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先聲奪人曲悠揚(下)
但錦衣衛首領武功不厚,絕難與魏忠賢相提並論。對付這青龍偃月刀,自然不敵,他本想三劍製他於死地,但關雲飛刀法高明,自己未能占得上風,不由得暗自氣泄。
那兩名斷了劍的錦衣衛也拋開斷了的劍柄,同那二十五人一起攻上,雙掌翻動如飛,二十五把長劍齊刷刷地向關雲飛招呼,劍影飄忽,劍聲夾著掌聲,掌聲混著風聲,聲勢浩大,長劍咄咄逼人。
錦衣衛頭領雖三劍未占上風,但想己方人多,怎還戰不過這區區一人?故而同這二十七人一起攻擊,他的長劍猶如一條長蛇,蜿蜒曲折,靈動異常,均向關雲飛的要害攻去。
關雲飛全身要害皆被劍影籠罩,二十六把長劍加上兩雙手掌,讓他緩不過氣來,手中寶刀漸感吃力,這刀畢竟沉重非凡,待鬥得一百回合,刀雖然在手,但手中刀法非常緩慢,吃力異常。但仗著寶刀的威猛這些錦衣衛也一時攻不得他要害。
待鬥得兩百多合,關雲飛手中寶刀便如同一條剛猛沉重的玄鐵揮動寶刀已不似先前那般自如,刀鋒雖至敵之要害,但終因力到終途,無法使勁,往往偏得一分兩厘,被他們躲過。
錦衣衛首領見關雲飛拿刀不穩,已知曉他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便大聲喚道:“兄弟們,這小子力已使盡,隻消半個時辰,必能拿住他!到時拿了青龍偃月刀回去向魏大人複命,兄弟們個個有賞!”
這一吆喝,那些錦衣衛的氣勢便又回了上來,手中長劍加緊揮動,關雲飛暗叫不好,心道:“如此下去,我必定要喪身在這幫狗賊手裏,爹娘臨終所托,我一定要保護這把刀,決不能讓它落入他人之手!”於是打起精神,揮刀凝神禦敵。
但關雲飛此時已然體力不支,手勁已不似先前那般穩重,這刀鋒未及敵方身體,已然中途戛然而止。不一會兒關雲飛腳上,手上,已有多處受傷,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但還是勉強力鬥,他決不能讓這把寶刀落入這幫錦衣衛手裏,自己絕不能死,懷著這份信念,雖處於極度衰弱之際,但還是猛如獅虎,刀影閃動,刀劍相交,“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琴聲,琴聲婉轉,似從深山之中傳出,輕柔婉轉,讓人聽之悅耳。眾人乍聽到如此琴聲,均停下了手中的長劍,細細聆聽,早忘了是在生死搏鬥,二十八名錦衣衛張目四望,均不知這琴聲從何而來?
這天地之間,四麵八方,似乎均被琴聲籠罩,無所空隙,似乎有一股無窮的魔力一般,將這些正在打鬥的人吸引住了。關雲飛停下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細細凝聽這一天籟之音。
不多時,突然從琴音之中飄出一個女子的輕柔婉轉的歌聲,隻聽得那女子聲音誘人,清脆中不乏稚嫩,似乎十七八歲。
那女子婉轉地唱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這女子唱的便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這詩中優雅生動,宏達豪邁的春江月色,隨著女子輕柔婉約的歌聲,栩栩如生,讓人留戀於詩中情境不能自拔,唱到後來,似乎在慨歎佳人思君,癡情哀怨之情不絕於耳,最後唱的幾句又將遊子思鄉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年華如同江水一般,川流不息,一去不返,明月懸空,淒清寂寞,海上霧氣,隱沒落月,隱沒歸鄉之路。
這女子將詩中的情感唱得令人心神不寧,似乎便要催人淚下,也不知這彈琴之人和唱曲之人究竟是同一人,還是一個彈奏一個唱曲?倘若是後者,這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便如同一人獨唱獨奏,毫無生分,可稱得上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了。
這曲《春江花月夜》唱罷,那女子又唱一曲:“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於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恒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她這曲唱的便是高適的《燕歌行》,在她的曲聲之中,將塞外蕭瑟肅殺的景色全部展現出來,一種悲壯激越的蒼涼之美蘊含其中,似乎在哀歎戰爭的罪惡,曲中和諧的音韻美和抑揚頓挫的節奏美,讓人欲罷不能,情不自禁的入神地聽著。
這一曲唱罷,那女子似乎還未盡興,又唱道:“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麵,臨水岸,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蛾眉凝笑,臉薄拂胭脂。繡戶曾窺,恨依依。共攜手處,香如霧,紅隨步,怨春遲。銷瘦損,憑誰問?隻花知,淚空垂。舊日堂前燕,和煙雨,又雙飛。人自老,春長好,夢佳期。前度劉郎,幾許風流地,花也應悲。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
這首詞是韓元吉的《六州歌頭》,詞中蘊含詞人對昔日豔遇的無限懷念,這詞中所讚女子必定嬌豔無限,讓人如癡如醉,傾心相伴。這首詞唱罷,眾人皆如失落的過客,被這曲中所唱的佳人吸引,真不知如何美麗!這唱曲的女子將這首《六州歌頭》唱得恰到好處,詞中眷戀之情隱隱暗含。
這一曲唱罷,關雲飛的鮮血已然凝結,但傷口處還是隱隱作痛,若不是這曲子將這些錦衣衛吸引住,自己真是要喪身在他們的魔爪之下了。關雲飛對這位神秘的女子暗生感激之情,不願打擾她的興致,靜靜的聽著。
那女子似乎曲意甚高,此曲唱完,又添一曲,隻聽她用清麗婉轉的歌聲唱道:“慘結秋陽,西風送、霏霏雨濕。淒望眼、征鴻幾字,暮投沙磧。試問鄉關何處是,水雲浩**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無中,遙山色。天涯路,江上客。腸欲斷,頭應白。空搔首興歎,暮年離拆。須信道消憂除是酒,奈酒行有盡情無極。便挽取、長江入尊罍,澆胸臆。”
這曲便是趙鼎的《滿江紅》,此曲中表達了詞人去國離家的哀怨和悲憤,當時,天空慘淡,陰雲密布,西風蕭瑟,細雨綿綿,大雁南飛,雲水渺渺,南北莫辨,國破家亡,頭白腸斷,借酒消愁,亡國之恨,無窮無盡。曲中國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景象,恍如真實,詞人對南宋朝廷的懦弱無能,不思收複失地頗為不滿,憂憤之心,可見一斑。這曲子將這首愛國之詞演繹得如同天籟之音,讓人不知不覺地想到了當年南宋朝廷的昏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