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2

鄭執看著手機屏幕,小說結尾最後一行,The End,看了整整十分鍾。

太突然了,他沒法相信小說就這樣終結,白蘭就這樣去了。

像一切突如其來的噩耗,人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痛苦,那時,根本來不及痛苦,所有的情緒凝聚成的反應僅僅是——這不是真的。

小說完結了,不是真的。

白蘭死了,不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眼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痛苦遲遲不來,距離白蘭在銀行被精神失常的流浪漢刺死,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

白蘭的頭七,鄭執卻沒還接受她的死亡。

他走進墓園,似乎要確定腦海中一直盤桓的念頭——白蘭沒死,都是假的,騙人的,哄他玩的。

白色的枯樹,白色的花束,白色的墓碑——昨晚的暴風雪把整個城市塗成了一個顏色。雪塞住了所有聲音,放眼望去,一片慘白,一片死寂。

皚皚白雪中,一抹黑色。

是邢澤。

鄭執的心一沉,不想走,腳卻拖著他的身體,把他拖向邢澤。

直到看見白蘭,才停了下來。

一張照片,一塊墓碑。一個活生生的人,隻剩下了這麽多,一眼便瞧完。

鄭執站在墓碑前,看著遺照上的白蘭,頭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什麽叫“心如刀絞”。遲來的痛苦,終於來了,報複性般,排山倒海,按著他的頭,剮著他的心,逼著他看清眼前的事實——白蘭,死了。

風呼呼地吹,手機一遍遍地響,鄭執置若罔聞,痛苦如山,重得他抬不起頭。

看到了鄭執,邢澤如沒看到般,沒一絲反應。就算,鄭執此刻拿出手銬逮捕他,或者掏出槍打死他,他都覺得無關緊要。對於他而言,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一塊碑。

風卷起沉默,覆蓋在兩人之間,空氣突然變重,時間變緩,慢慢凝固。兩個1米8多高的大男人,此刻,像兩隻弱小的昆蟲,被困成了一塊白色的琥珀。

沉默繼續蔓延,天陰了起來,突然飄下了一片雪花,打落在邢澤的指縫。他怔了一下,攥住手,閉上眼半天沒動,恍惚間,以為是白蘭的指尖。

鄭執看著邢澤,在這個飄雪的寒冬,他顯得孤獨又痛苦。這一刻,鄭執也再無法思考小說裏的故事是真是假,他到底是殺人犯還是受害者。隻想走過去,拍拍邢澤的肩膀,對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剛看完一個故事,”鄭執整理好思緒,開口,“十六年前,一個叫言默的男孩,放學的路上無意中撞到一個女孩被一個男人強奸,他殺了那個男人,救了那個女孩。男人是通緝犯,女孩叫夏雪。”

“夏雪為了掩護言默,為他焚屍滅跡,至此,兩人的命運和人生就綁定在了一起。十六年間,夏雪一直默默為言默鏟除前進路上的絆腳石,為他殺人,並偽裝成自殺或意外。一直拚命賺錢支持他的甜點屋,而言默,給了夏雪一個家。兩人就這樣默契地守護彼此,一路前行。”

“直到夏雪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她背著言默開啟了一個計劃。她知道兩人之間的感情,知道自己死後,言默也不會獨活,而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為了讓失去她的言默能活下去,夏雪開始性情大變,試探、欺騙、陷害、戲耍……做盡讓言默反感厭惡的事,甚至給言默和與自己相像的堂妹唐芯創造相戀的機會,目的就是為了讓言默討厭、背叛她,在她死了後也可以繼續愛別人,繼續生活。”

“但是,徐栩的出現打破了夏雪的計劃。那一晚,夏雪和言默殺人焚屍締結命運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徐栩和攝像機的存在。這十六年來,她費勁心思尋找徐栩,得知她在國外定居,原本安下心,準備放過她。卻沒想到徐栩突然回國,還和她身處在同一座城市,還再次愛上了言默,並發現了言默的身份。”

“所以,夏雪出手了,在徐栩身邊安排了親信,在她家裏安了竊聽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一方麵,是想毀掉她手裏的關鍵證據,保言默平安;另一方麵,她想試探這個女人對言默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結果正如夏雪所料,徐栩在目睹了她開車跳海自殺,以為自己計劃成功後,去找了言默,也步入夏雪的陷阱中。在麵臨牢獄之災的生死關頭,徐栩交代了一切,甚至說出了夏雪自殺,和言默當年殺人的事。”

