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是初戀嗎
調情是赤連學到的人類詞匯，並且驗證了很多次，從而可以識別並防禦。
調情的中心思想是，把很短的一句話變成N句很長的話，或是把一個枯燥的場景渲染成很有意境的狀態，這樣一來二去，很簡單的對話成了繞彎子，最終達成了對方的心意。
也難怪，赤連身材高大，五官如刀刻般立體，歐美style的鼻子配上藍色的眼睛，在地球這樣一個到處看臉的地界，他是極其受歡迎的。得益於他這雙天生的藍眼睛，他得到過好多讚美。
比如說，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星辰。
比如說，你眼中藏著宇宙的奧秘。
赤連聽到一些另類甚至肉麻的詞匯並不會像人類那樣起雞皮疙瘩，在他語言體係內識別不出來的詞匯，他會本能地打個噴嚏。
所以，他見到的女人大多讓他打過噴嚏，然後他馬上就會逃離。
可是不拐彎抹角說話的人很少，這麽多年來，赤連也沒有一個朋友，而且他從心裏抗拒人類。
有了人類朋友的感覺是什麽呢？應該就像是人類和寵物的感情。
人類的情緒比較複雜，而且壽命很短，而c星生物生命漫長，就像人養貓，明知貓隻能活個十幾年，還要相親相愛，然後目睹著親密夥伴從小到大，一直到老到死。赤連同時知道死去的人類的身體會變形，味道也會變臭，c星生物最忍受不了的就是人類的海葬，這種人類認為很唯美浪漫的事在他們眼裏是嚴重的汙染環境。
蛤蜊小姐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赤連居然在心裏思考了一個來回。
赤連馬上在心裏對號入座，把蛤蜊小姐往以前結識的那些人類女人類型裏靠。雖然赤連的注意力在那串蛤蜊風鈴上，但是當他看著蛤蜊小姐的眼睛時，一種奇妙的情愫卻油然而生。蛤蜊小姐的眼神清澈，嘴角浮現著具有親和力的笑容，還有她漂亮的鎖骨，細細的腰，富有纖長肌肉線條的手臂……赤連發現自己努力地想了人類種種不討喜的地方，給自己灌輸了很多慣性思維，但是，當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時，眼睛再也難以看向其他地方。
他本來是來關注那風鈴啊！
那風鈴裏有他的牙，那是他尋找了千百年的東西，可是此時此刻，為何注意力卻都轉到了這個女孩身上？赤連想掐自己一下，可是卻無法指揮手指，他感覺一切都像是真空了一樣，他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這個女孩，他甚至想……
赤連往前走了一步，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眼前的女孩身上像是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在吸附他前進。這是一種好奇妙的感覺，他知道女孩還在說著什麽，可是一切詞匯他聽見以後都會馬上忘記，他的眼前，隻有這女孩，帶著一種特殊的魔力，讓他又往前靠近了一步。赤連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現在隻想做一件事，無限地靠近眼前的女孩。
於是，他離她近了，更近了。
赤連高大的身軀逐漸靠近蛤蜊小姐，而蛤蜊此時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她初來人類社會，並沒有意識到赤連這樣的異性靠近自己有什麽不妥，她隻是有點納悶，莫名其妙走進來一個人，莫名其妙地要靠近，那樣子超級魔性。
赤連就這樣情不自禁地一點點逼近蛤蜊小姐，他的呼吸甚至都變得急促了，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是見到第一麵，卻如此熟悉，隻想無限的靠近。該死，繼續靠近要幹什麽？管不了那麽多，控製不住……
蛤蜊小姐眼看著赤連離自己越來越近，赤連下意識地想張開雙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嗎，而且他已經完全失控，就這麽一步步地向前，讓蛤蜊小姐本能地退後，直到在這狹窄的空間裏，蛤蜊小姐被逼到了一角，當她的腳後跟碰到牆時，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繼續退步了。
離得如此之近，蛤蜊小姐昂著頭，直視赤連的目光，而此時的赤連的表情居然自動變成了他從未有過的深情，他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一點點綻放在他臉上，嘴角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形，笑容到來的瞬間，燦爛得像是一切都會被融化一樣。這是赤連自有意識起，第一次笑，第一次，原來，這就是笑，原來笑的感覺是如此溫暖，如此柔軟。
