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補天血魂

真武修煉的功法名為混元無極道,修到最高境界獲得太始混元之力,可破天裂地,斷滅時空。張照雲左右手分執青白二氣旋繞結印,天地間青白二氣驟然聚於三叉戟底部的火柱上,乍聽雷聲轟響,二氣交纏怒卷,形成一股急速風暴夾帶嗞嗞電光,倏忽間將火柱絞得火屑紛飛。最後風暴聚成一個電光雷球直衝而上,爆射出萬道雷霆粉碎了三叉戟。

三叉戟一滅,又露出天脈空洞,陣陣罡風洪水般湧入,空洞內血眼魔影越聚越多,如膨脹的烈火要將空洞擠爆。張照雲心知不封閉空洞影州妖獸必會侵入。昔日真武剜心取血,畫靈符聚武當龍氣,才設下混元絕空陣封閉空洞。他今日也唯有這麽做。他以指劃破胸口,蘸取心血劃出九道龍紋,於中心點出一顆血珠,血光耀動,九龍紋射出九道光芒籠罩了武當七十二峰,九條龍脈的龍眼噴出一股氣流洞穿了鎮住龍眼的屍骨龍,九股強流幻作龍形匯聚到九龍圖陣周圍。張照雲運指結印,九龍圖陣飛升而起堵住了空洞,九股龍氣旋繞凝聚,最後化為九棱星蓋住了空洞。此次他承繼的真武混元之力更強,傾入了更多心血,設下了力量更勝六芒星的九棱星絕空陣。

張照雲剜心取血已然重傷,此刻法陣一成他立感頭昏虛弱,無力地墜落地麵。雖說他繼承了真武功力,但還需以自身功力激發,九棱星法陣不僅耗盡了他全部功力,也耗去了太多心血,以致再也壓不住此前所受重傷,此刻諸傷俱發頓時痛得他躺倒在石壁上,口角溢血,喘氣不止,他自知已瀕臨死亡邊緣。即便在他完好無傷時設下此陣也是搏命之舉,更不要說是在身負重傷之時。而且他功力耗盡,連療傷的力氣都沒有了。好在大事已成,豁出性命總算也值。

猛然萬道血光撕裂天空,九棱星法陣竟被撕碎,血色風暴在空洞旋卷吹刮,**開一圈圈血氣,仿佛人身的血肉被生生剜掉,露出一片血肉模糊。張照雲震駭得吐出一口血來,他豁出性命設下的法陣竟毀於一旦,這血風究竟從何而來?他忽想起玄武所說的天罰,心猛地沉了下去:人間罪孽深重,天罰不可違,血風必是龍馬帝江所為,他們定要施行天罰。

血風怒卷得愈發狂暴,空洞撕裂得越來越大,從中傳出一陣陣凶猛吼聲,似有無數凶獸要從天而降。張照雲心急如焚,難道人間劫數難逃,一切都於事無補?

“除非有人以無上虔誠代贖人間罪孽。”玄武的話又響在耳畔,究竟是何意?

九棱星圖陣已耗盡他的功力心血,結果卻功虧一簣,豁出性命的法陣都不能封印天脈缺口,還能靠什麽?何況他現在已無半點功力,即便有法也不能施展。一股深沉的絕望正如那愈旋愈大的血色空洞,似欲吞沒整個世界。

他無力地垂下頭,雖然他幾經生死劫難,但從未像這一次那麽絕望。忽有一物映入他眼簾,竟是白澤遺落的渾天鑒,女媧用五色石煉出的寶物——他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仰頭大笑道:“用我一人之血贖去全人間的罪孽,何樂而不為?”

他咬緊牙關雙手握緊渾天鑒,身上開始竄出一道道血痕,如一條條長蛇纏繞著他,左腕圖紋一閃,血痕燃成了火焰,血色火焰帶著他冉冉升起,直升到那血色空洞之前。“十年前我在血龍陣本該血盡而亡,幸遇師叔搭救多活了十年,如今我要將這血還與他了。他為拯救人間已獻出元魂,現在也需我獻出血魂。師叔,你我既已命中注定,我必會隨你而去。”他周身血火猛然暴脹,形如一隻巨掌將渾天鑒舉到空洞之前。

他已經領悟,無上虔誠就是要獻出最寶貴之物:血與魂。這就意味著他要以血魂獻祭天道,如此才能贖去人間罪孽,終結這末世之劫。白澤遺留的元靈殘力在他左腕,他以之開啟獻祭法陣,以真武道魂為爐鼎煉化己身血魂,煉成混元血火熔化渾天鑒。渾天鑒是五色石所煉,具有補天之力,熔化渾天鑒便可修補天脈空洞。獻祭血魂不僅可贖去人間罪孽,也可修補天脈空洞,這一舉兩得之法便是無上虔誠。

當他徹悟後,在無比興奮中又夾著無比悲愴,原來人間唯一的希望便是獻祭血魂,唯有放棄一己的希望才能換來人間的希望,人間有了希望才能寄托一己的希望,絕望中含著希望,劫難中含著生機,苦痛中含著解脫,一切喜怒哀樂其實並無分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終於勘破宇宙人生的至道。他所有血魂盡化為一團熊熊烈火熔化了渾天鑒,修補了天脈空洞,而後他緩緩降落地麵,一動不動,了無生息,隻有嘴角掛著一抹解脫的快意。

山上不知何時已聚滿了人,無數人跪倒在地對著張照雲的遺體悲號痛哭,當他的血魂化為血火照耀天下時,火光已將他的心誌傳遍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武當山發生的大劫。萬人的哭聲悲天慟地,密集的人群高舉著手抬著他的遺體,他生前做出那麽多艱苦卓絕的事卻無人知曉,就讓他在逝後擁有這最高榮耀吧。

一個老道攔住了人們的去路,他指著遺體對人們道:“你們看,他身上有一層金光,雖然他耗盡了血魂,身上怎會還湧動著一股生命力?”他忽然有所領悟,“他因祭血散魂而逝,我們姑且試試,讓我們每人都獻一滴血給他,或可喚回他的神魂。”人們紛紛咬指獻血,老道運掌施法,無數滴血凝聚到張照雲身上,那層金光越來越亮,且有更多金光從天地間聚射到他身上,如旭日東升陽光萬道。人們吃驚地讓開地方,他盤膝閉目像一尊金色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