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禹海神碑

楚武王十二年六月,正是盛夏,烈陽如火,氣候炎熱,自誅滅獨龍,時光荏苒,轉眼就過去了兩年,楚國恢複了往昔的平靜,風調雨順,四海和諧,百官各安其職,克己奉公,百姓各安其工,安居樂業。楚王熊易高居郢城王宮,每日國事不多,他便有更多時間,陪伴在王後少陽、王後昭華和眾王子公主身邊。

一日,少陽對熊易說,如今時節,酷暑難耐,海內安定,又沒有國事,我們去泮兒湖住幾天吧!熊易認為這是個不錯的建議,應允了。於是王室全家駕了幾十輛馬車,從郢城出發,來到泮兒湖,泮兒湖離郢城不遠,在明月湖旁邊,同明月湖相連。少陽十四歲時,有了初紅,到及笄之年,夏無宜很高興,便將此地封於她,五年前,熊易命人在泮兒湖畔築造了一座行宮,叫月華,湖之南有一個小城,叫泮陰城,城內有魚市,是郢城最大的漁產交易地,楚國王室吃的魚也是從這裏采買的。

王室一家抵達月華宮。第二天,日上三竿,天氣就溽熱起來,王子們都吵著要下水,少陽和昭華便帶著他們到泮兒湖中遊泳。少陽和昭華都很喜歡玩水,管國封地內有侂水古河,三百餘丈之寬,昭華曾遊水渡過此河。鄂王熊艾也喜歡水,他是個天生的弄水能手,潛入水中,背上的龍紋就釋出光芒,但身體卻並沒有什麽感覺。當年少陽夢中,龍神曾說,熊艾一生將多災多難,自熊艾出生,熊易和少陽就對他嚴加看管,不許他做任何危險的事,如今長到十四歲了,倒也平安無事。

天氣酷熱,人都汗流浹背,熊易帶著少陽、昭華和眾王子公主,出了行宮,來到泮兒湖的淺水區,全家人都下到水裏,嬉戲玩耍,共享天樂。每個孩子,都一名侍女照顧,熊易則和少陽、昭華遊到深水區,湖水清澈見底,水中的魚蝦,都逃往了他處,三人在水中暢遊,清涼濡爽。

太陽如鬥,光芒刺眼,無風,河岸上的草木,都耷拉著葉,靜止了一般,明月湖湖水流入泮兒湖,兩湖之間有一條小河——瑕河,水流湍急,衝刷石岸,生出水泡,垂柳的長枝紮入水中,水上泛波,枝亦搖曳,蟬蟲叫聲嘹亮,萬千齊鳴,深林中有猿聲,又有虎嘯龍吟。萬籟俱寂,心如明鏡。突然,泮兒湖的湖底,莫名地冒起氣泡,大地晃動,泛起大波,汙泥上翻,魚蝦焦躁亂竄,不時撞到熊易的身體。熊易覺察到異動,立刻下令,要眾人往岸上遊,侍女們將王子公主們都抱上了岸。

眾人剛到岸上,晃動就停止了,一切恢複正常,水波越來越小,湖水慢慢澄澈,魚蝦也正常,起風了,這風不是東風,不是西風,不是南風,也不是北風,而是從天上來的,從上向下吹,風很大,草木歪斜,有枝杈被吹斷,落葉紛飛,野果掉了一地,鳥窩都被吹到了地上,鳥蛋破裂,蛋黃流了一灘。泮兒湖上,泛起清波,太陽被雲霧遮蓋,涼爽起來。這一切都不合常理,太過怪異,熊易命眾人趕快返回宮中。

天風吹了一個時辰,才停下,一切恢複正常,然而眾人的心情卻大受影響,沒了遊玩的興致。熊易認為,天生異象,國中定有大事發生,便下令擺駕回郢城。在馬車上,熊易愁緒萬千,最近幾年,雖然應龍澤上一派繁榮,但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有一個心結,感覺就要發生,但又不知道是什麽,未知,茫然,恐懼。

熊易想到了千裏鏡,千裏鏡能夠看到西王山山頂的天宮,但是西王山終年雲霧籠罩,每隔一百年,雲霧才散開三天,而楚武王十二年,距離上一次可以窺看天宮,正好是一百年,今年的八月十五、十六、十七,正是雲霧散開的三天。

楚王熊易的車駕回到王宮,甲子殿的侍官趕來稟報,言說,丹陽郡郡主熊寅派使者有要事稟報楚王,熊易立刻將丹陽郡使者召上殿。

“叔父派你來有什麽重要的事?”

