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真假
“告訴我,真劍在哪裏?”陸致雋衝宋承影咆哮道。
“這就是真劍。”宋承影回答。
陸致雋目光一閃,去看宋承影身邊的宋萬劍,倏地出手,一劍刺穿宋萬劍胸膛,宋萬劍“嗯”了一聲,倒在地上,掙紮幾下斷氣了。
“爹!”宋承影淒厲大叫。
宋承影吃力地爬到父親身旁,將父親的屍首抱在懷裏,悲痛欲絕,嚎啕大哭。
“你知道我的手段,不把真劍交出來,你們父子倆就一起上路。”
宋承影充耳不聞,隻是抱著父親屍體大哭,淚水縱橫,虛弱的身體搖晃不止,口中模糊地說道:“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旁邊的蕭冠良實在看不下這樣的慘狀,走過來怒道:“你夠了,逼的他家破人亡,滿門慘死,你還要幹什麽,我要為天宇報仇!”
一邊說一邊提劍衝上,蕭家莊手下見狀一起擁上來攔著蕭冠良,蕭冠良口中哇哇大叫罵個不停。
陸致雋煩躁不已,一轉身風一般欺身而來,隻聽刷刷刷幾劍,蕭家莊人各個大叫,等蕭冠良反應過來時,他的手下已經身首異處,全部死在他周圍。蕭冠良頭腦一片空白,癱坐在地上,不知該幹什麽,隻茫然地看著屍體。
精鋼劍上已經沾滿鮮血,陸致雋越看越氣憤,握著劍柄一用力,劍身突然折為兩段。百年寶劍,豈能如此脆弱不堪,陸致雋怒扔斷劍,走過來一把扼住宋承影脖頸,兩眼噴火,嘶吼道:“告訴我,精鋼劍,到底在哪裏?”
宋承影做好赴死決心一般閉著眼搖頭,整張臉被淚水浸濕,手中還不肯鬆開父親屍體。
陸致雋一直用力,魔蟹幫楊德慶眼見宋家莊今日的慘狀,實在看不下去,挺身上前說道:“你已殺了他滿門,害死他父親,他若知道什麽,不會不告訴你,多殺一個於你有什麽好處?”
蕭冠良雖然痛恨宋承影為人,但總歸心地善良,生死關頭喊道:“你都殺了他爹,該告訴你的他都告訴你了,他雖然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但是個人絕不會為了一把劍害死親生父親,他還有什麽必要瞞你。”
宋承影終於慢慢失去知覺,抱著父親的雙手鬆了下去,身體也支持不住,陸致雋這才放開宋承影,宋承影昏倒在地。
陸致雋聽到別人提起“父親”二字,心裏陡然淒涼起來,他起身往外走,口中低聲哀怨道:“找了你十幾年,你到底是死是活,爹,我的小妹呢,你把她弄到哪裏了,你們在哪裏,為什麽還不出現,是不是故意躲著我,你們在哪,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們,你們知不知道這些年為了找你們吃了多少苦,殺了多少人,你們,究竟是死是活?”
陸致雋一邊自語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一會兒走的遠了,冷夙怕主人有什麽意外一直跟在身後。
隻剩下鐵扇門和魔蟹幫一幹人眾,宋萬劍魂歸西天,宋承影生死不明,蕭冠閩身受重傷,蕭冠良悲痛失常,人人眼望斷在地上的“精鋼劍”,楊德慶走過來俯身撿起斷劍,歎道:“隻為了一把假的精鋼劍,鬧出這麽多人命,掀起那麽多波瀾,最後,也隻是一把斷的假劍。”又歎息一聲把斷劍扔下山崖。
楊德慶率領幫眾抬著宋萬劍的屍身和不省人事的宋承影下山了。
崖上隻留了蕭家兄弟還有橫死地上的手下,蕭冠閩落魄地站起來,口中念叨著:“怎麽是假的,為什麽是假的,難道我真是在做夢,不可能,既然有假的,一定有真的,我不能放棄,我還要接著找,找到死也一定要找到。”
蕭冠良在他身後傷心無奈地喊:“大哥,大哥,他們都死了,大哥,大哥!”
