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守桃園

淩霄殿,玉帝和老君王母在一起議事。

玉帝道:“今日冒昧請兩位來,是想商量一件事。”

老君道:“陛下請講。”

玉帝道:“妖仙孫悟空,整日閑遊,結交天上眾仙人,不論高低,一律以朋友相稱,朕怕他閑中生事,想給他找個事做。”

老君道:“這個好說,我看那猴子雖然潑賴,內心卻忠正,不如讓他陪我煉丹修道,如何?”

玉帝道:“這倒是個主意,隻是把他放在兜率宮,離玉清宮如此之近,實在吵鬧,須得遠遠地把他支開,也落得耳根清淨。”

王母道:“不如把他放在我蟠桃園裏,那裏在南天門外,遠離天庭。”

玉帝道:“他一個猴子,讓他看桃園,不會監守自盜吧?”

王母道:“天條鐵律,料他不敢違反。”

玉帝道:“既然如此,就命他看守桃園吧。”

玉嬌和兩個道童在丹房裏。

天蓬元帥垂頭喪氣,東倒西歪,跟著老君走進屋子。

老君道:“元帥暫且在這裏忍耐兩日。

天蓬道:“有勞道祖了。”

玉嬌問金嬌道:“這姓朱的犯了什麽事。”

金嬌道:“說來好笑,這家夥喝醉了酒,誤了點卯,被玉帝罰在咱們這裏燒火三天。”

老君道:“金嬌、銀嬌,跟我去瑤池走一趟,玉嬌你留下,教天蓬元帥燒火。”

玉嬌道:“謹遵法旨。”

老君帶著兩個童子走了。

天鵬鵬看到玉嬌,眼睛一亮道:“小娘子,原來你也在這裏。”

玉嬌拿著芭蕉扇,步步後退。

宮殿裏空空****,琉璃盞發出明亮的光芒。

卷簾大將正手拿寶杖,來往巡視。

悟空蹦蹦跳跳的進來:“老沙,忙啥哩。”

卷簾一驚,趕緊上前道:“奉旨看守通明殿,大聖來此,有何貴幹?”

悟空道:“聽說玉帝有一麵太真寶鏡,想借來照照。”

卷簾笑道:“大聖,那寶鏡是玉帝的命,從來不肯仍讓人照。”

悟空道:“就照一麵,又不會掉塊肉。”

卷簾笑道:“就照一麵。”

悟空道:“就照一麵。”

司鏡麵色放鬆,帶悟空來到桌案前。

悟空拿起寶鏡,小聲說道:“待俺看看菩提寺如何。”

鏡中出現菩提寺景象。

屋子裏,衰老的菩提在燈下伏案疾書。

菩提滿臉皺紋,胡須眉毛都變成白色。

悟空驚道:“呀,兩三個月不見,師父怎麽衰老成這樣?”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數月就是幾十年,菩提以肉身傳道,怎能不老?

敖傑依舊是青年模樣,神采奕奕,走進屋子。

對於兩千年道行的應龍來說,幾十年算得了什麽?

敖傑手裏拿著一隻金蟬,勸告道:“師父,三更了,歇一歇吧。”

菩提抬頭道:“等我譯完這一卷,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敖傑道:“是一隻剛出洞的金蟬。”

菩提道:“把它放在燈罩上吧。”

敖傑把金蟬放在燈罩上,退出去了。

燈光漸漸昏暗,白色柔嫩的蟬從殼背部拱出身子,捉住自己的殼,慢慢伸展潔白的紗翼,身軀也慢慢變成黑色。

蠟燭慢慢熄滅了。

敖傑持燈進來,勸告道:“師父,早些歇息吧。

菩提看到金蟬,感歎道:“隻顧譯經,竟忘了看金蟬脫殼,真是可惜。”

金蟬張開翅膀,飛到菩提手上。

菩提感歎道:“哎,在泥土中不見天日,數年之久,終於能長出羽翼,嘶風飲露。不沾塵泥,卻隻有旬許壽命。正如參禪,一生鑽研,一朝得道,卻不知老之將至,時日無多。”

敖傑道:“師父功德圓滿,正如這金蟬脫殼,依然到靈山,成一個金身正果。

菩提道:“隻恐我身死之後,佛法不能在東土流傳。”

敖傑道:“師父有那麽多徒弟,一定能弘揚佛法。

敖傑道:“徒弟雖多,心堅者又有幾人?

月光灑滿院子,菩提和敖傑走出來。

院子裏有飛簷石燈,一個小沙彌坐在石燈下,借著燈光看書。

菩提過來道:“這麽晚了,還用功呢?”

