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往事

在蔣老頭和老和尚的陪同下,小七把陳二和他師父的遺骨安頓在了匝合村的義莊之中。

回到蔣家,已是晌午,小七一直抱著那半座破碎的小石房子發呆。

此時,老和尚走了過來,“姑娘,和尚有兩個疑問。”

“老英雄請講。”小七正了正身子說道。

“第一個,那些土匪劫了為何劫了你們還殺了陳二?第二,你為何獨獨對這座小石房子如此珍愛?”

小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老和尚講述起了他和陳二的往事。

陳二

一隻紅褐色的小火在油燈上燃燒著,光亮微弱。近燈處,兩隻黝黑短粗的手指夾著一塊白玉。此玉寬約一寸,高約兩寸,呈瓜子型。除瓜尖兒處有兩分左右的亮褐色皮子外,身白如凝脂,無有瑕疵。

一雙眼睛,一雙發亮的眼睛,正充滿感情地凝視著這塊傳說中的羊脂玉。

“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嗚嗚!”

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粗獷無比的嚎啕。

拿著玉的人,叫陳二,看玉看哭的人,也是陳二。

陳二是一個月前在昆侖山下的一條古河床中挖到這方寶玉的。他本來以為,今年又得是一無所獲的一年了。沒想到,這一次他終於時來運轉。

陳二是惠安人,他是十五年前跟著師父來到於闐的。十五年前,他十二歲。那年父親告訴他,為了供哥哥考取功名,排行老二的他得自己出門謀生了。陳二心裏明白,自己腦子慢,說話還結巴,在家裏,隻能成為父親的負擔。他二話沒說,當晚就收拾了幾件衣服,離開了家。

離開惠安小漁村後,陳二去了泉州府。在那裏他遇到了正在兜售於闐玉石的師父,當然,那時候陳二還不知道師父會收留他。他隻是餓得發暈,走不動路了,才倒在了師父的攤前。師父好心,給他買了吃食,問過情況後,便決定收留他。師父收留陳二,倒也並不是因為他看出了陳二的天賦之類,而僅僅是因為,說話結結巴巴的陳二,看起來,夠老實,師父打算用他做個小幫手。由此,陳二跟著師父來到昆侖山下,成為了一名挖玉人。

來到於闐的第三年,陳二跟著師父進山尋玉,途經戈壁時,遇到了沙塵暴。當時狂風呼嘯,沙塵漫天,飛沙走石如惡龍一般黑壓壓侵襲而來。戈壁灘上,目之所及皆荒涼,師徒二人無處藏身,隻得伏地躲避。暴風席卷而過時,陳二被亂石砸暈了過去。待他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他隻發覺自己頭暈目眩,口鼻中也滿是沙石。他吐了一口痰,才發覺自己牙舌出血,全身上下亦都隱隱作痛。他翻身坐在地上,愣愣地發著呆。等他終於緩過勁,才發現,師父不見了。

約莫半年後,陳二才在數十裏外的沙漠邊緣找到了師父的遺體。彼時屍體已經被暴曬成了幹屍,麵目恐怖。他從幹屍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背袋裏翻到了刻有師父名字的鐵鍬,這才確認了身份。師父是鰥夫,也沒有任何親戚。陳二把屍體帶回後,便遵循當地人的風俗為其辦了土葬。

師父給陳二留下了房屋兩間,挖玉工具一套,和一些並不值錢的原石。三年來,師父並沒有教給陳二真正的挖玉,識玉的本事,隻是一直把他當作免費的勞動力使喚罷了。好在陳二借著平日裏自己的細心觀察,多多少少也算摸著了一些門路。次年開春,他就攜著師父留下的工具,獨自一人進山尋玉去了。

昆侖山下喀拉喀什河,玉龍喀什河等流域古來就是於闐玉之產地。早年間,當地人常聚此撈玉,不少上好的籽玉皆出於此。而今官府介入,很多明麵上的山礦河流都已經被壟斷開采。絕大部分的當地挖玉人也都被官方雇傭。那些隱於民間的有經驗的挖玉人往往自有一套尋玉的獨門秘訣。他們行蹤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一切,為的就是要避免自己掌握的玉脈泄露,從而導致他人來與自己爭財。陳二不知道師父是否也和他們一樣,藏著一個隻有他本人才知道的玉脈。不論如何,師父已逝,現在的他一切都隻能靠自己了。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挖玉人陳二時運不濟,十五年來隻得了一些碎玉聊以度日。直到一個月前,他終於挖得了一方寶玉。望著這方美輪美奐的羊脂玉,陳二想起這許多年來獨自一人遭遇的諸多困苦,悲從中來,才失聲痛哭。

