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去雙親
到了第二日,鬼穀子收到消息,緊趕慢趕了過來,這鬼穀子是個脾氣秉性都非常奇怪的老頭,滿嘴胡話,真假參半,還喜歡喝酒,平時的工作就是穿著黑色大褂,拿著一根黃色竹子縫著一塊白色帆布,白色帆布寫著:不準不要錢!
收到胡夜闌的來信時,他片刻不敢懈怠,飛奔而去,吃飯的家夥都沒帶上,要說這胡夜闌沒爹沒娘是個混人,獨來獨往慣了,卻在和胡一歸他娘隱居前還有過一個過命交情的朋友,不過他誰也沒有說,這朋友是鬼穀子。
說到這個朋友,還得提到鬼穀子造人陷害胡夜闌挺身相救的故事,那日,鬼穀子又在給人算命,不料遇到一個挑事的,死活說他算不準,收黑錢,抓住他不讓走,這芥子幫雖然是個大幫,卻沒有什麽實際性的武功,他們主要練的是內斂術,用來打探消息和傳遞消息用的,此時此刻,鬼穀子被人死死揪住脫不開身,抓他的人又不講理,鬼穀子空有一張嘴,講也講不清。
那人眼瞧著動手就要打他,鬼穀子招架不足,便要逃命,於是使勁兒一推,那人倒在地上死了,路人見他勢單力薄,紛紛站出來主持公道,要將他送官查辦,值此之際,胡夜闌下山尋酒喝,看見了這一幕,他一個縱身,跳到人群當中:“以多欺少,你們不講道理啊!”
你是誰?此人殺了人,我們要送他去見官!快快讓道,否則連你一並抓了,送去官府,打你幾十板子,這可劃不來,你還是想清楚,不要強出頭,快快離去。說話的是一身高七尺的大漢,他搬出官府威脅胡夜闌,又目露凶光的盯著他,指望能把他震懾住。
但胡夜闌是誰?堂堂武當首席大弟子!武當未來接班人!能怕這個虛有其表的大漢?於是胡夜闌大喝一聲:“你又是何人?敢在此處放肆!”
鬼穀子瞠目結舌,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果然,還是胡夜闌底子正些,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眾人被他唬住了,不敢上前,那大漢也不敢輕易上前,僵持了片刻,大漢拔腿就跑,鬼穀子臉色大變,眾多武學中,輕功最為普遍,武當講究的是跳,少林練輕,峨眉為飄,唐門則快,剛這漢子用的那個也不是,而是芥子幫的布武天下,此人雖然神功未成,運用的非常不自如,但是那獨特的步伐,鬼穀子不可能不知道,難道……幫內有人要殺他!
得出這個結論,他大吃一驚,鬼穀子左右四顧,知道此處不可久留,拔腿就跑,胡夜闌納悶不知所以,便跟著他跑。
兩人跑了一個時辰,鬼穀子畢竟年紀大了,跑肯定是跑不過胡夜闌,於是他停下來生氣的問道:“你追我做什麽?”
“你跑什麽?”
天下之大,無處不爭,廟堂有廟堂之爭,江湖有門派之爭,門派內又有地位之爭,鬼穀子今日是被算計了,那日,他和胡夜闌喝酒到半夜,不僅拜了兄弟,還在酒醉後說道:“今日你小子算救我一命,那日你若是有難,我定萬死不辭還你這個人情!”
萬死不辭,鬼穀子在心裏抽了自己幾百個巴掌,我呸,說什麽大話,小命要緊啊!
但鬼穀子這個人向來有一說一的,是個爽快人,鄭重承若的事情絕不背棄,既然話放出去了,他就得做到,於是胡夜闌消失八年後,給他來了這麽一出,他知道,胡夜闌此次找他,說明情況情況已經危急到一個地步了,不得不請他幫忙。
至於為什麽胡夜闌這麽怕峨眉?也不是因為他怕,就是以他現在的武功打進峨眉,也未必能有人攔得住,雖說在深山老林裏生活了八年,他的武功可一點也沒荒廢,反而內功見長,又習得峨眉的功法,兩者融會貫通,他的境界早已經不是當年那般隻能劫富濟貧做個小俠士的胡夜闌了,說到底,他還是怕自己那婆娘受製於人跟著遭殃受苦!
人一旦有了弱點,練什麽功夫都是沒用的。
事實證明,胡夜闌是對的。
胡夜闌把自己兒子交給鬼穀子,強忍悲痛說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你得給我看好了。”
鬼穀子鄭重點頭,叫他放心去。
江湖消息,八年前盜走峨眉武功秘籍的賊被抓了。
胡不歸可是個倔脾氣,胡夜闌剛走沒多久,他就覺得不對勁,不管鬼穀子如何勸阻,就是要去峨眉山找他爹,鬼穀子拉不住他,就跟著他去了,沒料到,半路遇到了胡不歸被‘抓走’的娘。
鬼穀子真的是哭笑不得,這兩夫妻玩呢?