“大王,接到周國鎬京傳來的消息,周成王姬誦駕崩了!”

“什麽?你說成王?——駕崩了?!這怎麽可能?成王十三歲登基,到現在也才不過三十四歲,正值青壯之年,怎麽可能駕崩呢?”

“大王,消息千真萬確,周成王今年一月染病,於上月十三日,在鎬京王宮駕崩,當時召公奭、畢公高和王公大臣在側,隨侯、鄧侯、郇侯都已前往鎬京奔喪!”

“成王是有才幹的君王,不比文王、武王差,對孤有知遇之恩,如今英年早逝,太過突然,孤真是不能相信!”

“大王,郡主讓臣問大王,我們要不要去奔喪?”

“周國王室,自文王、武王、再到成王,三代君王待孤一族有厚愛重恩,成王封楚地於孤,孤才有今天,三代君王的恩情,理應報答,奔喪是一定要去的。”

“諾!”

“對了,成王之後是誰繼位?”

“周成王之子——周康王姬釗,他年齡小,周成王臨終之前,命召公奭、畢公高二公攝政輔國。”

“召公、畢公都有賢能,二人輔政,周國應該不會有事!”

“諾!”

“這件事,孤會親自處理,你告訴叔父,請他放心!”

“諾!”

聽到成王駕崩的消息,熊易一整天提不起興致來,熊氏家族與周王室交往密切,自鬻熊開始,兩個家族就結成了榮辱與共的共同體。熊氏本是渭水河畔的一戶破落農民,因商王昏庸,不得重用,是周文王接待了他們,因為追隨周王,他們一家才興旺起來,所以熊氏家族三代人都對周王室忠心耿耿,而這種共同體到了熊易這裏終結了。是熊易一手造成了兩個家族的決裂,雖然他嘴上說,為了楚國百姓,為了轄地的安寧,是無奈的選擇,但還是有私心,他不安分,不甘居人之下,想要權勢,想當君王,自始至終,他一直在反思當初的抉擇,同周國決裂到底對不對,從國號就能看出來,他之所以力排眾議堅持不用“應龍”,而是“楚”,那是因為“楚”是周王封的,他從內心深處是不想與周王室決裂。

熊易來到青羊宮,昭華看出他心中不快,連忙問他情況,熊易將周成王駕崩的消息告訴了她,昭華也不敢相信,“表兄還那麽年輕,怎麽就駕崩了呢”,熊易將心中的煩惱,傾訴給了昭華。

“人生在世,死生無常,表兄離世,並不是你的過錯,你不用想那麽多!”

“楚國本是周國的一個封國,周國三代君王,待孤一家恩重如山,是孤與周王室決裂,自立為王,愧對了列祖列宗!”

“道理不能那樣說,你也是為了楚國百姓,為了國家的安寧!當年周國亦是殷商的一個封國,帝辛無道,伯父姬發才發兵討伐,按理說,這是以下犯上,也是僭越,但這卻是正義之舉!”

“唉!”

熊易和昭華就這樣一直聊天,探討迷惑,聊到了天黑,在青羊宮中睡下。

熊易做起了夢,他來到渭水之濱,熊氏家族起源之地,他小的時候,父親曾帶他來過這,南部是首陽山,山下是鬱鬱蔥蔥的林木,林外是農田,農田旁有幾間茅屋草廬。熊易沿著渭水走,看到渭水河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坐著三個人,一個是白發蒼蒼的穿著粗布麻衣的耄耋老者,另兩個人稍年輕一些,但也須發花白,穿著破爛的衣服,舉止文雅,器宇軒昂。三人正在聊天,兩個年輕的看到熊易走過來了,其中一個對老者說,“鬻子,你的曾孫來了!”,另一個招手讓熊易過去,“還不快來拜見你的曾祖父!”。熊易走了過去,看清了老者的麵容,老者鶴發童顏,慈眉善目,像一個神仙,熊易還未出生之時,他的曾祖父鬻熊就已經去世了,因此,熊易並沒有見過他。“你就是我的曾祖父?”,“我就是鬻熊!”,得到肯定的回複,熊易立刻跪下叩拜,鬻熊喚熊易到三人跟前,“這二位是王子,這一位是伯夷,這一位是叔齊!”,“你們二位就是伯夷、叔齊?我聽說孤竹國有兩位賢德王子,互讓君位,後來都離國出走,半道攔截周國大軍,阻止武王伐商,武王滅商之後,二人恥食周粟,采薇而食,最後餓死在首陽山。”,“正是!”二人答道。

“熊易,我知道你現在遇到了難事,所以把二位王子請來,幫助你!”