哭罷,陳二又突然哈哈笑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屋角,昏暗處磨得光滑平整的矮石座上擱置著一件物什。這是陳二朝思暮想的隱秘心事,被他用黑布遮蓋了起來。他起身過去,正要掀開黑布,聽到了窗外的奇怪人聲。

“誰,誰?”陳二把玉收到懷中,警惕地問道。

他慢步移到門口,“張……張三?是……是……是你嗎?”張三是兩年前和陳二認識的,也是個獨門獨戶的挖玉人。陳二挖到這方羊脂玉的事情,張三也知道。

陳二開門,風雪卷入了房間,寒氣逼人。

他四下張望著,沒有看到人。正要關門回屋時,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女聲,“救,救命。”

庫爾班老爺

小七得了陳二施救,在他家中安定了下來。

陳二隻有兩間房,一張炕。礙於男女有別,他本堅持小七睡炕,自己在廚房將就。但是對於自小在妓院長大的小七而言,男女之間也不過就那點事。陳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睡著他的炕,又豈有讓他受凍的道理,她連拉帶扯硬是讓陳二與自己共睡一床。出乎小七意料的是,陳二這人老實,兩人雖然同床共眠,他卻從未有半點逾越。這讓小七著實對他刮目相看。

那日,小七穿著陳二的寬大衣服剛剛起來,便看到了他正小心翼翼地把一直放在屋角石座上的一件物事擺到了桌子上。

陳二揭開黑布,竟是一座小巧可愛的石房子,她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酒……酒樓。”他偏著方方正正的大腦袋,故作神秘地說道。

“酒樓?用石頭蓋的酒樓?”小七半蹲著,瞪大眼睛看著這座小房子。

“對。我們那的房……房子……都是用石……石頭蓋的,蓋……蓋在海邊。”陳二也陪她蹲下,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好精致啊。”小七感歎道。

“啊……大……大點的石子兩……兩百多塊,小……小的也……一……一百多塊。”陳二天真地說著。

“你為什麽要砌這樣一座小房子啊?”

“我……我想回……回去,回泉……泉州老家,在海邊……蓋……蓋一座酒樓,就像……像這樣,名……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啥?”小七看著他。

“‘寄蜉蝣’。”

“寄蜉蝣?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對……對……對……我哥哥當年就……就是這麽念……念給我聽的。”陳二歡喜地說道。

“你哥哥?那你怎麽一個人到這大西北來了?”小七不明白地問道。

“嘿嘿……我小……小時候……傻,傻……啥活都不……不會幹。家……家裏窮,我媽,媽媽又……又死得早,我爸……我爸要供哥哥,考……考狀元……我怕自己拖累……他……他們,就一個人……離……離開家了。”陳二摸著腦袋,嘿嘿笑著。

“那你想家嗎?”小七黯然道,她羨慕陳二,至少他還有一個家。

“想……天天都想,哥哥……哥哥聰明,現在可能都……都考上狀……狀元,當……大,大官了。”陳二頓了頓,“有一個詞叫……衣……衣襟……”他撓著腦袋找不到詞了。

“你說的,是衣錦還鄉嗎?”小七猜測道。

“對對,我……我也想……衣……衣錦還鄉。”

“嗯,有誌氣。你一定可以的。”小七認真地鼓勵他。

“你看……”陳二掏出了那塊瓜子形狀的玉石,“這麽多……多年,我挖玉,一直沒……沒得著寶貝,但是前不久……老天爺可……可憐我,總算讓我挖……挖到了,挖到了這個東西。”

“陳二,這個足夠你開一個酒樓了。”小七在風月場見過不少寶貝,一眼就看出這玉價值不菲。

“是……是呀,我……我打算過……過了這個冬天,就……就回家。”陳二若有所思地停了一會,又說道,“小七,你……你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我媽是一個妓女,在我之前,她懷過六個孩子。六個,都被她打掉了。懷我的時候,她怕自己作孽太深,就打算把我生下來。誰知道,生我的時候難產,剛把我生下她就死了。所以我從小就是在妓院長大的,她們也懶得給我起名字,就叫我小七,十三歲的時候,鴇母就讓我接客了……”

陳二突然握住了小七的手,“小……小七,你嫌棄我嗎?”

“當然不嫌棄呀。”

“那你跟……跟我好嗎?我……我帶你回……回家。”陳二眼神篤定,異常認真地說道。

他話剛說完,小七卻早已哭成了淚人,“陳二,你,你不嫌棄我嗎?”

