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片中的女人
夜深了,屋外的風聲依然不斷。
呂送一端著一杯開水和藥,推開了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葉釔君的高燒還沒退,仍然睡得迷迷糊糊,嘴裏還不停呢喃著四川話,聽起來有點複雜,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呂送一過去輕輕推了推她,低聲道:“喂,起來吃藥了。”
葉釔君迷糊睜開眼,半醒不醒的。呂送一沒辦法,隻好托著她的腦袋,然後用勺子把藥喂進去,葉釔君大概也知道是有人在喂她吃藥,下意識地順從,乖乖地把藥都咽了。
呂送一鬆了口氣,又輕輕地把她放下去。
他坐在床邊,昏暗的房間裏隻有小夜燈亮著,呂送一就這麽安靜地坐著,凝視著她,過了許久,才突然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額頭。
“你長得很像她呢。”他小聲說道。然後歎一口氣,關掉燈,離開了房間。
一直過了午夜時分,葉釔君才迷迷糊糊醒來。
她望著天花板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哪裏。她感冒好了很多,但是剛張嘴,就感覺到嗓子有如同被火燎過的幹啞,刺痛不已。
掙紮著坐起身,才看到一旁的床頭櫃上放著一杯水。
她端起來咕咚幾口就喝完了,這個時候才發覺外麵的風聲似乎小了很多。大概是台風變小了。
她打開燈,重新打量起這房間,進來的時候沒怎麽細看,房間裏一塵不染,她走過去打開衣櫃,發現裏麵沒有幾件衣服,最顯眼的,是裏麵竟然掛著一件婚紗,這件婚紗不是純白的,看起來有些發灰,但也是淡淡的,看不太出來,胸口處用的蕾絲,上麵綴著許多閃亮的碎鑽,裙擺也很長,上麵的輕紗看起來有些發亮,如同浩渺星空中的星光閃爍,這件婚紗無論從做工還是材質上都是不俗,葉釔君被這件婚紗驚豔到了。
在婚紗旁邊還放著一雙高跟鞋,跟婚紗是一套的,同樣的色係,鞋跟不算很高,但也精美無比。
如果一個女人能穿上這樣的婚紗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大約真的會是一種難以忘卻的幸福。
她又打開衣櫃的抽屜,發現裏麵隻放著一塊反著放的相框,她好奇地把相框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張合照。
上麵是呂送一和一個笑魘如花的女孩子,那女孩長的極美,眉眼間異常秀麗,鼻梁高挺,帶著櫻花色的嘴唇,嘴角處還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是看起來讓人覺得極其舒適的長相。
呂送一臉上帶著平日裏從未出現過的笑意,眼神中充滿了寵溺,跟她很親密地靠在一起,手還攬在她的肩膀上。
這是他的妹妹嗎。葉釔君想著,但是,這樣親昵又自然的姿勢看起來更像是一對般配的戀人。
這麽想著,她更是覺得心裏五味雜陳。
葉釔君抬起頭,又環顧了一眼四周,看到牆上有一處帶著相框懸掛著的痕跡,連上麵的無痕釘都沒有取下來。
呂送一的書房內,隻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他正在書房裏寫著心理學論文。
忽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跌倒的聲音。
呂送一奮筆疾書的筆尖一頓,摔下筆就趕了過去,隻見葉釔君跌倒在地,一旁的凳子被踢倒了,地上是碎掉的玻璃渣,還有摔成兩半的相框。
呂送一隻覺得心底一滯,無法控製地吼道:“你在幹什麽。”
“對……對不起……”葉釔君被吼得身子顫了顫,連忙低頭說:“我隻是想把相框掛到牆上,結果沒穩,把你的相框摔碎了。”
她一手捂著腳,還在不停地流淚,大概是有一塊碎玻璃紮進了她腳底,她的指縫裏還不停往外滲著血。
呂送一心疼地看著地上的相框,不過也幸好隻是相框爛了,裏麵的相片還是完整的。他小心翼翼地將照片從那堆碎玻璃中拿出來,才抬起頭,語氣帶著慍怒道:“以後這房間裏的東西,你不要碰。”
葉釔君強忍著淚,聲音裏還帶著鼻音,誠懇地點頭道歉:“真是對不起,我一定會賠給您一個相框的。”
“這個不用你管。”呂送一不耐地擺擺手,又看她還在不停流血的腳,態度也不由地軟了下來。去藥箱裏翻出消毒藥水和紗布給她包紮。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竟然還跟您添了這麽大的麻煩。”
包紮的時候,葉釔君還在一個勁的道歉。
呂送一聽了也沒多大反應,隻是仔細地幫她把玻璃渣給挑了出來,然後幫她塗上藥,纏上了紗布,期間麵色冰冷如常,也不說話,看得葉釔君更加惴惴不安。
包紮好了,呂送一又將她扶到**休息。沉默地拿著那張照片走了出去。
呂送一坐在沙發上,手指間輕輕摩挲著那張照片,他凝視著照片,思緒萬千。
已經有多久沒看過了,這張照片一隻是他不肯麵對的回憶,他舍不得丟掉,卻又刻意地逃避。
