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八美奕王重聚魔館,王子迷失驚動天下

江湖紛亂之時,難得是舊恩不忘,日久更深。身為中州女子,做不得巾幗,也不能斷了感懷恩人之情。話說帝都八美自奕王兵敗王城下後,屍首無人能尋找,卻不知奕王心有鬱結,含恨成魔,而屍首早已腐爛在漫漫河溪中。奕王肉身離世後,帝都八美也各自營生去。後來那兆君登基後,百廢俱興,也把昔日那合歡裏早已改作文人雅士與村落人家,裏麵的鶯鶯燕燕也都各自逃生去了。丹若君又倡議帝都內外女眷與丈夫齊一,勤於女紅躬耕,忠於家室相公,所以八美也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是把先前各自的伶人身世忘卻了些。隻是伶人歌孤寂,一般良家自以為良家,不敢娶這些個女子為妻,更何況八美深知尋常男子隻是貪色圖樂,海誓山盟與盡心獻殷勤也隻是占為己有為目的。

那夜筱菀三更無眠,見姐姐們都熟睡了,便披衣踱步來庭院裏,倒是夜靜人清,心裏便生來往事雲煙,在感慨自己身世飄浮之時,也感念奕王恩典,想來奕王身世浮沉不定,心心相惜之餘便流下淚來。拭淚幾番後,便緩步在庭院裏觀望花草搖曳,卻不知有人出現在身後,將筱菀的雙眼蒙住,嘻嘻笑道:“猜猜我是誰?”這人突然出現倒是把筱菀嚇一跳,聽得這聲音熟悉,筱菀便笑道:“大半夜你來這裏作甚,我想啊估計是一傻子吧。”那人鬆手了,沮喪道:“真是無趣,你們中州女子真是英明。”

筱菀轉過身來,隻見是泰峰,烏發落肩,一臉歡顏。泰峰見筱菀粉淚滴落,嬌態嫵媚,便伸手為她拭淚後,將那淚滴含進嘴裏,也傷心道:“我聽人說淚水這東西苦澀得很,今日算是嚐到了。”泰峰說著還不忘抿抿嘴,惹得筱菀破涕為笑道:“說你傻,還真是傻,還吃別人的眼淚。”

泰峰把臉湊過去道:“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都說人心叵測,我偏不信,遇到你了,我就更加不信了。”說得筱菀羞紅臉色,泰峰又將筱菀拉攏過來,納入懷裏喃喃道:“都說男女相遇,便是情生,今日我做男人身,你做女人身,我們恩愛如何?”說著便把嘴巴湊過去,筱菀從未與男子夜裏會約,倒是幾分含羞,幾分願意。隻是恩愛之間,有一股奇怪的風吹來,泰峰說了句:“五魔而至,我且告退,來日我必會娶你做妖城王後。”說完便在筱菀麵前不見蹤跡。筱菀癡癡傻傻呆在原地,想來這泰峰來無影去無蹤,必不是凡人。隻是有五人出現在筱菀麵前,一女手拿玉蘭花,一女身著芙蓉裙,一女懷抱琵琶,一女手握蓮花,這四位女子筱菀從未見過,倒是那玉麵公子看來有些麵熟,那身段優雅,那舉手投足不乏俠義氣勢,便認出是奕王,便跑過去哭道:“奕王這是怨魂不散麽?你且說說你的苦衷,我雖是個小女子,不懂什麽行俠仗義,但奕王是我眾姐妹恩公,恩公之恩,我們畢生要銘記,也要竭盡報恩。”

奕王倒是笑道:“我這幾位美人常和我說世間少女都是姽嫿樂境百花下凡,我卻不信。”奕王話還沒說完,這筱菀便嚷嚷著去喚醒眾姐妹,筱菀拎著元媛,麗香,茹詩,湘蘭,蕭雲裳,眉嫀等六位美人慌忙前來,期間還有人抱怨筱菀是做夢初醒,來至庭院裏,果真是有奕王和四位姑娘在此,便也都拜見恩公,彼此訴說了一番想念的話兒,隻是奕王便對元媛等眾女子說道:“隻是我如今無處安身,我不是有肉身之人,暫且請你們去骨色生香酒館裏住著,也好讓我修行還魂成人身,若是你們怕我,我也不會強求。”眾女子聽罷,嚇出一身冷汗來,隻是筱菀哭道:“我等姐妹當年在人販手裏不知受過多少苦,奕王憐愛,被奕王救於人販之手,才成有帝都八美(加玉蘭合成帝都八美)的美譽,今日奕王恩公行道險阻,我等姐妹必隨恩公,回骨色生香魔館侍奉奕王。”元媛等其他眾女子聽筱菀小妹如此一說,也都齊聲說願意跟隨奕王。奕王便將那四位女子讓他們認識,隻聽手握玉蘭的女子道:“銀骨夫人見過各位美人。”美人們回禮。“鐵麵芙蓉見過各位美人。”美人們也回禮。“箜篌、琵琶女見過各位美人。”美人們回禮。茹詩笑道:“這二位仙姑看來精通曲藝,以後咱們可要受教於而為仙姑了。”大家彼此客氣著,元媛姐妹們準備回去收拾行囊盤纏,等天明麵啟程,倒是奕王笑道:“既然隨我而去,何以這般瑣碎,我那裏天下物件多得是。”姐妹們才作罷。隻是筱菀還左右觀望,若有所思,一陣雲煙後,奕王便將眾女子帶到了骨色生香酒館裏了。

