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子清風

清風跟在胡不歸身後,看著他用碎布裹著的短劍,出於好奇問道:“師叔,你為什麽用斷劍啊?”

胡不歸一愣,停在原地,清風撞上他的背,鼻尖被磕的生生的疼。

胡不歸轉過頭,睥睨著他:“你管這麽多做什麽,劍斷不斷,能殺人就行!”

胡不歸說的沒錯,武器這玩意,隻要能殺人,就是好武器,相信不久後,清風會見識到,胡不歸的斷劍殺起人來,有多麽快!

清風被胡不歸冷冽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故作輕鬆的摸著鼻頭說道:“哦。”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胡不歸似乎想起來什麽似得,走了沒幾步,又回過頭:“誰準許你叫我師叔了,叫爹!”

這下輪到清風懵了,怎麽問了個問題就成他兒子了?這不劃算啊,再說自己爹剛死,屍骨未寒,胡不歸就這樣搶他爹的好兒子,不好吧?

沒等到清風緩衝過來說不行,胡不歸埋著頭往前走,搶先說道:“你可別想占我便宜,權宜之計。”

“師叔是在躲誰嗎?”

胡不歸拿出懷裏的酒壺,咕咚的喝的了兩口,喝完,酒袋掛回腰間,他用袖子擦擦嘴,笑道:“躲誰?躲天下人!”

清風望著他的亂糟糟的頭發,覺得他瘋了,於是又問:“為什麽呢?”

“峨眉和武當對我發出江湖懸賞令,要拿下我的人頭,我們隻能走官道,避免盤查,父子出行更合理。”

清風癟著嘴:“那,師叔你的人頭值多少錢呢?”

胡不歸沒料到他這樣問,反而笑道:“怎麽,你想要?”

這一問,嚇得清風整個人一震,生怕他以為自己圖謀不軌要殺了自己:“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擔心師叔的安危……”

胡不歸不再理會他,清風惴惴不安,覺得下一刻,胡不歸的劍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他訕訕的跟在胡不歸的身後,心裏想,不知道自己爹這麽輕率的就把自己交給他是對是錯,而且這位邋裏邋遢的師叔看起來太不靠譜了,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隻能跟著這個瘋子了……

有記憶以來,清風都是跟著蘇連波生活,蘇連波一直沒告訴他,他不是蘇連波的親兒子,蘇連波平時對他非常好,父子兩盡管遊離在外多年,日子過得平淡卻幸福,蘇連波也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兒子對待,非常疼他。

蘇連波本來想把清風偷出來沒事虐虐他,以報清風她娘背棄他的仇,可是那時候清風才一個月,打他罵他,他也不知道痛,蘇連波又不想殺了他,隻能好心帶著,時間一長,清風慢慢長大,十分可愛得圍著蘇連波爹長爹短,養條狗還有感情呢,蘇連波自然是不舍得傷他半分的。

蘇連波臨死前說:“清風,我不是你親爹。”

清風趴在他的身邊,臉哭成了一團,他哭的不是胡連波騙他,他是哭胡連波要死了還要和他說這個無關緊要的事情,清風根本不在乎他是誰的兒子,那一刻,他隻希望麵前這個男人不要死。

胡連波還是死了,清風的手被交到胡不歸的手上,他看著這個穿著亂糟糟的衣服,渾身臭烘烘的男人,覺得自己前途未卜,甚至還非常有可能死在向胡不歸尋仇的人身上,為什麽一定要去找回自己親爹娘呢?清風其實是不情願的。

不僅是因為從來沒見過自己親爹娘,還有個原因就是他總覺得蘇連波臨死前在撒謊,其實是想把自己托付給胡不歸,說不定胡不歸看著他機敏可愛,認作幹兒子了呢?事實證明,是清風想多了。

胡不歸看著剛才還聒噪的小子一下子陰鬱起來,說道:“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等我把你送到你親爹娘那裏,咱們就兩清了,你要是不願意叫我爹,那就私下裏還是叫我師叔,但是在外麵你必須喊我爹,否則是死是活,我不會管你!”

胡不歸帶著清風要去絕妙山莊,必經之地有雍州、江南,廬州,再到蘇州,前路漫漫,他帶著清風走了一個時辰,才驚覺自己接了個大麻煩,這麻煩也算不得清風招惹的,清風又不是被追殺的落難皇子,但是胡不歸是被追殺的懸賞壞蛋呐,本來尋仇的人家就多,以前一個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現在還得帶個大包袱,偏偏這這包袱金貴的很,扔又扔不得額,殺又殺不得!麻煩,麻煩!