他就這麽凝視著,看著照片上明明熟悉卻看起來又那麽陌生的兩個人,突然覺得心底一陣抽痛,眼角發紅,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而不遠處的客房,葉釔君因為擔心所以悄悄開了一條門縫,看到這一切。她覺得心底不是滋味起來,沒想到,像呂送一這麽冷冰冰的人,竟然會動情流淚。說明這個女人,一定對他很重要。
可照片裏的女人,究竟是誰呢?她看著呂送一一臉哀傷,隻覺得心裏陣陣發涼。
台風沒過幾天就過去了,烏沉沉的天空也漸漸散開,露出了碧藍的天空,暴風雨過後就是一場持久的寧靜,這種寧靜會令人更覺得心曠神怡,連天地間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街上的人們在陸陸續續地出動打掃著街道,無論是被吹垮的大樹,亦或是被吹落的招牌和各種垃圾,這個城市很快就變得煥然一新,如同風暴從未來臨過。
雖說樓下商店的老板都會帶領著員工打掃自己的店門口,呂送一租出去的一樓不需要他操心,但是想起自己樓頂的那個雜物間,還是不由歎了口氣。
不過像這種需要付諸勞動的活動他是一定不會忘了邢破的。
兩人剛上樓頂,就看到已經被台風和雨水吹垮得破爛不堪的棚屋,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了,到處都是被吹落的雜物,上麵還帶著雨水的痕跡,看來不光要打掃,還要把該洗的都洗一洗。
那個棚子已經徹底塌了,但這上麵的雜物也還是堆在上麵,而在建造上不肯花一分錢的呂送一決定用上麵這些垮掉的棚屋材料繼續鍥而不舍地再搭一個棚屋。
邢破看著這滿地狼藉,一邊打著嗬欠一邊說:“憑啥要我來幫你打掃啊。”
呂送一瞪他一眼:“別廢話了,不找你找誰。”
“我又不是你家的免費清潔阿姨。”
這時,葉釔君也一瘸一拐地走了上來,一臉歉意地說:“我也來幫忙吧。”
呂送一看她一眼,果斷將手裏的手套扔給她,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好。你來。”
論臉皮厚誰與爭鋒,邢破一邊驚歎一邊連忙撿起手套:“你這個人怎不會憐香惜玉。小君,別管他。你就好好休息吧。這種粗重活啊,就讓我們大老爺們來幹!”
葉釔君畏畏縮縮地看了呂送一一眼:“可是……”
“別可是,你趕緊下去休息吧。你感冒剛剛好,得多休息。”
葉釔君沒辦法,隻好下到二樓去,她扶著樓梯欄杆走下去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樓梯的一側是一扇能看到街對麵的窗戶,而在馬路對麵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這個人看起來很潦倒的樣子,頭發蓬鬆,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有梳洗過,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最重要的是,他從街對麵望進了窗戶裏,一直盯著她,眼裏還閃爍著可怕的光芒,看得葉釔君莫名心悸。
而那個男人在與她對視後,伸手聳了聳衣領,若無其事地走了。
葉釔君一直望著那人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而樓頂,葉釔君走後,邢破忍不住拍了一下呂送一的肩膀,無奈道:“你這個人到底會不會撩妹啊!你個直男癌!”
呂送一直接無視了他的話,戴起手套就開始收拾。
邢破見他故意逃避,也很無奈,隻好跟著忙起來。
兩人要先把雜物堆到一邊,然後把垮掉的簡易房給收拾好,正幹著活,呂送一突然停下來,手裏拿著幾片碎掉的彩鋼板觀察,不知道在看什麽。
你看什麽呢?邢破走過去,看到他手裏拿的彩鋼板,好奇道:“這破板子上有什麽可看的?”
“雖然這個屋子是當時搭得一個簡易房,但是一直都挺結實的,去年那場台風,也挺過去了。這次怎麽就……”
“哎。”邢破擺擺手:“這有啥好奇怪的。年久失修了唄。就你這小氣鬼能用什麽好材料搭啊,時間久了肯定不行了。”
呂送一聞言又沉默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正在琢磨著什麽。
邢破知道他又進入了思考者模式,也懶得理他,開始專心幫著收拾起來,隻希望呂送一不要壓榨他太狠,最好幹完活能請吃一頓飯什麽的。
兩個人在頂樓一直收拾了一天,不光把所有的雜物都清洗整理好了,頂樓上麵也收拾出了個樣子來。
呂送一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讓邢破把頂樓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邢破在這期間發出了無數次抗議,都被無情鎮壓了,好不容易才收拾妥當,他們已經累得滿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