雪越下越大,白蘭的墓碑前,邢澤幾乎被雪掩埋,凝成了一座雕塑。

故事還沒講完,鄭執卻說不下去了。小說中夏雪死於癌症,現實裏白蘭卻死於意外;小說中夏雪留下了遺書,現實中白蘭卻隻字未留;小說中……

小說和現實,故事和事實,角色和真人,謊言和真相……這一刻,早已緊緊糾纏在一起,長成一團,不分彼此了。

鄭執的腦袋像插了把電鑽,嗡嗡響,又疼,又混亂。

他雙手攥緊,又鬆開,再攥緊。他等著,等邢澤開口,認同他,或是,反駁他。他現在被兩個世界拉扯,被小說裏的情節和現實中的細節爭奪,亟需找到一個依靠。

邢澤動了,雪簌簌落下,像是在雪天,又下了一場雪,下進人心裏。鄭執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準備的好的台詞蠢蠢欲動。

邢澤從懷裏抽出一本書,放在墓碑前,轉身,擦過鄭執的肩膀,離開。

一個字也沒說。

鄭執怔了一下,伸出手臂,想拉住他,心裏有一百個問題想問,卻一個也沒問出來,反替他給出了一個答案,“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全部,都知道。”

回應他的隻有邢澤逐漸模糊的背影,和兩行清晰無比的腳印。

鄭執轉過身,想追邢澤,轉到一半卻又彎下腰,蹲在墓碑前。那本書孤零零地躺在雪中央,“保險”兩個鮮紅的大字醒目到刺眼。鄭執詫異地拾書,遲疑地翻開,百思不得其解,拿著書,落寞地離去。

3

小李踟躕地蹭進辦公室,慢慢挪到鄭執身後,默默地盯著他的後腦勺,腦海裏轉過千百句話,嘴卻死活也張不開。

“鄭隊,節哀順便,保重身體。”他想這樣說。電影裏的人碰到這種場麵都這樣說。

“鄭隊,許絮已經不再詭辯,案子很快就可以了結。”他又想這樣說。麵對初戀情人死在自己麵前這種悲劇,犯人終於伏法似乎是件好事。

“鄭隊,唐局長已經批準了,讓我陪你去度假,散散心。”他還想這樣說。人人都愛放假,這似乎是最討喜、保險的話題。

結果,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把一個封好的檔案袋放到鄭執的手上,那是銀行搶劫案的證物,也是白蘭的遺物。與那些無關痛癢的話相比,小李覺得,這才是鄭執目前最需要的。

鄭執看著檔案袋,感覺太重了,重得他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托住它;又發覺它好輕,就像此刻在他身體裏無著無落的靈魂,隻想逃出去,隨著白蘭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檔案袋。

一隻黑色的手提包,裏麵有錢,證件,銀行卡,一張對折的紙,一個紅藍相間的藥盒。

她帶了錢,為什麽那天卻說沒帶錢包,要去銀行取錢?伴隨著湧入腦海裏的疑問,鄭執展開了那張紙,是體檢報告,白蘭的。

愈發消瘦的身影,時不時捂著胃的小動作,突然捂著嘴衝進衛生間的舉動,還有那句“老毛病了”……無數個碎片一瞬間鋪到鄭執眼前,拚出他最不敢相信的事實。鄭執抖著手裏的的紙,眨著眼睛,慢慢看向身旁的小李。

“藥盒裏的是止痛藥,一般都是給癌症晚期患者才開的處方藥。”小李低聲說。

“所以,白蘭她,”“胃癌晚期。”小李說出了鄭執心裏想的,卻說不出口的那句話。

“小李,保險公司的人來了,你去接待一下。”唐局長從辦公室探出頭,給小李使了個眼色。

“保險公司?”鄭執鸚鵡學舌般喃喃自語,覺得一股旋風在腦裏旋起,越刮越猛,真相越來越清晰。

“白姐出版第一本小說後,就上了意外險。”小李解釋。

“受益人是”“邢澤。”

