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彈花 · 碎夢 · 決(四)

就在此千鈞萬發之際,也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禪語如風,流入酒館之中。

魚邪衣瞬間凍結,他的劍意也凝結成霜!

可是葉溪虹的碎夢一刀卻不能收回!

“邪衣小心!”

葉溪虹的刀劈中了魚邪衣的肩膀!

魚邪衣刺痛難忍,猛獸一般嘶吼起來,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的劍落地!

葉溪虹拔出了長刀,鮮血飛濺而出。

魚邪衣整個人在發抖,全身震顫不已。

他望向天空,兩隻眼睛不住地抖顫,道:“你……是一心和尚?你不是已經……”

忽然之間,葉溪虹的穴位被人以無形指力點中,頓時動彈不得,而且還點中了他的啞穴!

若非葉溪虹全神貫注,若非他此刻重傷難愈、精疲力竭,才會被人暗算!

一個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挺著微駝的背脊從酒館門外走進來,隻見他眉須飛揚,雙目明亮,正單手豎立。

“一日江湖,一世江湖,一日歸心,一世歸心!魚邪衣,我並沒有死,你是不是記憶出錯了?”

葉溪虹麵對這詭譎莫測的一幕,已無力阻擋。

他已隱隱覺得事態超出他的想象!

這時,魚邪衣拾起手中長劍,拖著孱弱的身軀向老和尚一劍刺去,卻被老和尚巧巧避開。

魚邪衣的速度與力量都已不再!

老和尚落花一般落於地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請自重!阿彌陀佛!”

魚邪衣傷勢過重,又再次單膝跪地,呼吸已不暢。

一個腳步聲傳來。

這時從酒館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的身上充滿了一股濃烈的藥草之味。

“魚邪衣,我給你說過,你的記憶一直都有問題!可是你偏偏不信!”

那是一個身披茶色布袍的老者,其手心裏還捏著一枚藥草,正放於嘴裏吸吮著。

魚邪衣用劍撐住身體,驚惶道:“你是……是雲千遊雲大夫!”

魚邪衣鮮血從嘴裏噴出,整個人已快暈厥,他閉上了眼睛。

藥師此刻也已退到了和尚的身旁。

腳步聲繼續傳來。

第三位走進來的人是一個白衣少年劍客,他一臉無邪天真的模樣,他的手裏還握著一柄劍。

“魚邪衣,你一直說你的家在白魚村……可是你完全錯了!你本就是個孤兒!你的家也不在白魚村!你隻不過是我的替身!”

魚邪衣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道:“你……你是誰?”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我是俞小武,來自白魚村!我的家曾被大火燒毀!”

魚邪衣全身顫抖著,用力甩著頭顱,道:“不可能!我的記憶裏!白魚村就是我的家!”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再仔細想一想……你母親的樣子!你是否很模糊?”

魚邪衣道:“母親……”

腳步聲傳來。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婦人。她身上充溢著蘭草雋永的香氣。

“你仔細看看,你母親像不像我?”

魚邪衣極目而望,他仔細打量著中年婦人的麵孔,開始懷疑,卻又震驚不已,怒道:“你是誰?為何打扮成我母親的樣子……”

中年婦人狂笑著,他撕開了麵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了一張詭譎猙獰的麵孔,道:“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母親!”

魚邪衣震驚不已,呼吸急促,良久他在反應過來,搖著頭,眼淚流下,愴然道:“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

白衣少年拍著手道:“我來告訴你真相……你的原始記憶,你的身份背景都是我們強行施加給你的,你的名字也是我們給你取的!你隻不過是一條可憐的流浪狗而已!所以,你所謂的複仇都是一場空!你根本就是我們的工具,一枚棋子罷了!”

笑聲傳響在酒館內,卻像惡魔在譏諷著他的人生與靈魂!

魚邪衣整顆腦袋開始有久違的撕裂痛楚感!

——這種極致的痛楚讓他發狂!狂暴的狀態讓他手中的力量死灰複燃!

——“我本平凡,從不爭強好勝,隻盼清平快樂,為何上天對我如此嚴苛?”

魚邪衣拾起長劍,用盡所有力氣撲向了這群惡魔之中!

沒有人能夠相信他在此時此刻還能夠使出犀利的劍術!

血舞流光,飛灑而落!

中年婦人、老和尚紛紛中劍倒在地上,他們根本沒有看清魚邪衣的劍!

隻有藥師逃出生天!

魚邪衣怒吼著,發瘋似地亂刺,直至刺入白衣少年的胸膛之中!

白衣少年垂危之際,卻仍在冷笑。

“你這條可憐蟲!可憐!”

一口鮮血從少年嘴裏噴出。白衣少年倒地,魚邪衣拔出長劍!

鮮血沿著劍刃流下,魚邪衣的眼淚不住流下。

葉溪虹此刻多想喊出一句話,多想勸慰魚邪衣!

魚邪衣此刻頭痛欲裂,已站立不穩,他用長劍勉強支撐起身體,鮮血仍在不住流淌。

魚邪衣回身麵對葉溪虹,他竟然出現了迷惘的神色。

葉溪虹淚垂滿麵,仿佛墮入無盡深淵一般痛苦!

——難道邪衣的記憶又回到了原點?

魚邪衣握緊長劍,怒吼著,他沒有刺向葉溪虹,而是發瘋似地衝出了酒館門外。

此時,地上的和尚、婦人、少年死後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