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赤光巨熊

十年後,張照雲已是武當弟子,他站在武當山展旗峰下,遠方的如血殘陽仿佛又讓他回到了十年前腥風血雨的夜晚。他至今都不知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師父說是他的師弟劉伯溫救了他。十年來,阿風被血光電蛇扭曲的臉一直如烙鐵般烙在他心頭,讓他忍不住要殺盡元狗為兄弟報仇!但自從拜醉道人為師,過了十年避世清修的生活,他又不想再陷入世事紛爭。師父傳授他一部《九轉玄丹道》,據稱是武當至上道法,但其中多是吐納和修心的法門,並沒有增進他的道術。師父如此看重,他也不好推脫。武當山雖大,卻是個小門派。武當雖說有八個弟子,但真正屬於武當的隻有他和師父。師父常年帶著他為鄉人察探風水,作些喪葬法事,以此為生,其他弟子都是靠師父混飯吃的幫徒。在武當雖說過得清苦,但遠離了江湖血雨,日子倒也安穩。隻是阿風的臉時不時讓他自噩夢中驚醒,難道他就這樣貪圖安逸,置兄弟大仇於不顧?

這日,雲遊四方的劉伯溫終於上了武當,醉道人設酒款待,他這師弟一向行蹤飄忽,能見到他實屬難得。張照雲也上前敬酒,答謝他當年救命之恩,順帶問起十年前之事。劉伯溫道:“那日我見天狼星射出一道血光直貫蒼穹,滿天星鬥因之抖顫,便知大事不妙,立刻趕往蒙古北境——”

劉伯溫施展奇門風遁之術,化作一陣風頃刻間來到蒙古不兒罕山,可惜他來遲一步。一隻赤光巨熊從龍穴下爆土而出,恰好撞上了成吉思汗的陰魂,致其魂飛魄散。一直與陰魂相望相守的血龍似乎不能承受這一打擊,仰頭對天怒吼,震天裂地,隨即騰空而起,如一枝血色巨箭直射九天,正中北鬥七星。

霎時間血湧長空,天搖地顫,明月無光,星辰墜落,一張血幕遮蔽蒼穹,凝聚不散。接著雷鳴電閃,陰風怒卷,天空下起一陣血雨,地上無數幽魂飛舞空中,穿梭於血雨腥風之中,恍如人間地獄。

天地間種種異象讓眾人驚駭莫名,似化為石像般呆立當場,唯有那肇事的巨熊渾然不顧,一把衝向被電蛇纏身的李炎風,叼起他轉身就跑,不知所蹤。

劉伯溫飛到玄衝子麵前,痛心疾首地道:“玄衝子,你為何背著我來到此地!還施下那大逆不道的血龍陣!那血龍盡吸暴戾之氣,暴性極強,加之未得聖龍之血克製,暴性更是難以控製。此龍與成吉思汗的陰魂結合已久,早已一體共生,而今成吉思汗魂飛魄散,血龍悲恨之下暴性大發,魔念蝕心,成了一條怨天恨地的魔龍。如今血龍魔氣盡泄於天地之間,天道衰微,妖魔蜂起,世間隻怕難逃大劫。玄衝子,你一意孤行,才闖下了這彌天大禍!”

玄衝子震駭之下頹然坐倒,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劉伯溫道:“此處九曲盤龍穴本是長春祖師為成吉思汗親點的墓穴,本來是極佳葬地,但由於成吉思汗生前殺戮過重,所帶血腥氣傷了這裏的龍氣,故而影響了大元國運。不過大元國運之衰最主要還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為何?”

“昔年成吉思汗縱橫沙場,所向披靡,不是靠蘇魯錠長槍,也不是靠長生天的保佑,而是靠一顆靈珠。此乃上古遺存之物,與我天道不符,成吉思汗仗恃此物擁有天下,則得不到天道佑護,其雖葬於龍脈佳穴,而靈珠氣息卻與龍氣相衝,久而久之,龍氣因之耗損,大元國運走衰。長春祖師深知靈珠之害,在下葬成吉思汗時,將靈珠封於穴中,並囑咐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踏足此地。而你卻貿然闖入,亂施禁陣,以致封印被破,靈珠現世,那赤光巨熊便是靈珠所化。靈珠定是受到某種激發,這才孵化為獸。靈獸一出,天下就要多災多難了。”

玄衝子形如枯槁,目如死灰,此刻他身處的龍脈之地已草木枯萎,化為一片沙地,“想不到我非但不能挽救大元龍脈,反而將之毀於一旦,更兼造成天地劫難,隻怕人神都不能容我了。師叔,你殺了我吧!”玄衝子跪在劉伯溫麵前哀求道。

劉伯溫歎道:“殺你千次萬次都無濟於事了!”說罷憤然而去。

張照雲聽劉伯溫講述了十年前的事,追問道:“那巨熊叼走了李炎風,你可知他下落?”

“不知道,我看巨熊隻是叼走他,似乎並無傷他之意。”

“不過他身中兩道射血符,本來已性命垂危了。”張照雲歎道。

“玄衝子這幫蒙古皇族為了逆轉龍脈不擇手段,委實令人發指。”劉伯溫怒道,“他費盡心機地找到你們九人,就因為你們祖上都葬在龍脈之地,血中含有龍氣。尤其是你,你本是張天師第四十二代嫡孫,身上有聖龍之血,這才被玄衝子選中,豈料巨熊出世破壞了血龍陣,血龍未得聖龍血克製暴性,以致變成魔龍,造成了天道之劫。當年我以聚星回天大法將血龍魔氣封於北鬥之內,如今十年已過,隻怕災劫又會重臨。”

“我的祖上淵源本來極為隱秘,從未告知他人,不知玄衝子是從何處知悉?”張照雲道。

劉伯溫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他:“你當年為救李炎風把這錦囊借與他,他卻憑之盜走了玄靖的捆龍索,玄衝子查知錦囊乃張天師的信物,這才知曉了你的身份。”

張照雲恍然大悟,哀歎道:“又是因為錦囊!當年我父母就是為了這錦囊才被逼得逃出龍虎山,在顛沛流離、兵荒馬亂中先後離世,我一人無依無靠,這才上了全真教,原以為能混口飯吃,想不到是一條死路!”

“玄衝子倒行逆施,如今衰敗也是罪有應得,幸好師弟已不與他們為伍,不然豈不是要跟他們一起被世人唾棄。”醉道人道。

“長春祖師當年將全真教托付與我,而我卻未能光大教門,反弄到如此地步,我實在是愧對祖師啊!”劉伯溫歎道。

“都是玄衝子那幫元韃子的罪過,他們霸占教門,排斥漢人,才落得如此下場。師弟完全可以撇開他們重建全真,我若非受月峽道人所托要坐守武當,定會助你一臂之力。”醉道人道。

“如今全真教衰落,龍虎山崛起,我若重建全真必會引來龍虎山的忌恨,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目下最關鍵的,是要尋一處正氣沛然的大龍脈,借龍脈正氣滌**血龍魔氣,再找到具備仁心聖德之人受承龍氣,君臨天下,如此方能匡扶正道!”

聽罷劉伯溫之言醉道人激動得拍案而起:“說得好!我看此人不必找了,他就近在眼前!”說罷一拍張照雲肩膀,張照雲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