這裏倒是別有一番景象,燈火輝煌不說,也有男女往來如風,各個見奕王都以禮相待。

“這魔館便是我的。”奕王說。

“這些人為何走路無聲,擦肩無風,麵目無色?”筱菀問。

“乾坤之間,似有似無之物,不是鬼,便是魔。”鐵麵芙蓉說道。

“哎呀!妹妹們剛來,芙蓉姐姐何用這等話兒嚇唬人。我帶眾姐妹回各自廂房去如何?”銀骨夫人嘻嘻笑道,拉著女子們回去。

銀骨夫人帶著美人們穿過遊廊,筱菀生性頑皮,左右閑望看到一書生模樣的公子,見他麵色凝重,心事重重走來,與筱菀擦肩,險些將筱菀撞倒。筱菀也生來奇怪,這公子麵色傷悲,走路有聲,想來也是個人,便嘻嘻看著。倒是玉蘭早有發覺,將筱菀帶領著會廂房去。

次日醒來,酒館裏寂靜得很,元媛,麗香,茹詩,湘蘭,雲裳,眉嫀、筱菀醒來,便來到大廳裏,左右不見奕王與他身邊的女子,隻見茶案上放著素箋:

群芳親啟,相見之時便相見。

看完便無下文了,元媛倒是看見一處屋裏有人出門來,翻看著手裏的書簡,元媛對眾姐妹說道:“很是稀奇啊,你看那裏有個相公,不會是這酒館的管家吧?”

“管家不都是年歲已高之人?”茹詩說。

麗香搶白道:“小生相貌清俊,姐妹們不許和我搶啊。”

湘蘭和雲裳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眉嫀倒是不屑一顧道:“除了我奕王,天下男子都是濁物。”

姐妹們說話之間,才發覺筱菀早已往書生那邊去了。

“公子從何處來?”筱菀問道。

陳機見了便是躲閃,連連求道:“仙姑饒了我吧!”

“哪裏有仙姑?你我昨夜相見,便是擦肩而過,我若是無影無形之人,怎會碰撞到你?”

陳機沉思一番道:“我勸姑娘還是早早離開這裏吧,這裏都是冤魂厲鬼處所,姑娘保性命要緊。”

筱菀笑道:“我堂堂女子站得穩,走得正,心無邪處,何以怕這些個冤魂厲鬼?”

眉嫀過來也說道:“我家奕王有恩與我們姐妹,如今我們來這裏與他作陪,乃天緣不盡,這也是我們姐妹報恩奕王之時,何以保性命之說。”

眾姐妹也都圍著陳機看,倒是弄得陳機不好意思,陳機心裏村道:“這些個姑娘看來也並非是鬼魔之人,隻是自己現在在這骨色生香魔館,不得脫身,身上道術全無,不然早就遠走了。”

陳機便問道:“各位仙姑,請問這奕王可是這裏的人?”

眾姐妹七嘴八舌說著,隻聽元媛道:“哪裏來的仙姑,相公高讚了。”麗香道:“相公有所不知,我家奕王便是那位白衣公子,在以前可是英傑,隻可惜被小人陷害,才淪落於此啊。”茹詩道:“公子不如在這裏住幾日也好,我們奕王最是憐愛濟貧。 ”

“對,奕王,我在找的也是奕王。”陳機自言自語道。

湘蘭道:“公子是否婚配啊?”

雲裳向湘蘭啐道:“就你逢男子便是問人家婚配,真是不害臊。”

眉嫀與筱菀隻是在一旁嬉笑。

忽然館裏闖進一人來,麵目帶紗,看不清嘴臉,隻是那人懷裏抱著一熟睡的男嬰,對幾位女子道:“若是想奕王重整江湖,還請諸位姑娘照顧好這男嬰。”大夥兒來不及問,這人說完便破門而出,不見蹤跡。

筱菀出門去追,陳機也跟著,不料在門口便被困住而出不得。筱菀隻見街上人影亂,帝都兵卒在四處搜查,說是兆君王子失蹤,天下尋蹤,便把嬰孩放進竹籃裏打算清查。

筱菀便關了門進來驚道:“這尋王子的煙雲終於是吹到公孫城來了。”

“莫非這就是那遺失的王子昊?”

“砰砰砰!”門外人在敲門大喊,看來帝都兵卒是追到這裏來了,陳機與眾姐妹們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兵卒進來,這男嬰也將被帶了去,不管這孩子是不是昊王子,連累的是自己。慌亂之餘,一陣煙見是鐵麵芙蓉出現,將那孩子帶了去,又不見蹤跡。

外麵兵卒也都破門而入,左右翻箱倒櫃速查了幾番,終無下落,便往別處去。

兵卒一走,這鐵麵芙蓉又出現了,將那袖子一撫,漆黑大門又是完好如初。鐵麵芙蓉將那男嬰托付於眾女道:“此男嬰確是帝都兆君之子昊,隻因帝都玉良人病重,丹若君又勢壓兆君與玉良人,才出此下策。往日後各位姐姐將這孩子撫養長大,就算是了卻奕王一樁心事。”

眾女隻是不說話,也不好推辭。鐵麵芙蓉又道:“眾姐姐請放心,在緊急時刻喚我鐵麵芙蓉,我便出現救險。”說完又是一陣煙不見。

隻是陳機心裏尋思,這奕王與鐵麵芙蓉並非是人,如今收養兆君之子,怕是養其子,弑其父也未可知。

而城內城外,接二連三出現死相醜陋之人,引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