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歸隱之心
“笑話,你的人都在我的手上,你跟我談什麽條件?放下你的劍!”
慕容麟幾乎有些失控,他沒想到,自己爹請的護衛這麽不堪一擊,他更加沒想到這看似不起眼的人這麽不好對付,慕容麟不甘心!從小什麽東西不是他想要就要?如今區區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乞丐,居然敢威脅他!
胡不歸冷眼瞧這押住於清秋和清風的兩個護衛,眼睛裏盡是殺氣,那護衛被嚇得臉色煞白,於清秋左手都是血,神情痛苦,清秋則鼻青臉腫的哭著,胡不歸不著急救他們,反而看著那兩個護衛,誰也不多向前一步,胡不歸不向前是他無所畏懼,慕容麟的護衛不上前是心生懼意,胡不歸就那麽盯著他們,狠狠的,死死的,直到那護衛嚇得扔下了劍,落荒而逃。
慕容麟惱羞成怒大罵:“你們這些……混賬!”
慕容麟活到頭了。
他拔出腿中藏著的短劍向胡不歸刺過去,胡不歸一個側身,手肘往慕容麟手腕頂去,慕容麟一個踉蹌,手腕發麻,劍都沒握穩,直直掉了下去。
這是慕容麟頭一次感到恐懼,他爬起來似乎還想叫人護著他,可遍地哀嚎,麵前這個人如同野獸般站在那裏,慕容麟支支吾吾的說:“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又如何。”這是胡不歸對他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因為胡不歸的劍已經穿過了慕容麟的身體,慕容麟一口鮮血噴出,原本雪白的肌膚配上這深紅的血漬,他瞳孔迅速收縮,眼白盡是血絲,大概是不敢相信這人居然敢殺他,他的瞳孔漸漸放大放大,然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慕容府的下人早就紛紛逃散,沒死的護衛相互扶持著逃出去了,清風切切諾諾的喊了一聲師叔,胡不歸沒有理會他,直接越過了於清秋他們,從慕容麟的身體拔出了斷劍,而後劍一揮,慕容離的小手指離開了他的身體。
他掉過頭看著清風,伸手封住於清秋的穴道避免再失血,他望著清風,神情盡是憤怒:“帶著她出去等我!”
剛才熱鬧非凡的慕容府哀嚎遍野……府中上下,隻要在府內的,不管是誰,不論老少,胡不歸都取了他們一根小手指!胡不歸必須要告訴他們,他胡不歸是惹不得的!
胡不歸出府後,清風都能感覺到胡不歸身上的殺氣還未散盡,他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連累了於清秋,還讓自己師叔被威脅了,師叔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有軟肋和被威脅,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去蘇州,才故意跑出去的。
清風扶著於清秋,雖然渾身疼痛,卻大氣也不敢喘,而於清秋因為失血過多,又疼痛難忍,麵色煞白,胡不歸把那邊沾著慕容麟血的劍扔給清風,自己則彎下身子接過於清秋,把她背到背上。
三人連夜抄著城西那頭,找了一個防守較弱城牆,打暈了士兵,出了城,哦,當然,清風一個人,鑽的是狗洞。
出了城,胡不歸背著於清秋帶著清風隻能往山上躲,三人這時候顧不得荊棘叢生了,隻得一個勁兒往山的最深處衝,清風的手臂被劃破,胡不歸的手為了護住於清秋的傷口,手背也被樹枝劃得都是口子,大約走了四五個時辰,清風忽然看到前方一個破茅草屋,清風欣喜喊道:“師叔!”
胡不歸也看到了,他皺著眉頭,似乎不願意停下,背上的於清秋呢喃了一聲,胡不歸說道:“走的夠遠了,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就在此處歇息吧。”
胡不歸將於清秋放在地上,伸出手看看一下她的傷口,血已經沒有再流,於清秋的手因為疼痛而發抖著,但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喊過疼,她緊咬著嘴唇,臉上毫無一絲血色,胡不歸起身,於清秋伸出另外一隻手拉住他的衣袖:“我沒事,帶我走。”
都這個時候了,於清秋還在害怕被丟下。
“我去采藥。”胡不歸生硬的將她的手掰開,清風抱著劍立馬走了過來,說道:“清風姐姐,我們不走,師叔隻是去采藥,師叔不會丟下我們的。”
胡不歸瞥了清風一眼,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拿著劍出去了。
等到胡不歸回來時,清風將火已經升好了,胡不歸將他叫到一旁,他委屈的看著胡不歸,最後哭道:“我不是故意的。”
胡不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像是警告:“你最好別跟我耍花樣,這蘇州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想呆在我身邊?那就隻有死!”