說完小李看向鄭執,發現鄭執也在看他,他知道鄭執在想什麽,那也是他正在想的。他搖了搖頭,緩慢而又不甘。

“沒有證據,隻是一場意外。”小李用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給白蘭的死蓋棺定論。

鄭執感覺胸口像被鋼釘釘在十字架上,沒法呼吸,沒法再多待一秒。他一把推開小李,踉蹌地跑出辦公室,跑出警局。

雪已經深到了小腿,鄭執剛出門就栽倒在雪地裏,冰冷的積雪裹挾著真相迎麵撲來。

原來他深愛的女人,這樣深愛著一個男人,愛到不惜把自己的死都算計到,利用上,隻為,護那個男人一生周全。

我覺得,愛,不要說,要做,直接做。你愛他,就為他花錢,為他造夢,為他拚命,為他鋪平一輩子的路,讓他一生無憂,要做到即使你死了,他也能很好地活著。我認為,這才是愛。

死亡是鎖,愛是鑰匙,隻有愛,才能解開死亡;也隻有愛,能超越死亡。

白蘭生前微訪談最後一個問題的回話,回**在鄭執的耳邊,一字字鑿進他的腦裏,心裏。

我想守著你,保護你,不讓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這樣,就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

我做到了嗎?至少在死之前,我盡力了。

小說的最後,夏雪給言默的信浮現在鄭執的眼前,他使勁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眼淚卻還是掉了下來,一顆,一串,一股。

砸在雪裏,融出了一個永遠也無法填滿的洞。

4

石榴打了個哈欠,抱著筆記本走出教室,耷眉垮臉,整個人病懨懨的,像被熱水燙蔫的青菜。

栗子買給她的新手機丟了一個星期,栗子也丟了一個星期。石榴既找不到手機,又不找到栗子,鬱悶到了極點。

這七天,她從早到晚的昏沉、無聊、失落、迷茫,像是髒玻璃上一層厚厚的塵埃,看不見希望和未來。每天被室友從**拖起來,架出宿舍,帶著上墳般的心情,去上課。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又起了北風,滿地的枯草被無數雙腳碾過,發出哢嚓的聲響。室友去約會了,被拋下的石榴隻好自己解決晚飯。走在透心涼的北風中,她的手腳也像枯草般又僵又硬,所以在走出校門口時,沒有攆上叫賣烤紅薯的推車。

太冷太糟的一天了,需要吃一塊烤紅薯,才能挺過去。最好是剛出爐的,外皮焦一點,黃瓤的,又綿又甜又香,吃了可以治愈一切!

懷著美好的願想,眼看著小販漸漸遠離,撇下自己,石榴歎了口氣,肚子餓、手腳冰、心底苦。她盯著雪地上自己那抹孤零零的影子,忽然鼻尖發酸,滿腹的委屈一起湧到心頭,眼淚鼻涕齊齊落了下來。

哇!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埋頭痛哭,越哭越委屈,越委屈哭得越凶。

抬頭擦鼻涕的空當,一塊熱騰騰、黃澄澄、已經剝好皮的烤紅薯捧到她麵前。

“快吃,一會兒涼了。”栗子蹲下身柔聲催促。

石榴一把奪過紅薯,雙手捧著,小浣熊一般,埋頭苦吃,一邊甜得眯眼,一邊燙得吸氣。

“吃了我的紅薯,就得做我的女朋友了。”栗子不動聲色地扔出這句炸彈,心裏七上八上。

“好,”石榴大口嚼著紅薯,頭也顧不得抬,“好甜!好好吃!”她大喘氣地把話說完,滿臉幸福。

“你到底是要吃,還是要我?”看著石榴塞得鼓鼓的嘴,栗子橫眉豎眼,無比認真地問。

石榴把最後一口烤紅薯塞進嘴裏,舔了舔手指,衝栗子憨憨一笑,彎起眼睛說:“都要!”

栗子的心忽然停跳一拍,胃裏一陣抽搐。完了完了完了,我要爆炸了。他碎碎念叨,蹲下身,伸出手,一把抱起石榴,扔到肩膀上。

“唉,你扛麻袋呢,快放下我,我東西都掉了。”

“不管了,吃火鍋去!”

