口——那竟是道冰門。隻見從裏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