“師叔……清風刷的一下就哭了。”因為挨了打,臉還腫著,煞是可憐,他哭道:“師叔,我不想去蘇州,我爹死了,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師叔,你別扔下我……我不想去蘇州……”
這叫什麽事,大了要跟他,小的也要跟著他,他胡不歸又不是活菩薩,那管得了這麽多事!更何況他剛殺了錙銖門的大公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殺了,一個沒有明天的人,還拖家帶口的走江湖?別逗了!
“我告訴你,送走你,我逍遙自在,你少給我扮可憐,此事沒有你說話的份!”
胡不歸扼製他打感情牌,雙目瞪著他,清風張開嘴還想說些什麽,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胡不歸扔下他走進茅草屋裏,扒拉著火堆。
“清風還小。”於清秋支撐著身子,半躺著看著他:“你是怕連累他?”
“江湖險惡,他不知道,我這是為他好。”胡不歸歎了一口氣。
於清秋將手放在他手背上,支撐力往他身邊挪,於清秋將頭靠在他腳邊:“我不怕死。”
不管胡不歸怎麽扮惡人,於清秋算是看透了他,胡不歸是一個連看守銀子的仆人都不忍心連累的人,一個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人,這樣的人,其實遠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強悍,於清秋知道,胡不歸不是一個壞人。
胡不歸先是一愣,而後沉默了,火堆滋啦啦的響,於清秋見他不說話,繼續說道:“我是個通緝犯,我根本不在乎……還是你覺得,我配不上……你?”
終於,胡不歸的手抬起來,放到她頭上,半決絕的說道:“倘若下次你又被人抓了,我定是先殺了你,你可會怨恨於我?”
“你的人,你殺便是。”
胡不歸向於清秋許下一個承諾,這承諾是我不會拋棄你,但你不能成為我的弱點,否則我就殺了你,於清秋向胡不歸做出保證,我不會做你的軟肋,而且你可以殺掉我。
多可怕的兩個人,多麽愚蠢的兩個人。
於清秋受傷了,這山穀隱秘,胡不歸決定過兩天再走,便將那草屋大肆收拾了一番,於清秋的手還是不能沾水,胡不歸讓她好生休養著,他帶清風去打獵。
胡不歸回來時,看見於清秋就著那小溪,一隻手簡單的搓著手絹,他將那隻野兔子扔給清風,接過手絹,在溪水中來回攪動幾下,擰幹,對著於清秋說道:抬頭。
這二人自昨夜開始就你儂我儂的,清風捂著還在腫脹的臉,嘴裏嘟囔著胡不歸的壞話:“完全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冷血!我呸!”
別說這胡不歸一個糙老爺們,也就對著於清秋尚有幾分柔情,於清秋閉著眼睛,後腦勺被胡不歸拖住,一隻手小心翼翼的給她擦臉,於清秋絕對是花容月貌這一類的女人,即便跟著胡不歸他們東奔西走的逃亡,未施粉黛,頭發淩亂,在這樣的情況下,胡不歸看著她的臉也不免一陣心悸。
這臉洗的時間夠長的……胡不歸不自然的別開眼,將手絹又在溪水裏洗幹淨後,扶著於清秋過道清風這邊,山穀內,周圍綠蔭叢生,林間鶯聲燕語,胡不歸獨自擦拭劍身,於清秋雖然受了點傷,閑心卻也還是有,她一身紅衣隨著溪水的聲音在轉動,身影輕巧,雖比不上滿春閣有樂師,有華服那般跳的合拍,隻不過這刻自在和寧靜是在滿春閣比不上了。
還有,於清秋非常歡喜,因為這是給胡不歸一個人跳的舞,隻給他跳的舞。
胡不歸的餘光看著於清秋,劍身裏晃過紅色的人兒,白色的劍,紅色的影,時間就像被停止,那麽一刻,胡不歸動了放棄過往和報仇的心思。
二十餘年,他每一天無不是在仇恨裏度過,蘇連波沒找到他之前,胡不歸將峨眉和武當纏的死死的,他殺再多峨眉武當的高手又如何?擋不住峨眉武當將武功偷偷傳給不起眼的弟子叫他們藏拙,他殺的人裏,也是有些無辜之士,胡不歸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殺掉掌門,一了百了,可胡不歸的娘臨終前的話總是在他腦海裏回放,胡不歸覺得,殺了他們,豈不是便宜了他們,胡不歸要讓那些掌門看著,受著,要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門派絕學無人繼承!可那又如何?他爹娘會死而複生嗎?
於是在無數個黑夜裏,胡不歸的夢裏,那些曾經被他殺過的武當峨眉的弟子,通通來向他索命,胡不歸在夢裏又一次殺掉他們,這是孽債,從胡不歸的娘,上山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孽債。
可如今這債,胡不歸要了這麽多年,也算是要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