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晚安，小蛤蜊
赤連還在看著窗外。
“我把她的視頻賬號推送給了你，相信我，她跑不掉的。而且這個大學是封閉式的，隻有這麽一個門，隻要你想，待會兒你還會在這裏和她偶遇。”
赤連拿出手機，仔細看了每一條蛤蜊小姐的視頻。
“每一條視頻都很別致，很有趣。看來我跟蛤蜊有緣。”這是赤連給出的評價。
“我已經高價買了蛤蜊小姐的自由行，你明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她的客戶。”
“我等不到明天。”說完了這句話，赤連下了車。
蛤蜊小姐慌慌張張地了來到教學樓前，她果然看到了一個滑板練習場。
滑板這個東西她以前在電視上見過，雖然那個時候她從來沒有把這東西跟方士掛上聯係。
練習場有很多人，其實這裏隻是一個簡易搭出的場地，隻有幾個簡單的坡道。
在這個區域活動的人水平參差不齊，他們在滑板上下做著這樣那樣的動作，時不時就有一個人會摔到。
蛤蜊小姐傻眼了，鯨魚說的沒錯，這裏的人都玩滑板，可是……
蛤蜊小姐看著來回穿梭的人，可能他們要一起參加一個什麽活動，所以他們的服裝風格特別統一，雖然他們都穿著顏色不一的T恤衫，但是都穿著同樣風格的牛仔褲，就像鯨魚說的那樣，有破洞。
蛤蜊小姐傻眼了，看著眼前來回穿梭的二十幾條破洞牛仔褲，而穿牛仔褲的人，卻沒有一個是方士。
羨慕寒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被小夫妻罵了個過癮，罵他是因為在海洋館，他弄丟了蛤蜊小姐。
小夫妻因為蛤蜊小姐才高價購買自由行，可這下主角走了，把客人晾到一邊，這個事要怎麽解？
羨慕寒被小夫妻折磨得不行，很快他又接到了公司的電話，小夫妻毫不客氣地投訴了，公司痛罵羨慕寒的主要原因還不是小夫妻的投訴已經索賠，而是就在剛剛，一個大金主pk掉其他買主，用更高價格購買了蛤蜊小姐的行程，這個錢足夠賠小夫妻的錢。
可是新的問題來了，假如蛤蜊小姐現在走人了，那明天的違約金誰來付？
羨慕寒被diss得不行，他本來以為好日子剛剛開始，還等著今晚蛤蜊小姐去給狗屋開開光，尤其是所有的事剛剛談定，連蛤蜊小姐的網名都是今天才確定改好的，看著一切就要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蛤蜊小姐跑路了，他比其他人都急。
隻怪那蛤蜊小姐身姿太矯健，羨慕寒在出海洋世界時努力地跟在她身後追逐，可是跑了一會兒他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此刻的羨慕寒懊惱得不行，蛤蜊小姐，你到底在哪裏啊？
蛤蜊小姐落寞地站在滑板場地，她又一次迎來了失落的情緒，可能因為在人類世界遭遇了很多失敗，她現在很快就能明白自己錯了。
又是一次錯誤，滿懷期待又換來了失望。
蛤蜊小姐低著頭走在操場上，身邊有情侶牽著手經過，蛤蜊小姐莫名地有了些傷感。
她走在操場的跑道上，根本沒發現赤連在遠遠地跟著他。
赤連發現自己在這樣遠的距離，能清晰地感到蛤蜊小姐的情緒，很難過很落寞，接收到了這樣的情緒之後，赤連都跟著有點失落。
赤連沒跟人類近距離接觸過，所以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感受到人類的情緒。
蛤蜊小姐漫無目的地走著，天已經慢慢黑了，她的思緒又情不自禁地回到了過去。
此刻，她麵前的一切好像都不在，她好像瞬間回到了曾經的那個蛤蜊的小身體裏。
蛤蜊真的是太小了，所以她看什麽都是仰視的，在天黑的時候，方士喜歡把蛤蜊所在的碗放在床頭的桌上，蛤蜊知道方士每晚都要躺在那張破破的**。