“哈哈哈哈……”看到赤連燦爛的笑容後，蛤蜊小姐禁不住哈哈大笑，她笑得簡直快背過氣去了，她一邊笑，一邊指著赤連的嘴說：“你，你居然少一顆門牙，你，你是豁牙子！哈哈哈……”
蛤蜊小姐笑得腹肌都快被震顫出來了，她從來不知道人的身體這麽有趣，原來遇到好玩的事情的時候，會這麽自然而然地笑出來。真人秀裏人們經常笑，蛤蜊小姐看的時候還有點不理解，這次真實地感受到了笑的奧秘。而且曾經刷的劇派上了用場，她確信自己用詞準確，“豁牙子”就是形容這樣少牙的人，但是蛤蜊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老實說，赤連長得算不錯，可是他咧嘴一笑，那豁牙子露出來的時候，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了哈哈哈哈。
蛤蜊小姐蹲在地上，她笑得一顫一顫的。赤連的笑容尷尬地靜止了，他收起了笑容。活了幾千年，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尷尬，第一次的笑居然換來了一句嘲諷，簡直是驚天動地慘絕人寰的嘲諷。
赤連的麵子很掛不住，他尷尬地在原地停留了幾秒鍾，這一切始料未及，赤連顧不得那蛤蜊風鈴了，他轉身，奪門而出。
赤連出了房車開始奔跑，他理解了那句人們經常說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此時的他就是這樣的感覺。在地球女人眼裏，他是個360度無死角的大帥哥，但他清楚地知道，剛才他露出豁牙子的時候，那女孩有了最正常的反應，真是醜，估計醜哭了。
赤連的自尊再一次被傷害了，自從少了那顆牙，他一直鬱鬱寡歡。因為本身為龍，所以人類的種牙等整形術對他絲毫沒有用處。他不是沒有嚐試過，他幾乎嚐試了所有的辦法，包括假牙套之類的裝備，可是這些東西對他都沒半點用處。雖然赤連沒笑過，不知笑為何物，但是他不是不會照鏡子，也不是不會咧開嘴看著自己的樣子，確實是，一種仿佛被惡搞的醜！
想到這裏，赤連加快了腳步，此時似乎隻有跑步才會讓他能感到好一點，能宣泄一些他的鬱悶。
赤連到了家，他神色不安地穿過挑空大廳，直接往後麵的遊泳池走過去。赤連甚至急得顧不上脫掉外套，直接跳入了泳池，他不斷地向下遊，此刻好像隻有冰冷的海水能讓他清醒一點，他想理一理思路，這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剛才在那房車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著那個女孩，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就是感覺通體舒暢，世界好像一下子都美好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明明更重要的問題是那個蛤蜊風鈴。
他的思緒根本不在這海裏，一切憑著習慣往下，一百米，兩百米，隨著水的壓力越來越大，他的心終於平靜了一些，但是他也能感覺，他的身後，有水流的波動，有生物在跟著他！
赤連加快了下潛的速度，誰知身後那股力量居然也加了速。赤連像是較勁一樣，全速前進，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他的極限深度，當他意識到這個問題時，他的身後，一隻手伸了過來。赤連猛地回頭，四目相對。
赤連衝出了水麵，隨後下意識地咳嗽了起來，像是嗆到了水。
“喂，你這樣很危險。”赤連身後出現了一個同樣高大的身影，跟赤連的冷峻不同，這個人明顯看起來溫和很多，和赤連是不一樣的帥氣，他是美人蝦。確切地說，他的物種是美人蝦，他沒有名字，赤連對他平時也沒什麽稱呼，他們曾經在海裏習慣了心靈相通，彼此之間知道誰是誰，也沒什麽習慣起名字。美人蝦陪伴赤連一起來到陸地，照顧他的一切。
不過，這麽高大的帥哥叫美人蝦，或是說在人類的世界裏沒有名字，也真的是一件趣事，他最初來陸地時和赤連依然習慣用心靈感應，結果在旁人眼裏就是兩個帥哥眉來眼去。美人蝦作為外星物種，雖然他是一隻蝦，但是他的智商卻遠遠高於人類，他很快識別出這樣對赤連不好，所以他開始學習說話。
美人蝦遞給赤連一條毛巾說：“出了什麽事？你居然突破了潛水的最大值，而且……”
赤連沉靜地看著毛巾，他用毛巾擦了一下臉，然而，毛巾上並無血跡。赤連說：“突破了最大值，但是，我的牙床沒有出血。”
美人蝦來到赤連身邊仔細打量他，眼前的赤連毫發無傷。看著赤連這個狀態，美人蝦突然有點開心了。