陳二還沒回答,屋外卻突然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哐當一聲,門被撞開,七八個回鶻人闖進了房間,陳二趕忙把小七護在身後。

“對不起對不起陳二,”張三被幾個人架了進來,“我喝多了,逛窯子的時候,說,說露了小七的事。”

“你以為你能逃到哪裏?”庫爾班說著回鶻話,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陳二麵前,伸手就要揪小七的頭發。

陳二一把推開了他,庫爾班退後了一步,憤怒地看著陳二。他朝身後招了招手,一個麵皮蠟黃,身材清瘦的手下走到了前麵。庫爾班對著他嘰裏咕嚕說了一堆。

“是,老爺。”這個人站到了陳二麵前,“你,叫陳二是吧?”他用不太熟練的漢話說道。

“是,怎……怎麽了?”

“你身後的女人,是我們庫爾班老爺的奴隸,是老爺在怡紅院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

陳二回頭看著小七,“是……是嗎?”

小七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沒什麽好說的了,人我們帶走吧。”這人剛說完,庫爾班的手下就衝上來要抓小七。

“不!”小七和那幾個人扭打掙紮著,“我不走,我不走!陳二,陳二救我。”

陳二看到小七抗拒,想也沒想就衝上去推開了庫爾班的手下。

“怎麽著,欠收拾是吧?”庫爾班老爺又說話了。

“陳二,陳二,”小七跪下抱著陳二的腿,哭著道,“那晚你救我的時候看到了嗎?我身上的傷口都是庫爾班打的,他每天打我,我回去就是個死啊陳二!”

陳二想起那晚救下小七時,她渾身的衣服都沾滿了血跡。

“還愣著幹什麽,搶也給我搶回去。”庫爾班對手下喊道。

幾個人擼起袖子,又圍了上來。

“等等,”陳二突然喊道,“她是買……買來的是嗎?”他對著庫爾班那個麵色蠟黃的手下問道。

“是,你想怎樣?”

“我……我要買,買她。”陳二說道。

那人對著庫爾班轉譯了他的話。

“怎……怎麽樣,多少錢?”陳二問道。

“我們老爺說了,這個女的不聽話,放家裏也是麻煩,可以賣。但是,價錢,要漲。”那人停了停,伸出了五指,“五百兩白銀。”

“行,我……我買。”陳二掏出了那塊瓜子形狀的羊脂玉石。

“陳二你他媽瘋了,那可至少值一千兩!”張三一看到石頭就激動地喊了出來。

“不,不行。”小七亦站起來拚命搖頭喊道,她用力推著陳二的手,“這石頭你不能給他們……庫爾班,我跟你走。”她不願意陳二為自己舍了玉石,整了整衣服,就走向了門口。

“庫爾班,用這塊玉,換小七,你答應不答應?”陳二果決地說道。

庫爾班看著石頭兩眼發亮,連連點頭,“要石頭,不要女人。”

“我們老爺說了,要石頭,不要女人。”

“陳二……你……”小七愣在了那裏。

庫爾班邁步向前,伸手就要取陳二手中的石頭。

“慢著。”張三掙脫開庫爾班的手下,走到了陳二麵前,“陳二,你果真要拿這石頭換這女人?”

他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蠟黃臉,”張三對那個翻譯說道,“告訴你們老爺,把小七的賣身契拿過來,沒有賣身契,就沒有石頭。”

蠟黃臉又是一頓嘰裏咕嚕。

“那還等什麽啊,趕緊去取賣身契啊。”庫爾班抓著拳頭著急地說。

玉佛

眾人散後陳二把小七的賣身契放在桌上,“小七,你走吧。”

“為什麽,你是嫌棄我嗎陳二?”小七不解地問道。

“不是。”

“那你是怪我讓你沒了玉石?”她帶著哭腔,小聲道,“是嗎?”

陳二搖頭。

“那是為什麽?”小七抬頭看著他,“你不是說過要帶我回家嗎?”

“回……回不了家了,我……我現在,什麽都……都沒有……你跟著我,隻……隻會受苦。”陳二蹲了下來,沮喪地說著。

“陳二,”小七紅著眼睛,蹲下來抱著他,“隻要你不嫌棄我,小七永遠都跟著你。不管你有,或者是什麽都沒有,我都不在乎。讓我當你媳婦好嗎?讓我照顧你?好嗎陳二?”小七把臉埋到陳二的脖肩之間,“對不起陳二,是我害你沒了玉石……對不起……”

“小七,你……你沒有……沒有對不起……在我眼裏……你比玉石珍……珍貴……”陳二也抱緊了她,“你真的不走嗎?”