“小蛤蜊，夜深了，我想睡覺了。你呢？你是已經睡著了，還是在聽我說話呢？”方士的聲線總是那麽溫柔，蛤蜊最開心的就是方士跟她說話的時候。
方士用手觸摸蛤蜊的殼。
“小蛤蜊，我聽說這個世界很大，我想出去走走。等我處理好了現在的事情，我帶你出去轉轉怎麽樣？”
說到這，方士頓時激動了起來，好像明天就要出發去看世界了一樣。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我帶你出去看世界，我們一人一蛤蜊，行走天下。”
蛤蜊好想點頭，拚命地點頭，或是大聲跟方士說，帶我走帶我走，你去哪裏我都跟著你。
可是蛤蜊什麽都做不了，她隻能欣賞方士滿足的笑容。
在憧憬完美好的未來後，方士吹滅了燭燈，躺下了。
“晚安，小蛤蜊。”方士每次都會說這句話。
之後，對於蛤蜊來說，是漫長的黑夜，她從來都是默默地陪伴著方士，聽著他的呼吸，她覺得最好的陪伴不過如此。
方士睡著的時候，蛤蜊甚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保護方士，因為她是清醒的，她警覺地看著門的方向，警覺地感受著風吹的聲音，就這樣，每個晚上，蛤蜊都這樣守護著方士。
蛤蜊小姐的意識回到了當下，她現在穿著新的衣服，新的鞋子，她可以跟其他人類一樣行走在路上，可是她一點也不開心。
曾經跟方士在一起的日子，雖然每天都在毫無新意地重複著，可卻那麽舒服。
在蛤蜊小姐失落的時候，她已經毫無目的地圍著操場沿著跑道走了三圈，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是在走路。
而她的身後，赤連也這樣陪伴她走了三圈。
蛤蜊小姐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天上飄起了雨。
她伸出手，任由雨滴掉落在手上。
這是水，真是奇妙，天上居然會掉下水，而且是這樣一滴一滴的。
蛤蜊小姐又開始走神了，她不由得想，假如天上掉下來的雨滴很大很大，豈不是人類都要被淹死了。
顯然人類從來不會幻想天上掉下比鯨魚還大的雨滴，蛤蜊小姐仰望天空，因為雨來了，很多鳥兒飛得更快，像是要找地方躲雨。
c星人認為人類比蛤蜊還低等，因為人類無法在水中存活，那麽那些在c星人眼中比人類還低等的鳥兒，在這樣的天氣裏看著更為可憐。
蛤蜊小姐突然發現自己在胡思亂想。
雨越下越大，蛤蜊小姐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這樣的雨天蛤蜊小姐在電視劇裏看過很多次，隻要女主角站在屋簷下，瑟瑟發抖的時候，男主角就會走來，他們一定會相視一笑，接著，男主角會拿出一把傘，摟著女主角的肩膀，兩個人走在蒙蒙細雨中。
蛤蜊小姐的眼前出現了方士，還是穿著那滿是破洞的袍子，他撐著一把傘來到了蛤蜊小姐的麵前。
這樣，教學樓的屋簷下，蛤蜊和方士對視著，方士溫柔地笑著，伸手觸摸了蛤蜊小姐的臉龐。
突然，一聲響雷打斷了蛤蜊小姐的幻覺，她這才發現，這個屋簷下隻有她自己。
天上再次響起了雷聲，蛤蜊小姐聽到這雷聲有著本能的恐懼，她走進了樓內。老師講課的聲音回**在走廊，蛤蜊小姐尋著聲音走了過去，教室裏人不多，有的在認真聽講，有的則是在玩手機，有的人幹脆趴在桌上睡覺。外麵的雷聲繼續響著，蛤蜊小姐還是有點害怕，她走進了教室，坐在了最後一排。這樣的大學沒人會在意進來一個陌生人，這是一節選修課，大多數來上課的人都不認識彼此，蛤蜊小姐坐在那，呆呆地聽著老師講課，還沉浸在再一次沒找到方士的失落情緒裏。
聽著聽著，蛤蜊小姐眨眼的頻率開始變慢，她開始打嗬欠。
她看到前方有一個人兩隻手臂趴在桌子上，蛤蜊小姐也跟著做了這個動作。