小沙彌趕緊站起來,垂手而立。

菩提拿過那卷佛經。

佛經邊角已經被翻得破爛,顯然是經常翻閱。

菩提突然歡喜道:“一個驅烏沙都有如此決心,何愁佛法不能流傳?”

驅烏沙,就是未成年的小沙彌,尚無法擔負其它任務,隻能拿著掃帚打掃院子,驅走落在房屋上烏鴉,因此叫驅烏沙。唐玄奘就在洛陽淨土寺做過驅烏沙。

敖傑感歎道:“哎,可惜是個啞巴,不然必成高僧大德。”

小沙彌低頭,麵露委屈。

菩提把佛經抵還給沙彌道:“去吧,苦讀佛經固然好,切莫耽誤日常修行,學而思之,思而行之,行而知之,方能領悟禪機奧妙。”

小沙彌合掌施禮,走了。

菩提道:“也不知道悟空怎麽樣了。”

菩提一伸手,金蟬在月光中飛走了。

悟空看的失神,喃喃自語道:“師父。”

卷簾道:“大聖,看完了嗎?

悟空笑道:“看完了。”

悟空隻得把寶鏡還給卷簾,獨自出門。

出了通明殿,他心中一動:“今天悟到了些道理,不如去找老官講道。”

兜率宮,玉嬌在教天蓬燒火。

天蓬對著丹爐一吹,黑煙,天蓬弄得滿臉都是黑。

玉嬌看他狼狽,忍不住笑了。

這一笑可壞了事。

她原本就有傾國之色,一笑之下,立刻把天蓬迷的神魂顛倒。

天蓬酒壯色膽,盯著玉嬌使勁看。

玉嬌花容月貌,麵如傅粉,唇如塗朱。

天蓬看得色眼迷離,直咽口水。

玉嬌不悅道:“你看什麽?”

天篷道:“小美人,你長得可真好看呀。”

玉嬌作色道:“我好不好看,關你什麽事?”

天蓬涎皮涎臉,靠近玉嬌,笑著道:“看你說的,你年紀輕輕,又這麽好看,沒有男人疼愛,多可惜啊?

玉嬌見他說風話,轉身就走……

天篷趕緊攔住道:“你好比那皓月空明亮,你好比美玉石中藏,你好比鮮花無人賞,俺老朱願做個采花郎,你看這兜率宮深無人往,咱兩個**,做一個巫山女神會襄王。

說完,他就抱住玉嬌,欲行非禮……

玉嬌掙紮哭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一隻毛手抓住他的耳朵,

天蓬道:“哎呀呀,是誰揪我耳朵?”

悟空道:“天蓬元帥,你身為神仙,竟然幹出這種事來,好沒羞啊。”

天蓬道:“弼馬溫,老朱做什麽,和你有什麽相幹?狗拿耗子,你多管閑事。”

悟空冷笑道:“嘿嘿,老孫管的就是閑事。”

說完,他揪著天蓬的耳朵,用腳踢著他的屁股,一直踢出門去。

玉嬌倒在地上,嚶嚶哭泣。

悟空上前扶起,笑道:“莫哭莫哭,他已經跑了。”

玉嬌突然抱住悟空道:“不是大聖相救,一定被他玷汙了。”

悟空手足無措,慌忙掙脫。

正在此時,青牛衝進來,把玉嬌拽過,怒目看著悟空道:“潑猴,怎麽敢侮辱良人?”

玉嬌道:“你錯怪大聖了,是那姓朱的要侮辱我,幸虧大聖相救。”

青牛麵色稍鬆。

玉嬌害羞的把手從青牛手中抽出來。

悟空打個哈哈道:“老君何在,俺老孫悟出些道理,要去找他。”

玉嬌道:“道祖去瑤池拜會王母了。”

悟空道:“既如此,俺老孫告辭,告辭”

玉嬌癡癡的看著他離去。

青牛道:“鐵扇,你莫非喜歡那個猴子?”

玉嬌道:“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關你什麽事?”

青牛道:“鐵扇你真不知道我對你的情意。”

玉嬌道:“我勸你死了這份心,我的丈夫必須是一位蓋世英雄,法力高強,忠勇正直,你呢,給人家當坐騎千年有餘,任人騎在頭上,全不思一點上進,誰會看上你。”

青牛道:“鐵扇你不要看扁了我,要不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早下界為妖,創一番事業了。”

玉嬌道:“那就等你成為妖界魔王,再來娶我吧。”

台階下,天蓬被綁,跪在地上,旁邊是老君、悟空、玉嬌。

老君道:“天蓬元帥企圖侮辱貧道宮中女僮,望陛下為貧道做主。”

玉帝怒拍桌案道:“天蓬,你好大膽,居然敢侮辱道祖門人?”