“祖公,自立為王之後,我的心中一直不安寧,我是周國的臣,享受周王厚重的封賞,而我卻背叛了周王,僭越稱王,我不敢麵對你、祖父和父親,不敢麵對列祖列宗,我害怕你們責備我,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這些倫理、道德、禮儀之事,不是人能說得清楚,這是人對自己所作的束縛,遏製人的欲望,規製人的行為,保持一種平和與共存,這是規製存在的最終目的。你的行為,隻能你自己去決定,我也不能說你做的對,也不能說不對。”鬻熊說。

“我一直認為我做的是對的,但是我不能說服自己,我有私心,我有野心,我不甘人下,想做人上人!應龍國本是一個獨立王國,這是我決定稱王的最重要的心理解釋,假若我與周王室沒有任何牽連,我是一個純粹的應龍國人,我會心安理得,但我是周國人,我是天子的臣,無法改變。”

“你認為你是周國人的理由,是你在周國出生和長大,接受了周王的恩惠,但是自你接受夏無宜的禪讓開始,你從本質上就已經不是周國人了,你已經成為應龍國人。”伯夷說。

“不,我與應龍國接觸的初衷是要為楚國開疆拓土。”

“但那時你改變了你的初衷,應龍國已經將你馴化為應龍國人,你回想一下,你思考問題的出發點是從周國利益出發?還是從應龍國利益出發?這就是你成為應龍國人的明證,在應龍國內戰時,鄧國派大軍進攻樊城,你是站在應龍國一側,抵抗鄧國,在姬開提出要分封應龍國之地時,你是拒絕的,你為什麽要拒絕,這其中不僅僅是你想讓楚國獨霸應龍國之地吧?還有,就是你從內心已經認同自己是應龍國人的身份,不想讓外人進入應龍國的土地!”伯夷說。

“我是應龍國人?可我也是周國的臣,是成王將我封到楚地,我才有今天!”

“我知道了你的問題!成王封地於你,這是對你的恩,而你繼承應龍國王位,這是你的能,這二者是兩回事,是兩個身份,不能混為一談。你之所以一直認為自己稱王是僭越,就是把這兩個混在一起了,有恩當然是要報答的,但是你繼承應龍國王位,這可不是成王封你的,這是你奮鬥的結果,是你應得的,與成王無關。你稱王順應應龍國的民意,這是義,你不稱王,就不能很好地管理應龍國,這是理,你稱王是對應龍國人來說的,不是對周國人來說的,這個應龍國的‘王’與周禮中的‘王’,不是一個‘王’!”叔齊說。

“你這樣說,我明白了!”

“你是應龍國人,應龍國和周國是一個等級的,楚國和周國是封地與國家的關係,若是當初你不把‘應龍’的國號改為‘楚’,也許你就不會有這麽多困惑。”叔齊說。

“我還是不想與周國割舍聯係,周國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熊易,你知道怎麽做了嗎?”鬻熊說。

“我知道了!成王的恩,我要報答,對楚國百姓的理,我也要做到!”

“你看你的後麵?”鬻熊說。

“嗯?我的後麵?”

聽到鬻熊的話,熊易轉身看後麵,發現他正坐在高山之巔,背後是懸崖,不由得脊背發涼。山下有一條巨龍正在與一頭巨蟒纏鬥,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那巨龍正是應龍,那巨蟒目光犀毒,下生四鰭,魚尾,張著血盆大口,有兩顆巨齒,凶悍異常,二神獸不分上下。熊易又轉過身想問鬻熊,鬻熊、伯夷、叔齊正在朝山下走,他連忙呼喊,呼喊聲中,醒了過來。

此時半夜,昭華被吵醒了,她忙問熊易怎麽了,熊易將剛才的夢告訴了昭華,昭華也不解其故。熊易坐起,想出門散步,昭華也坐了起來,二人穿上衣服,來到殿外,皓月當空,蟬蟲嚶嚶,二人沿著道路,邊走邊聊。

“上天不止一次示警了,東海大流星雨,龍首山飛長,洞汀湖異常升溫,怪事連連!應龍澤將有大事發生,我有一種感覺,就要來了!”

“夫君,是什麽?”

“我不知道!但一定與應龍有關,而且是一場浩劫,將有許多人死去!”

“啊!那——?”