赤連跟隨蛤蜊小姐來到了這個大教室，他坐在一邊，遠遠地觀察著蛤蜊小姐。
蛤蜊小姐學著前麵那個人類的樣子，把頭搭在胳膊上，幾乎在她頭接觸到手臂的瞬間，她就睡著了。
赤連遠遠地看到蛤蜊小姐的樣子，她應該是睡著了。
這個老師講課的聲音，確實很像催眠曲，蛤蜊小姐看著是那麽的疲憊，看到她睡著，赤連莫名地感到踏實。
幾十分鍾以後，下課了，老師和學生們陸續離開了教室，最後，教室裏隻剩下了蛤蜊小姐和赤連兩個人。
室內安靜得很，赤連甚至可以聽到蛤蜊小姐均勻的喘息聲，顯然，她已經熟睡了。
赤連站起身，輕輕地走到窗前，輕輕地關上窗子。
每關上一扇窗子，他都回頭看一下蛤蜊小姐，生怕把她驚醒。
直到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了，他才安心。
赤連走到了蛤蜊小姐的身邊，他輕輕地坐下，這樣近的距離，蛤蜊小姐的呼吸聲聽得更清楚了。
安靜地坐在蛤蜊小姐的身邊，赤連更確定了自己的感覺，不僅牙床有著微微的感覺，心跳還在持續加快。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像是新生，好像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加速地分裂，重組。
赤連情不自禁地想去撩起蛤蜊小姐額前的頭發，但是當他的手快觸碰到發梢的瞬間，他又停下了。
不明白為何自己想做這個動作，來到人類世界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碰觸過人類的身體，他隻摸過自己的頭發，還感慨過很多次人類身體為何有頭發這樣的累贅。
赤連從沒觸碰過別人的頭發，而此時此刻，他居然控製不住地想做這件事。
赤連猛地站起身，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失控了，他居然想去觸碰一個人類的身體，這個念頭真是太恐怖了。
赤連看著熟睡的蛤蜊小姐，顯然她一點也沒受影響。
赤連把外套脫下來，輕輕地蓋在了蛤蜊小姐的身上。
他坐到了離蛤蜊小姐幾個位子之外的地方，遠遠地注視著她。
赤連第一次感覺，原來注視一個人是這麽美好，這是一個獨屬於自己的空間，甚至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根本沒人知道。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赤連自覺這是這麽多年，最舒服的一個晚上。
一分鍾，十分鍾，一小時，直到幾個小時過去。
赤連陪著蛤蜊小姐度過漫長的黑夜，迎來了第二天的清晨。
蛤蜊小姐睜開眼睛，她的眼前光線耀眼，這是一種好奇怪的感覺，剛才她閉上了眼睛，現在睜開眼睛看到的世界好像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蛤蜊小姐有點恍惚，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算是睡著了。
蛤蜊小姐知道人類要睡覺，也知道人類睡覺是在**。在她帶著龍牙回歸大海的時候，她有過一次漫長的睡眠，那是她第一次睡覺，那個過程裏，她做了很多很多個夢。蛤蜊小姐這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在陸地上睡著，而且她在陸地上是不做夢的。睜眼閉眼之間，應該幾個小時已經過去了吧。
蛤蜊小姐的意識慢慢清醒了起來，她定睛一看，原來她的麵前圍觀了很多學生，大家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