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劍山莊

杭州,西子湖畔,有一座莊園,叫做無劍山莊。

那是神劍葉晨居住的地方。

敲門聲很響亮,葉溪虹用足了力氣。

門開了。

一個小孩單手持劍,望著葉溪虹與雲若幽。

葉溪虹道:“葉溪虹與藥神穀穀主雲若幽前來拜會葉晨葉老爺子。”

小孩點頭笑著,道:“有請,老爺已在等候。”

無劍山莊的規模、裝潢與氣派都是江南首屈一指。

雲若幽一踏進山莊,便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莊嚴之意。

莊園空地上,有數百童男童女正在練劍,他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頗為規範。

傳授他們劍法的是一位絕色青衣女子。

她手持的隻是一柄木劍,卻劍走天外,靈動逼人。

她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竟有如此高絕劍法,實在叫人羨慕。

引路的小童道:“我先帶你們去見老爺。”

雲若幽湊近葉溪虹,道:“那女子是誰?”

葉溪虹歎了口氣,沒有回答。

花園裏種滿了桃樹。桃樹已開花結果。

花叢間的小徑鋪滿晶瑩如玉的圓石,小徑盡頭有座小樓。

清幽,雅靜的小樓上,有一位老人。

他發絲如雪,麵貌卻並沒有衰老。

他的雙眼很年輕,他的皮膚也很有光澤。

這是葉溪虹第二次見葉晨。

此時葉晨正用筆墨在一幅畫卷上揮毫,那是一幅美人圖。

隻是還未完成。

葉晨用嘴輕輕吹拂了畫卷的墨跡,將毛筆巧巧平置於硯台之上,他很平靜地看著葉溪虹,輕輕道:“請坐。”

葉溪虹沒有坐。雲若幽也沒有坐。

葉溪虹握緊了手中的刀,道:“你又知道我會來?”

葉晨點了點頭。

葉溪虹道:“你也知道我為什麽會來?”

葉晨點了點頭,道:“還是為一柄劍而來。”

葉溪虹道:“你聽說了最近的消息?”

葉晨點了點頭。

葉溪虹道:“我還是長話短說。依你看,數年前的俞小武和現在這個魚邪衣有沒有聯係?”

葉晨淡淡笑了,道:“俞小武……他是用的葉家的劍法。而現在的魚邪衣的劍法是自成一派。”

葉晨望著天空,咬牙道:“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怎麽可能會創出如此高絕的劍術?而且我聽說這個少年患有一種疾病,記性出奇地差,不管什麽劍術招式學會一套沒過多久便會忘記,按常理來講,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長時間保持巔峰的劍術?”

葉晨淡淡道:“我倒是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管什麽武功招式都記不住,但是卻成為了武學天才。因為他已將所有的武學招式都內化成為了他內心的力量。也就是說他記住的是招式的精髓,而不是招式本身的變化。”

葉溪虹道:“真有這種人?”

葉晨點著頭:“如果這個少年擁有這樣的天賦,也是武林的福氣。隻要不被邪魔所利用。”

葉溪虹抱拳道:“多謝。”

葉晨很平靜,道:“既然來了,就在此住下,查案子不是簡單的事情。你身邊的那位姑娘是你的……不給我介紹介紹?”

葉溪虹雙手一恭,道:“晚輩不必打擾,告辭。”

葉溪虹正欲轉身,葉晨道:“你之前去過坤墟山雲極穀了……發現了什麽?”

葉溪虹渾身一顫,冷汗從額頭流下。雲若幽看著葉溪虹的臉色,頓時也一驚。

“你為何知道我的行蹤?你暗中派人跟蹤我?”

葉晨淡淡一笑:“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兒子。你每天在江湖中血雨腥風,你覺得我會安心?”

葉溪虹咬牙道:“我的事你沒有資格管!也不用你管!”

葉溪虹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小樓。

雲若幽忙道:“晚輩也告辭。”

葉晨笑容未散,隻是神色已變,變得蒼老而疲憊,還有無限的悔恨。

隻是沒有人能夠看到,也沒有人理解。

雲若幽看著葉溪虹,心裏不禁歎著口氣。

他很想為他分憂,可這必定是人家的家事。

雲若幽道:“別走這麽快!我們現在去哪裏?”

葉溪虹似乎沒有聽見,他越走越快。

青衣女子出現在葉溪虹的麵前。

葉溪虹停止了腳步。

雲若幽也停了下來。

青衣女子看著葉溪虹,淡淡道:“葉溪虹,我們再次相見了。”

葉溪虹道:“是。傅月綢,我記得了你的名字。”

傅月綢放下木劍,並抽中懷中青玉寶劍,道:“來吧!屬於我們的決戰。也是你我父親之間的決戰!這次你要用你的左手刀!”

葉溪虹一怔。

“抱歉,下一次吧,今日事態緊急,我沒有心情。”

傅月綢一臉失望,靜靜地看著他。

葉溪虹大步地衝出無劍山莊,走到山莊門口時,忽然又停下腳步,隻見他手伸進懷裏,他一咬牙又伸了出來,然後奔跑起來。

夜色漸濃。天空飄落著零星般的雨花。

葉溪虹喝著酒,他與雲若幽快馬加鞭一路向蘇州城疾馳。

“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回家的原因嗎?”雲若幽還是忍不住問了。

葉溪虹看著身邊被雨淋濕的雲若幽,忽然心中一軟。

“剛才那女子叫傅月綢,是我師父的女兒。葉晨與我師父一個用劍,一個用刀,他們兩個人在有生之年決鬥了無數次,都難分勝負。最後比不動了,就把取勝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他們將彼此的孩子交換撫養。葉晨教她劍法,我就學刀法。待合適時機,我與傅月綢會有一場決戰。兩代人的決戰。”

雲若幽點著頭,正要開口。

葉溪虹喝了口酒,歎道:“還有一件事情……一年前挑戰天下群雄的神秘少年劍客‘俞小武’——他用的正是葉家的劍法!這是葉晨親口承認過的事。”

雲若幽隨口一說:“葉家的神劍豈有外傳的道理?”

葉溪虹苦笑道:“葉家的劍法當然不能夠外傳……”

雲若幽一愣:“不能外傳,為何俞小武又能夠學到?”

葉溪虹無奈地笑著。

雲若幽忽然想到了其中的道理:“莫非那俞小武是葉晨的……”

葉溪虹望著天外雨絲,飲幹了最後一口酒,便暢然地扔掉了酒壺。

“其實有時候忘記未嚐不是一件壞事,我反而很羨慕他。”

“你羨慕誰?”

葉溪虹沒有回答。

“駕!”

看著葉溪虹飛奔而去的身影,雲若幽內心無比地難過。

——身為葉家的子孫,卻被送到對手的膝下含辛茹苦學習刀法。但是卻有另外一個少年學習著葉家家傳的劍術。如果她是葉溪虹,也一定忍受不了這種難堪的處境,自然更不願意回家了,更何況在家裏還有一場決戰等著他。

雲若幽策馬狂奔。

——就算前路再艱難,她都會陪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