北風中,嬉笑聲被逐漸吹散,一盒被洗掉的膠卷躺在剛才石榴蹲著的地方,沒有人注意,就像沒有人知道它曾記錄了一個掩埋了十六年的秘密。

5

楚恬推開門,走進酒吧,距離上一次她到這裏,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

這三個月間,發生了很多大事,表姐白蘭死了,姐夫邢澤走了。雖然他們並沒有結婚,但是,自從楚恬九歲第一次走進那個小閣樓,看到邢澤時,她就知道那是他的姐夫,是表姐最愛的男人,無論有沒有那兩張薄薄的證書證明。

而她,也深愛著表姐,是表姐把她從地獄裏救出來,給了她一個家,一個未來。所以,她願意為表姐做任何事。

所以,當去年11月初白蘭讓她約邢澤去Summer酒吧時,她去了。就像之前約姐夫一起去商場、去動物園一樣。都是表姐交代的事,都是為了這個家變好的事,她不用知道為什麽,直接去做就行了。

十一月下旬去理川時,她也是這樣想的,並有點雀躍。為此,她已經秘密訓練了許久。

如何戴好護具,何時從車上滾下來,用什麽姿勢護住頭和臉,怎麽著地能不受傷……她心中默默重複著要點,反複溫習做過的演練。在許絮走進小賣部、表姐打開後備箱讓她出來的瞬間,就已全部武裝,穿著和表姐一樣的衣服,代替表姐坐在了副駕駛。

姐夫的這輛銀色捷豹,是特意改裝過的,防震,防滾動,安全性能絕對不輸於專業特技車。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按照表姐計劃的那樣,在許絮走出小賣部的大門時,從她眼前駛過,衝下懸崖,在許絮視線的盲點跳車,躲起來,任車子翻滾進大海。

正如表姐所料,許絮相信車毀人亡,而她,隻是受了些皮外傷。

在楚恬看來,表姐這步棋,並不新鮮,早在“陷害”姐夫是人販子時,她就偷梁換柱——利用兩人車型相同隻差一個號碼的車牌做手腳。隻不過那次,是把嫌疑先攬到自己頭上,置之死地而後生;而這次,是幫自己洗脫嫌疑,把矛頭對準情敵。

在車牌上搞手腳,讓許絮誤以為是開著表姐的車去的理川,隻是小把戲;買下小賣部,並讓它“原地消失”,才是大殺器;而終極武器,當然是姐夫被綁架時那封空白的勒索信和逼真的假斷指。

其實,一切隻是簡單的物理揮發墨水和矽膠仿真模型,不難被識破。但表姐的高超之處就在於,她太會抓時機和心態——她算好了許絮每一步的心理活動和實際行動,撒好餌布好網,坐等魚鑽進去。

所以,許絮這條小魚,按計劃被網進了警察局,而表姐,全身而退。

做為關鍵的一顆棋子,楚恬心甘情願被支配。她欠表姐太多,物質的精神的情感的,根本數不清。能身體力行做一些事,幫助表姐,回報表姐,讓她覺得自己被需要,很有用。

她特別感激自己和表姐長得相像,也自豪能被表姐利用,這證明表姐信任她。

表姐得病的事,隻告訴了她,她照例聽從了表姐的囑咐,沒有告訴姐夫。她事事都順從了表姐,除卻一件事。

她並沒有如表姐所願,在她死後和姐夫在一起。她愛姐夫,像愛哥哥、愛親人一般;也知道姐夫對她,像對待妹妹。

事事都計算預料到的表姐,唯獨在愛情這件事,算錯了。

愛,怎麽能計算、謀劃呢?

替身,不單單是外表相像就可以。偽物終究是偽物,真情永遠無法被替代。

楚恬每晚給爸爸和表姐上香時,都會嘮叨這句話。

表姐三七那天,姐夫把33層的公寓和B&X的餐廳都留給了她,隻帶走了貓。臨走前,他給警察局投了封快遞,裏麵是表姐生前錄下的視頻,提供了譚靜和孫媛發生意外時,許絮不在場的鐵證。

半個小時後,那個曾經指證過許絮唆使他撕掉電梯封條和搬走警示牌的孩子,在家長的陪同下也來到了警局,說許絮當時隻是找他問路,他害怕被警察抓走,才在警察來找他時把一切推到了許絮的身上。