蕭冠閩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往前走,口中絮絮叨叨,如同失心瘋一般。
蕭冠良一邊想追大哥,一邊放不下這些死去的弟兄,兩邊為難,含淚喊道:“大哥,你幫幫我,大哥,我有話跟你說,大哥,大哥你不要走。”
一邊喊一邊啞了嗓子,他對大哥極度失望,自己心裏一直仰望的英雄怎麽變今天這樣了,都是精鋼劍害的,一把破精鋼劍,害了大哥,害了天宇,還有這麽多朝夕相處的兄弟,蕭冠良跪在死去的兄弟麵前嗚嗚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他又一一把他們的屍體背下山,找了一塊清靜偏僻的地方一一埋下去,等埋完這幾個人,天快黑了。他又馬不停蹄下山循著水流尋找白天宇。不管是生是死,一定要找到他。白天宇雖隻是他的結拜大哥,但他一直把白天宇當成親生哥哥一樣,尤其白天宇正直良善的人為,更叫他心服口服,一直以為白天宇會長命百歲,怎麽會出了這樣的意外。他心裏暗罵白天宇從開始就不該管這閑事,不但害了自己,也沒能救宋家莊,現在隻剩宋承影半死不活一條人命,老天爺怎麽不睜眼看看,憑什麽好人反而遭報應!
另一邊血流成河的宋家莊簡直同人間地獄一樣,總算楊德慶為人仗義,把兩父子送回來後一一安頓好,又把所有慘死的屍體抬到院旁一塊空地,請了臨近的村人通知個人家屬來認領,又每人發了二十兩銀子撫恤,饒是這樣,死者家屬依然不依不饒,圍堵在宋家莊門口哭喊。直到天黑,四十多條屍體已被認回一半,剩下的由魔蟹幫手下看守,以防餓狼毀屍。
宋承影躺在屋裏一直昏迷,毫無求生意識,楊德慶給他輸了兩次真氣,宋承影依然沒有反應,脈象低緩平穩,呼吸正常,就如同睡著一樣,但怎麽也叫不醒。楊德慶無奈,又不能一走了之,必須等他清醒以後把所有事情交代給他才能離開。
半夜裏,山穀寂靜,黑雲蔽月,曠野間偶有狼嚎,宋承影終於渾渾噩噩地睜了眼,腦中仍然空白一片,他下了床,如同離魂僵屍一般開門走了出去,漆黑恐怖的宋家莊好像墜入地獄一樣了無生氣,一陣陣陰風吹來,好像無數鬼魂在周圍遊走呐喊,借著若隱若現的月光,宋承影邊走邊查視這個他住了二十多年的莊院,祖上傳下來的,一輩一輩辛苦努力才有今天的規模,自己無數次發誓要光大門楣,怎料到自己費盡心機反而害了宋家莊,父親數次受人侮辱最後慘死,小姮被下毒殺了,女兒現在又不知去向,這一切是誰的錯,到底錯在哪裏,心機用盡,也不是別人的對手,最後竟然是把假劍?到底錯在哪裏,是自己鬼迷心竅了嗎,不是,肯定不是,世人活著不就為了爭名逐利嗎,自己又做錯什麽?一定是天意,天意如此,叫自己,叫陸致雋,叫蕭冠閩,叫所有人空夢一場。
他越走腳步越慢,越走心越寒,突然黑暗中有人低沉的問:“你要去哪?”
宋承影以為是耳朵出現幻聽,但好像不是,他左右看看,正好月亮從烏雲中閃出一角,黯淡的月光照了下來,是蕭冠良坐在屋簷下的長椅上。
蕭冠良半抬著頭,身形頹廢,麵無表情,和平日生龍活虎的他全不像同一人。原來他找遍了崖下的水,沒有發現任何白天宇的痕跡,又在瀑布落水處的水潭邊守了好長時間,依然看不到白天宇,半夜裏無處可去,就來了宋家莊,到了宋家莊隻呆呆坐在屋簷下,心裏想著很多事,和別人一樣都想不開。
“什麽都沒有了,一場夢。”宋承影慢慢走過來,聲音蒼涼地說。
蕭冠良抬頭,問:“真的是夢嗎,是不是夢醒了,天宇就回來了,這些都是夢,是吧?”
宋承影站在旁邊,臉色慘白,像死人一樣,說道:“我該怎麽辦,我什麽都沒有了。”
蕭冠良現在也不想再罵他,隻是心裏歎氣,良久慘然說道:“你們都在做夢,一個一個做夢,你們卻活的好好的,死的都是無辜的人,天宇犯了什麽錯,被你們夾在中間利用,你們為什麽把他卷進來?”盡管心痛,但他沒有淚,這一天,淚都流幹了。
宋承影道:“不管天宇死沒死,你以後,再不要踏進滁州一步,再不要踏進宋家莊一步,哪天我死了,你們隻當死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宋承影是誰,沒人知道。”
蕭冠良這才抬頭看宋承影,淡淡說道:“你放心,我蕭冠良此生再不進滁州,哪天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你若死了,我就當死了條流浪狗,死了條害瘟疫的貓,或者是死了個被人痛恨的臭蟲。”
宋承影聽罷,微微點頭,默然轉身,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