美人蝦說：“剛才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自殺呢，往那麽深的地方去。”
赤連說：“你能不能別用那麽大力拉我？”赤連的話裏滿載著埋怨，其實他是有點怪美人蝦打斷了他的思考。
美人蝦說：“你今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像是，怎麽說，像是痊愈了一樣。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赤連沉思了一下，說：“海邊的房車裏，我看到了一串蛤蜊風鈴。嗯，在之前，我突然感覺牙有點，那個，我覺得是，然後，看見了一個女孩。”
“我的龍主，如果我不是和你心靈相通的話，你這段話，我要怎麽理解？”
“反正，你懂得了吧？”
美人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問：“龍主，我怎麽覺得你見到的那女孩是重點。”
跟隨了赤連千年之久，美人蝦很快就說到了問題的根源。
赤連想到剛才在房車裏發生的一切，就覺得匪夷所思，而美人蝦一語就戳破了重點。
美人蝦又說：“龍主，你看起來很慌亂，我覺得，你會不會是一見鍾情了？”
“一見鍾情？”
“人類有一種比喻，是本來人是完整的，然後就哢哢兩半了，哎呀，這個怎麽說的，重點就是說，人要一對才好，就是說情侶，傳說中的CP。所以人尋尋覓覓，迷迷瞪瞪，都在找尋自己的另一半。然後呢，當你見到真的屬於你的另一半時，就會有biu的一下的感覺。”
“biu？”
“對，就是觸電的感覺，你會對一個人有特殊的感覺，她對你有特殊的影響，反正就是biubiu一相遇，兩個人的命運軌跡就發生了改變。人類美好的詞匯都用來形容這樣的感情，叫愛情，按理說應該發生在同物種的異性之間。但是你懂的，咱們上岸這麽久了，已經被人類同化了，我估計我都變不回一個蝦了，你也變不回一條龍了。對不起對不起，龍主，我不是嘲笑你沒牙了。”
美人蝦總是這樣，說著說著就得罪了赤連，但是現在赤連身邊隻有這麽一個手下，所以脾氣也好了不少，他已經習慣了美人蝦拿他開涮。
赤連沉思了一下，又說：“你明天，去那個房車看看，幫我拿到那蛤蜊風鈴。”
“沒問題，不過，龍主，你是不是一見鍾情了？你看到她的時候，有沒有全身麻酥酥的感覺？”
美人蝦一問，赤連就忍不住回想了他見到那女孩的樣子，說真的，他還是真的感到了“麻酥酥”的。赤連不想再跟美人蝦說什麽，他其實是有點害羞，他起身往臥室走。
美人蝦看著赤連的背影，對赤連一舉一動的變化，他再清楚不過了，這明顯是害羞了，說中了說中了。看著赤連的身影就要拐彎往臥室走了。美人蝦連忙補了一句：“龍主，你活了幾千歲了吧，這是你的初戀嗎？”
赤連被美人蝦說的這個詞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想過這樣感覺以及特殊反應的推理結果是，初戀。那到底是個什麽鬼？
赤連加速了腳步，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間後的赤連還是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他馬上開始在電腦前翻閱著資料，他可以一目十行，這技能，跟蛤蜊小姐刷劇的速度可以一拚。他百度了初戀等詞匯，查出的症狀跟他遇到那女孩時的狀態很接近。
吸收完了電腦裏的資料，他開始靠在**用手機翻閱各個論壇，各種奇奇怪怪的APP，還注冊賬號充值刷了很多少女漫畫。
這像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喜歡，愛，初戀，心動，這個世界充滿了這樣的詞。這到底是什麽行為？為什麽這樣的感覺像是自帶療愈功能呢？
赤連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說，就算找不到牙了，隻要見到這個女孩，持續有這樣的感覺作用著，就會？不會的，不會的。一定還是那蛤蜊風鈴，因為女孩站在風鈴下，那時那刻，起了一種奇妙的反應。赤連的腦子裏滿是胡思亂想，不積極地推理真相。
他在心裏犯嘀咕，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女孩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呢？喜歡，這是喜歡的感覺嗎？可是他怎麽會喜歡上一個低等的人類？人類所能探知的世界很小，然後他們驕傲地認為自己懂得很多，這樣的物種，有什麽可值得喜歡的呢？而且人類的壽命那麽短。
赤連感覺這些淩亂的思維已經快讓他的腦子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