“絕不,絕不。”小七堅定地說道。

自那以後小七就成了陳二的媳婦。陳二進山挖玉,小七會給他做他最愛吃的烤包子和饢餅。陳二回家,也會給小七熬製他最擅長的羊肉湯。兩人的生活當然不能算富裕,但是也不至於拮據。陳二每天都樂嗬嗬的,小七更是心滿意足。他們就像這個世界上最普通的夫妻一樣,勤勞而幸福地生活著。陳二依然沒有忘記他的願望,冬季大雪封山,他便會在家裏把那座小石房子拿出來修修補補。小七雖說在妓院張大,卻也是個好學的女子,她曾經跟著風月場的姐姐們學了不少字。她開始教陳二識字,教他寫自己的名字,教他寫他早已定好的酒樓的牌匾——“寄蜉蝣”。陳二學得慢,把自己名字寫得歪歪扭扭,但是“寄蜉蝣”這三個字他卻寫得工工整整。甚至,他還用黑石磨了塊小牌匾,把“寄蜉蝣”刻到了上麵。那天,他把牌匾掛到小石房子門楣上的時候,高高興興地笑著,看起來好像真的酒樓開業似的。小七知道,陳二心裏依然燃燒著那團火焰,她也小心幫他嗬護著,她知道這團火可以溫暖陳二,也可以溫暖她自己。

如此便又過去五年。

那天陳二和張三進了深山找尋玉脈,一個多月一無所獲,張三沒有耐性,便先出了山。陳二看幹糧水源都足夠,便打算再待上半個月。七天後,陳二在一個小山坳裏看見了一個橫躺著的人影。他走進時,才發現這個人的頭發,臉上都是幹硬的黑色血塊,而且口唇幹裂,可能已經在這裏七八天了。陳二趕忙扶起他,試探鼻息,依稀有一絲殘氣。他伸出拇指,掐著人中,此人竟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

“渴……”

陳二聽見了他微弱的聲音,立即取出水壺,往他嘴裏一點一點地送著水。這人喝了幾口,緩慢而艱難地呼吸著,突然開口說話了,“那……那三個人,擊打了我,搶走了石頭……嗬……”他輕笑了一下,“目光短淺……”他又吞了一口口水,伸手在褲襠中掏著,終於,他掏出了一張牛皮紙遞給陳二,“我是活不成了,好心人,這玉佛,便給你罷……”說完話,這人便斷了氣息。

陳二拿著牛皮紙,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他才展開,紙上竟畫著地圖,地圖上用紅圈標出了一個所在,上麵寫著兩個小字——玉佛。陳二將死者拖到了避風處,挖了個墳,就地掩埋,還用石塊立了一個簡易的石碑,又用鑿子在上麵歪歪扭扭地刻畫下七個字——無名挖玉人之墓。

之後陳二循著地圖,竟果真找到了一尊玉佛。玉石質地上乘,白如截肪,約一小缽體積,更加可貴的是,這石頭輪廓之間竟隱約是臥佛彌勒模樣。陳二如見真佛,當即跪下,拜了三拜。

回家之後,陳二見著張三便敘說了這段奇事。誰知張三那日出山,竟也遇上了怪事。他剛過一個山頭,就聽見不遠處有吵鬧人聲。張三好奇,尋聲而去,發現山上一小懸崖處竟有三人正在打架。張三一猜便是爭搶玉石,遠遠躲著觀瞧。隻見其中一人舉起石頭,砸倒了另一個,從他手中搶去了一塊小石頭。這時第三個人掏出了什麽東西,拚命捅著第一個人。就在此時,那倒下之人,突然起來撲向了那兩人,三人一齊,摔下了懸崖,就落在距離張三兩丈不到的位置。張三眼看三人就在眼前摔得血肉模糊,登時就被嚇傻了。

“他們爭搶的就是這塊石頭。”張三亮出了那塊形狀雖不規則,卻色如白乳的羊脂玉。

“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張三得意地炫耀道。

“挖玉十五年,陳二才得著一塊真正的寶貝,可是他卻用它救了我……”小七說罷往事,低頭哀歎,“要是那年,他不等冬天過去就攜玉石回家,或許現在已經在海邊開起了‘寄蜉蝣’……可憐陳二,今年剛得了玉佛,眼下又……”

“世事無常,確非你我所能左右。”聽罷小七敘述,老和尚亦不免唏噓,“姑娘,這方寄蜉蝣牌匾可否就作為給和尚的信物?”

“自是可以。”小七把‘牌匾’遞交到和尚手中。

“姑娘,”和尚突然站起,長身挺立,朗聲道,“老和尚今天允諾你,非但要替你殺了那獨眼報仇,還要幫你取回玉佛,保你回泉州,親眼看你建起‘寄蜉蝣’……”

“老英雄……”小七感激涕零,跪地伏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