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五年後。

昔日的羞澀小孩已經長大。

加入了花間派,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名號。

“……傳奇故事裏呀,絕望中總要有英雄挺身而出,拯救世界。”

孩子們黑漆漆的腦袋圍成一排,看著那個蹺著二郎腿、悠閑坐在房簷下的半大小人。

“這就是蕭九遭遇水魅,掉落海水後的大結局?”

小人坐在屋簷的陰涼下,雖然看不清麵容,可仰著頭、踮著腳,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早便呼之欲出:“是啊。”

“這算什麽嘛,你胡編亂造的吧!”

“爛尾!她掉進海水裏明明快死了,忽然堅定信念了,於是神龍出現了,鳳凰出現了,上古神明出現了,海水變成桑田,每一根麥芒都化利箭,於是水魅就這麽被射死了,於是蕭九就這麽贏了。這是什麽邏輯,什麽道理?”

“真是愚蠢啊!為何人類盡是忙著提問,卻無暇鍛煉下他們本就不發達的大腦呢?”

那屋簷下的小人蹺著的腳顛了顛,眉毛一動,似乎做了個鄙視的表情:“這當然不是個英雄故事。”

那日八台鎮的情景尚曆曆在目。

“我說,這都什麽惡心東西?”最初,是神色不羈的黑衣男人出現在鎮子外。他帶著人手和工具,破開了一條雪道,解救了被暴雪困在八台鎮的江湖人。

黑衣男子對著眾人掏出腰牌:“我是靳忌。花間派已接手此地的超自然事件,你們安全了。”

緊接著,傳來轟隆隆悶響,好似地上有千萬人行軍路過,好似山上有千萬根木棍擊地而動,有好似江上有千萬艘機械船汽笛長鳴。

“江湖盟前來援助武林同道——”

“少林武當合力衛道除魔——”

“百草門帶著解藥趕來啦——”

“芥子幫來啦——”

“你們看不起的東海海盜也來啦——”

自助者,天地悉皆歸。

“這個故事講的不是英雄——”小人手臂懶懶地抬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隻是一群普通人在尋找答案。”

小人翹著腳,洋洋得意:“唐畹跨越九年的固執信念,蕭九由生而死的茫然彷徨,機甲們更激烈,直接發動了戰爭——都是為了尋找答案。”

四周的孩子們都呆住了,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就在這時。

“離生——”

一聲輕喚僵住了小人的動作。

清風徐徐,遠山淡煙浮墨,巒氣流波,柔藍濕翠,清暉搖**。那聲音極低、極輕柔,帶著淡淡的笑意,就好像一聲最有氣無力的歎息,幾乎模糊了字音。

小人方才不可一世的囂張模樣全不見了。他似乎有些尷尬地咧了咧嘴角,解釋:“是我那個好溫柔好溫柔的主人……”

他的聲音還在繼續,可身子已經不可控製地站了起來。

一絲銀光沿著陽光閃過,孩子們這才發現,小人的四肢關節都連著絲絲縷縷的引線。難怪眉目如畫、眼如琉璃,分明是個傀儡人,隻是太過惟妙惟肖,以假亂了真。

順著那引線看去,茶館的門後繞出了一道修長的紫色身影。

那是個極年輕的人,甚至有些過分纖柔秀美,分明還是個稚氣的孩子。

他掌心握著精致的操控傀儡的木十字,似乎歎息,又似是可有可無地低喃:“莫胡鬧了,要做事情了。”

他說話時眸光含露,嘴唇微微上翹,唇角細細的紋路舒開了稚嫩純良的笑容。

當年星天白月下,他像一縷紫霞而來,披著漫山的霧氣,加入花間派時,也不過十六歲。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隻稱呼蘭畹主人。

深林以薌名,花木不知數。

一點無俗氛,蘭芽在幽處。

離生一下子高高躍起,擠掉機關鳥,坐在了主人的肩上:“那次在唐門染上的蠱毒,雖說吃了百草門的藥,但還沒休養利落呢,我才不允許你又回花間派去工作……”

聲音斷掉,蘭畹主人抬手合上了離生的嘴。

“無妨。”聲音依舊輕柔。

他前行的影子落在地上,不過是細細的一縷,好像天空盡頭一道極輕柔的淡紫色煙霞,似乎風一吹,便要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