“現在,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啊?!”

“八月十五日可以看到天宮,到那時,看看有什麽情況吧!”

楚武王十二年六月二十二日,楚王熊易派出以叔父熊田為使者的楚國使團,出使鎬京,代表他,吊唁周成王,覲見周康王,獻上厚禮,同周王室修好關係,向周王稱臣,對周國,取消“王”的稱號,回歸周國的諸侯國行列。

八月十五日,天高雲淡,熊易命人將千裏鏡推到了甲子殿前的廣場上,麵向西南,調試千裏鏡,找到了西王山。西王山為皚皚白雪所覆蓋,是一座雄偉的大雪山,熊易又將千裏鏡調到了西王山主峰天王峰,籠罩的雲霧果然都散開了,隻見那天王峰上金光閃閃,白雪之上,忽隱忽現,竟有一座城市。城市依峰而建,林木茂密,有河流瀑布,那河流之水,從下往上流,噴瀑入池,瀑布澄澈晶瑩。有農田,田中長著稻穀,還有各種各樣不知名子的草木,那稻株巨大,如樹一般,蓋過人頭,每株稻穀上都長著成百上千個稻穗,稻穗也巨大,手臂一般,垂著向下,穗已金黃。有大樹,皆如雲傘,每棵樹隻長了三個葉,葉大如日,雲氣繚繞,有亭台樓榭,皆華麗無比,金碧輝煌,整齊地排布在城市中,那宮殿非用木材建築而成,而是用石頭砌建而成,風格裝飾,與華夏迥異,有九層窗戶,窗頗小,牆壁是白色,似為白玉,沒有廊柱,門前有兩個巨大的石象,屋頂是平的,有高塔,似有百千層,上街天庭,雄壯威武,又有廣場,廣場上立有數根玉柱,那玉柱晶瑩剔透,廓大無比,皆有巨龍攀附,那巨龍栩栩如生,城中有人物,雖身處高寒之地,卻都穿著單衣,身材高大壯碩,男人皆短發,麵部與華夏人相同,女人則長發披肩,然服飾形容,與華夏不同,似三苗人,又似十多年前熊易在厝溫布湖上看到的幻境中人。

城之東有一棵大樹,百丈之高,那樹上有珍禽異獸,有鳳凰、有大鷂、有秦姬、有常君、有綬女,樹枝長成了一條長梯,直通樹腰,腰上有一亭台,台上坐二個老者,一位紅發披肩,頭上長角,另一位紫色皮膚,兩條長須,二位老者正在聊天,不知在說什麽。亭台西側有一石碑,碑上刻有文字,那文字是上古文字,為符號圖畫,熊易多不識得,僅揣度出有“龍”、“月”、“日”諸字,昭華將石碑上的碑文臨摹到了麻紙上。

入夜,天宮內一派金碧輝煌,如明星一般,牆壁、樹木、河川皆釋出金光,有神人駕龍車,從西方天際飛入,有神女駕鳳凰,從南方天際飛入,有神人騎飛熊從北方天際飛入,有巨蛋從天兒降,降在神龍廣場上,巨蛋底部開了一個小門,門中竟出來了十三個人,這些人都身披長袍,進入宮殿中,巨蛋中又降下一個巨大的方籠,籠中是一條巨蟒,那巨蟒有三隻眼睛,釋放出紅光,因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其形狀全貌。過了有半個時辰,神人和神女都從殿中出來了,後麵還出來了一個人,此人須發皆白,穿著白袍,左手拄著一柄金杖,那金杖上雕著人麵、鳧鳥和魚的花紋,他舉起金杖,劈向方籠,竟將巨蟒連帶方籠一劈為三,巨蟒的身體雖然被砍成三段,但眼睛卻依然釋放紅光。長袍人將三個籠塊分別裝到了三輛神車上,三位神人坐上神車,神車一躍而起,飛向北、西、南三個方向。

三日過去,雲霧再次覆蓋西王山,天宮沒於雲霧中,等到下一次散開,是一百年後的事了,一百年時間,在世的所有人都已化入泥土,這千裏鏡也不知道會傳到誰的手裏。熊易命人將千裏鏡推入宮殿,三天的觀察,受益頗多,見識到了神人的世界,看到了許多奇景異象。昭華將臨摹的石碑碑文交給熊易,這上古文字與當下文字相比,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眾人都讀不懂。司馬夏梁提出,應龍國的洪昂山有一位白猿,能說話,有千年之壽,見多識廣,可以將石碑碑文交於他解讀。熊易便和昭華駕七香車去了洪昂山,洪昂山地處璋宜郡的最東端,這裏原是武昌國的國土,熊易找到洪昂城的城主夏俠,將來意告知他,夏俠立刻帶熊易和昭華來到洪昂山,尋找白猿,白猿住在一棵巨樹的樹洞中,熊易將麻紙交給白猿,白猿看了一遍碑文,他識得其中文字。

“這是水書!”白猿說。

“水書?!”