“師叔,我餓。”

清風可憐巴巴的喊道,這都走了一天了,啥也沒吃,胡不歸還喝了幾口酒,他可是連水都沒喝。

“爹,我餓。”

胡不歸不理他,他就換個法子喊,胡不歸背一僵,感覺額頭發涼。

清風一看自己的計謀奏效了,又喊:“爹,我餓了,爹,我餓了,爹……”

“閉嘴。”胡不歸罵了他一句,之前又叫清風叫自己兒子,這清風忽然叫起來,自己又有點不習慣,雖然一大把年紀了,缺德事做了不少,畢竟尚未成親,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大兒子,還真不適應。

他掉頭看著嫣了的清風,他苦哈哈著笑著討好,身子又不敢多向前一步,胡不歸無奈道:“你在這等著!”

說罷,就要使輕功走,清風一把拉住胡不歸的衣袖:“師叔,你去哪裏?”

給你找吃的。

胡不歸看著他不安的眼睛,小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嘴角抽搐:“怕什麽?”

“誰……怕了,誰怕了。”清風甩開衣袖,口是心非的說道。

胡不歸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想笑又礙於之前建立起來的威嚴形象,咳嗽了幾聲:“放心,找個吃的,立馬回來。”

雖然得到了胡不歸的承諾,清風心裏還是不安,胡不歸管不得他,不耐煩說道:“你就在這裏等我,我既答應你爹會送你到絕妙山莊,就不會食言。”

胡不歸走了一個時辰,清風坐在石頭邊,用枯木枝在地上畫圈圈。

他一直往胡不歸走的方向眺,望了好一會兒,胡不歸還沒回來,清風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夜色慢慢籠罩過來,清風覺得胡不歸跑路了,也是,本來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帶著他千裏迢迢去尋親,也撈不著好,肯定走了。

清風越想越委屈,越想也越氣,他甩下木枝,口裏鼓著氣,哼哼唧唧半天,最後怒吼:“混蛋!”

蘇連波沒有告訴清風,背後不能罵人,果然,話剛落音,胡不歸提著一隻雞出現了,他嘴裏叼著一根草,顯然是已經吃過了,胡不歸玩味地看著他:“怎麽,生氣了?”

清風背過身,氣到身子都在發抖,胡不歸把吃的遞給他,他也不接,胡不歸把雞扔到地上:“愛吃不吃。”

他尋了一塊平地,躺下去:“明早動身,今夜就在這裏休息吧!”

清風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又不哄自己,質問道:“不是說一會兒嗎?”

“我也要吃東西。”

胡不歸說的沒錯,他沒資格要求胡不歸自己親爹一般不舍得吃也要寵著自己,但清風心有股子裏沒來由的怨氣:“我爹臨死前,讓你好好照顧我……”

“你爹讓我送你到絕妙山莊,沒說是死是活,也沒說讓我好好照顧你。”胡不歸一個眼神看過來,清風一個發抖,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冷的人,他的眼睛冷,劍冷,心更冷!

清風撿起來那隻弄髒了半邊的雞,心裏止不住的委屈,對他而言,蘇連波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不管他是不是還有親生父母,清風沒見過,更沒在那親生父母麵前承歡片刻,蘇連波就是他爹,會把雞腿留給他吃的親爹。

他知道胡不歸不會把他當做親生兒子對待,更不會考慮到他的心情,這世界所有一切都是虛無的,他隻能靠自己,眼下還是填飽肚子要緊,於是清風伸出手拍拍雞身上粘的草屑,張開嘴就撕咬起那隻雞來。

太過於依賴一個人,總歸是沒有好處的。胡不歸通過餘光看著清風,轉過身,滿意的睡去。第二日,胡不歸帶著清風繼續往雍州方向去。

清風不再師叔長師叔短,隻是默默的跟在胡不歸身後,餓了就自己找吃的,山上的野果,菜地裏的的番薯,總而言之,清風總能填飽自己的肚子,有時候會還會給胡不歸留一點,但是胡不歸從來不吃,清風很少看見他吃東西,胡不歸身上有個酒袋,清風不知道那裏是否有酒,甚至裏麵裝著東西沒有,胡不過每次都拿著那個酒袋喝,像喝不完一樣。

清風總結出來一點,胡不歸是個怪人,這個怪人還不愛洗澡,每次清風走在他身旁都能聞見餿餿的味道,於是清風實在忍不住了就勸他:“師叔,前麵有條小溪,不如我們一起去洗個的澡?”

胡不歸拒絕了他的邀請,還理直氣壯地說:“洗個澡還要我陪?那河裏沒有蛇和水鬼,你盡管去就是了。”

清風白了他一眼,隻得自己乖乖脫了衣服去洗澡,隻不過每次他都同胡不歸保持一點兒距離,以免被熏到。

他試圖騙過胡不歸洗澡,假裝溺水了,他在河裏喊了半天救命,胡不歸躺在草地裏一動不動,壓根不在意他是死是活,喊的清風嗓子都啞了,索性,他就放棄了。

但是,沒多久了,胡不歸就開始乖乖洗澡了,因為他遇見了一個人,他命裏躲不開的人。

這個人還是一個長得非常美麗的姑娘,她還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柳寒煙,哦,不,應該叫於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