和表姐預測的一樣,許絮被無罪釋放,重新買回了酒吧,繼續當老板娘,隻是沒有再雇大學生幫忙看店。她似乎也猜到了石榴是表姐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壞掉的錄像機和不翼而飛的膠卷,都是石榴做的“好事”。

可是她沒有猜到的是,石榴的身份不僅僅是眼線,她還是表姐書迷會會長,白執事;還是幫助表姐上演失聯女大學生的戲碼,陷害姐夫的主演。

楚恬認為,石榴對表姐的愛,應該不輸於自己。所以,才會放心把在影樓拍的被“虐待”的裸照,發給表姐,讓她作為激怒姐夫的籌碼。

可是表姐更知道姐夫對她的愛,僅僅靠這點怒火是不夠的。

所以,她又炮製了自己和江醫生的床照,發給姐夫,進一步攻心,讓姐夫對她失望。

姐夫應該早就洞悉,隻是在配合表姐,演出她寫好的劇本,給她想要的結局。他一直是這個樣子,默默做好一切,卻從來不問,不說。

在表姐的小說裏,夏雪是那個雙手沾滿鮮血,保護言默的人;而現實卻遠比小說更複雜。

表姐一路走來,事業這麽順暢、成功,除了她自己的天賦,還離不開姐夫的保護。

一 再和表姐作對的譚靜,真的死於意外墜樓嗎?

一直恐嚇表姐的孫媛,真的死於意外墜入電梯井嗎?

那本姐夫隨身攜帶翻了又翻的保險公司內部書,真的隻是隨便看看嗎?

楚恬覺得,沒有人知道答案,因為意外時有發生,就連表姐自己,也死於意外。

但,表姐卻用一個在網上連載的小說和她的死亡終止了一切。

即使有人猜到小說並不是虛構的故事,而是真事;猜到表姐一直為了深愛的男人殺人;猜到她策劃了這兩起意外;又能怎樣呢?表姐已經死了。

人死了,真相就死了。

所見所感的,即為事實。

而這正是表姐想要的結局,把所有陰謀、罪惡、黑暗、血汙,都潑在自己身上,讓姐夫清清白白地走下去,活下去。

那個叫鄭執的警察也應該猜到了,所以,他才會拿著那本保險書找到姐夫,沉著臉說“如果我是你,我會自殺贖罪,不會用心愛女人用一生換來的錢和命,苟活於世。”

可是他畢竟不是姐夫,也根本不理解被表姐深愛是怎麽一種感覺,不過最後,姐夫還是告訴了他“我不能死,我得活下去,好好活著,因為,這是白蘭的遺願,我不能辜負她的死。”

姐夫,真是世上最懂表姐的人。這樣靈魂相通的兩個人,即使陰陽相隔,也會繼續相愛吧。

楚恬想著,想著這三個月來的一幕幕,忽然很羨慕表姐,她也想遇到姐夫那樣,懂她,理解她的人,不是普通愛人,而是靈魂伴侶。

6

“姑娘,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一個梳著毛寸的男孩端著一杯蜂蜜酒坐到了楚恬的對麵,濃眉大眼,笑容燦爛。

楚恬撩了下劉海,看著男孩,露出禮貌性的微笑。

“我知道這種搭訕很俗套,但是,我說的是真話,我不是壞人,隻是想請你喝杯酒看個電影吃個晚飯。”男孩把證件打開,平攤在桌子上,害羞又緊張。

“李禮黎。”楚恬念著這繞口的名字,又笑了,這次笑意漾到了眼底。

“叫我小李就好。”小李轉過頭對坐在吧台的鄭執豎起大拇指。

“臭小子!見色忘友!”鄭執暗罵一句,仰頭喝光一大杯啤酒。

“三點鍾方向,有個紅發洋妹子,一直對你拋媚眼。”許絮邊擦杯子,邊提醒。

“逗我有意思嗎?你是不是又想進局子來個愚人節一日遊?”

“不信拉倒,活該當單身狗。”

“你好,我叫Destiny,來自愛爾蘭,很高興認識你。”Destiny滿臉通紅,用生硬的中文和鄭執打招呼。

“Destiny,命運,你叫命運?”

鄭執瞪大眼睛,看著這意外闖入自己麵前的女孩,這個叫命運的女孩。

“我也很高興遇見你。”他對命運說。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