胡不歸的娘一看到自己兒子,抱著自己兒子就是一頓痛哭,接著悔過,說自己不應該和胡夜闌賭氣離家出走,害的胡夜闌被抓,胡不歸也哭,就在十日前他還是無憂無慮的父親母愛的小少年,今日父母就個個要離他而去,變成了孤家寡人。
母子抱頭痛哭,哭過之後,還是要救自己丈夫和爹啊。
這說來也真的是巧,峨眉的確抓住了一個叛徒,但那不是胡不歸她娘,胡夜闌上去之後,以為他們抓了自己媳婦,情急之下就提出以人換人的請求,峨眉掌門人要說也真夠無恥的,明明知道胡夜闌搞錯了人,將計就計把胡夜闌綁了,逼他交出秘籍。
這胡夜闌拐跑了胡不歸他娘沒錯,但是他沒偷秘籍啊,於是就不承認,峨眉是好賴逼問不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們先通知武當,他們抓到胡夜闌了,要如何處置,這胡夜闌好歹曾經也是武當的弟子,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不久後,武當派人回話:“武當無此不肖子弟,峨眉之事你峨眉自行解決。”
好,很好,既然武當不出麵,決心甩鍋了,那這事情就好辦了。
峨眉放出消息,說抓獲八年前偷盜秘籍的小賊,正要處置。
胡不歸的娘在外麵晃**了這麽多天,氣也消了,正準備回去,就聽到了自己丈夫被抓的消息,心急如焚的往峨眉趕,這不,在路上,遇見了自己的兒子跟著一個老頭也往那邊去。
胡不歸的娘問清鬼穀子的來曆之後,說了一句和胡夜闌一模一樣的話:“你先跟著你鬼爺爺去雍州城,娘把你爹救出來,就去找你。”
“我不準你去,我不準。”胡不歸這個年紀,說不懂事也懂事了,江湖險惡他不知道,但自己爹和娘這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他知道事情沒有這麽容易的。
朝堂有朝堂的規矩,違反了規矩就照刑法來,該砍頭砍頭,該坐牢坐牢,這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背叛師門者斷其經脈廢其武功,基本上等同於要了你的命,胡夜闌關心則亂,落到了他們手裏,八成是逃不掉了,胡不歸的娘太知道自己掌門錙銖必較的性格了,胡夜闌這次不死也得脫層皮!
胡不歸又是不依不饒的不讓他娘走,胡不歸的娘可沒有胡夜闌好說話,她推開胡不歸,厲聲喝到:“哭什麽哭,沒出息的,你是我兒子,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懂不懂?娘說了會回來,就會回來,難道你爹不救了?平時你爹這麽寵你,他怎麽對你的,你忘了嗎?不許胡鬧!”
胡不歸畢竟年紀小,被她娘這麽一吼,抽泣聲都不敢出了,隻得卯足勁兒憋著,小臉被憋得氣血都湧了上去,整張臉通紅,臉上還掛著淚珠,厥著嘴,很是可憐。
罵完自己不爭氣的兒子,胡不歸的娘轉頭對著鬼穀子說道:“老先生,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要不說是和夫妻兩,說的話都一模一樣,不等胡不歸的娘說完,鬼穀子允諾道:“你放心,老頭我無兒無女,這小子我會好生看管的。”
胡不歸娘摸摸自己身上,出門太急,什麽也沒帶,她拘謹的看著鬼穀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托人辦事,不表示一下怎麽行,鬼穀子看穿了她的心思,擺手說道:“不必不必,你把老頭看成什麽人了?”
“老先生,拖累了你,對不住了。”
鬼穀子怒斥她說道:“多餘的話不必多說,你趕緊去找胡夜闌那小子,我跟一歸在山下等你們。”
胡不歸的娘眼眶一紅,不敢再多道謝,拔下頭上的素簪子,交到胡不歸手上一陣子交代:“這是你爹給你娘的定情信物,一歸,此事是爹娘之錯,你不必怨恨別人,倘若爹娘沒能回來,你跟著鬼先生去雍州,莫要再來這傷心之地,還有,不準和別人提起,你是胡夜闌的兒子,明白嗎?”
“娘……”
“明白嗎?”
胡不歸的娘再次厲聲問道,胡不歸含著淚水點了點頭,胡不歸的娘才露出欣慰的神色,伸出手將他抱在懷裏,輕聲的耳語道:“家裏柳樹底下有罐蜂蜜,走之前你一定要拿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胡不歸看著自己娘親一臉凝重,心裏納悶,又不敢多問,隻得生硬的點點頭:“知道了,娘。”
“一歸,不準和別人提起,你是胡夜闌的兒子。”
胡不歸抑製住眼淚,像個男人一樣的承若自己的娘親,萬分艱難的點點頭。
胡不歸的娘離開胡不歸上山的時候,穿著一身素衣,她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因為簪子給了胡不歸,一頭長發披在背後,她不想讓胡不歸看到她的脆弱眼淚,所以沒有回頭,身子看起來薄弱又決絕。
多少年後,胡不歸想起她娘為了他爹上山的背影,心裏就痛的發慌,他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無用,恨那個時候沒有意誌堅決拉住自己爹娘,從而害死了他們。
日暮西山晚霞去,夜闌清秋胡不歸。
胡夜闌死了,關清秋死了,胡一歸也死了,從此隻有胡不歸,不歸不歸,一去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