“這是非常古老的文字!傳說是燧人氏創立的!”

“燧人氏?”

“這是很久遠的事了,我知道的也不多,傳說燧人氏周遊世界,向西到了上嘉山,在上嘉山河穀之中,有一座天神之城,燧人氏闖入其中。那天神城中,人人皆能像鳥一樣在天上飛,城中器物萬千,皆是世人聞所未聞,那是一個先進的文明,燧人氏在此地住了一段時間,學到了當地的文字,回到燧明國後,創造了這種水書,並在一塊石頭上記述了他在神秘城的見聞,稱此城為天神之城,認為那是天神的世界。”

“那上嘉山在哪?”

“我也不知道!”

“你看這紙上寫的什麽?”

“這上麵記述了一個事件!”

“什麽事件?”

“開頭這三個字是題名,‘雕龍記’!”

“雕龍記?!”

“這碑上講,伏羲從華胥向東渡大河之時,鑿木為舟,舟行至河中央,河中出現一匹龍頭馬身的神獸,那神獸在湍流上奔騰,從伏羲麵前走過,伏羲看到神獸的背上有一幅圖,便將圖刻到了舟上,伏羲根據河圖的啟發,推演出了八卦,又根據八卦推算出華夏繁興之地,來到了發鳩山。為了感謝神獸的送圖之功,伏羲命人采發鳩山之玉,請雕師仲牙雕刻神獸,仲牙並未見過神獸,伏羲將神獸取名為‘龍’,並將龍的形狀描述給了仲牙,仲牙根據伏羲的描述開始雕龍,耗時三年,仲牙將雕好的龍交與伏羲,伏羲卻並不滿意,後來,總耗時二十七年,仲牙共雕了九個龍,他將第九個龍呈給伏羲,伏羲才滿意。仲牙完成任務之後,並未停止雕刻,他將其他八塊玉石,根據自己的想法重新雕刻,此時他的雕刻技藝已經爐火純青,仲牙用一生時間又雕刻了八條龍,這八條龍形狀不一、神態各異,分別命名為,庸、建、夔、燭、桓、柬、黃、尤,這八尊玉龍遇水生靈,幻化為真龍,飛天而去!”

“啊?!這就是雕龍記?河圖洛書之事,我早就聽過,伏羲得河圖而八卦出,周文王得洛書而演周易,沒想到還有這些故事!”

“那石碑應是仲牙後人所刻!”

“何以見得?”

“這碑文最後,刻上了刻者的名子,仸(fo)人氏!”

“仸人氏?!這是什麽人?”

“我也不清楚,帝嚳(ku)時,有一個大臣叫仸人,不知道和仸人氏有沒有關係。”

“我聽說,應龍是黃龍浮生之子,這黃龍浮生是不是仲牙雕刻的黃龍?”

“浮生?我不知道!龍的家族世係,有眾多的傳說,華夏族有一個傳說,九黎族也有傳說,黃龍也有很多名子,浮生、武德、盧津、元橐,華夏族有軒轅氏在鼎湖之畔禦黃龍升天為神的故事,九黎族也有蚩尤禦黃龍巡閱五山四海的傳說。”

弄清楚了天宮石碑的內容,熊易和昭華駕七香車飛回郢城,此時已經入夜。途中,南方的龍首山之東,有閃閃金光,直衝霄漢,頗耀眼。熊易和昭華看到,決定去亮光處瞧一瞧,二人調轉七香車車頭,飛向龍首山。那亮光竟是從禹王海的海心發出來的,此時的禹王海,波濤洶湧,巨浪滔天,在海中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攪動之下,黑雲壓山,電閃雷鳴,海中沒有魚蝦,都已逃往他處,那漩渦的中心,冒出刺眼的金光,如太陽一般。熊易和昭華駕七香車飛近亮光,方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塊玉碑,直立在水麵上。那玉碑上篆刻著古字,熊易識得幾個,從右至左,有十數列碑文,最左側下方,刻著“文命”兩個字,“文命”正是夏禹的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