天蓬道:“微臣酒後亂性,今後再不敢了。”

玉帝冷笑道:“做出這種事情,還有以後?速速推出去斬首。”

天蓬磕頭如搗蒜。

玉嬌道:“陛下容稟,臣女雖然受些驚嚇,僥幸沒有被他玷汙,請陛下饒過他這一次吧。”

玉帝道:“告他的是你,求情的也是你,他雖然沒有玷汙你的身體,卻玷汙了天條的尊嚴,絕無輕饒之理。”

玉嬌聽了,悻悻退在一邊。

悟空也笑笑道:“老官,就看俺老孫的麵子,饒他一次吧。”

老君道:“大聖說的是,就饒他一次吧。”

玉帝不悅地道:“既然如此,就暫免死罪,吊在南天門上示眾三日,三日後再作處置。”

說完,他又道:“孫悟空,朕看你平日無所事事,想讓你看守王母蟠桃園,你可願意。”

悟空道:“願意願意。”

天兵天將把天蓬用鐵鏈子鎖了,吊在南天門牌坊下。

天蓬自言自語道:“晦氣啊,偷雞不成蝕把米。”

蟠桃園,兩個神將,一個雙目突出,一個雙耳招風,站在門口。

門外高竿上,掛著一具雪白的骷髏。

悟空來到,二人施禮道:“拜見大聖。”

悟空來到,二人施禮道:“拜見大聖。”

悟空道:“免禮免禮,二位是何方神聖?”

雙目突出者道:“我們是看桃園的門神,我叫神荼,他叫鬱壘。”

悟空道:“原來是兩位門神,失敬失敬,二位為何如此異象?”

神荼道:“隻因蟠桃是仙品,四方妖魔都想偷吃。我是千裏眼,守前門,看到妖魔前來偷桃,就用繩索綁了他們,扔到前山喂蛟龍。”

鬱壘道:“我是順風耳,守後門,聽到妖魔前來偷桃,就用繩索綁了他們,扔到後山喂猛虎。”

悟空指著骷髏問道:“敢問二位,為何把具屍骨掛在門前?”

神荼道:“大聖不知,這白骨還有些來曆,她本是玉清宮裏的待女,下界私配凡人,一年前她丈夫生病,她為救夫命,到園裏偷桃,被我們抓住,交給玉帝。

鬱壘道:“這女子也是剛烈,她大罵玉帝王母,撞死金階,死後又被天火焚燒,皮肉化為灰燼,隻留下這副骨架。”

神荼道:“這還不算,王母還命我們把這骨架懸掛在門上,警示眾人。”

悟空氣憤道:“氣殺我也,偷個爛桃,就要人命,還要焚屍懸骨,心腸也忒歹毒了,你們把這屍骨放下來,埋了吧。”

鬱壘道:“玉帝王母怪責,如何是好?”

悟空道:“一切有俺老孫承當。”

二門神將屍骨解下。

悟空歎息道:“哎,昔日紅粉,今朝骷髏,皮肉不存,隻留白骨,可憐呀,可惜。”

說完,他伸出手指,用指甲在白骨脊椎上刻字。

手指拿開,露出“白骨夫人”四個字。

桃園裏,桃樹高大,碩果累累,壓的樹枝都低了。

悟空跟著兩位門神查看桃樹。

所謂蟠桃,其實就是民間所謂扁桃、餅子桃而已,因為果子扁平像盤子,所以叫盤桃,訛稱“蟠桃”。

悟空走進桃園,問二位神將道:“桃園裏共有多少桃樹?”

神荼道:“一共一百一十一株,外園有一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體健身輕。”

悟空道:“凡間桃樹三年一熟,這裏卻要三千年?”

鬱壘道:“這還不算什麽,大聖您看,內園這十株桃樹,層花甘實,六千年一熟,人吃了舉霞飛升,長生不老。”

悟空道:“長生不老?”

鬱壘道:“長生不老。”

神荼道:“大聖您再看,園心這株母樹。”

悟空抬眼一看,忍不住讚歎道:“呀!好樹!好樹!”

那株大桃樹,幹粗十圍,葉入雲霄,上麵結滿燒餅大的桃子,閃閃生輝。

神荼道:“這株樹是王母親手所植,桃園裏的桃樹都是它的跟上生出來的。”

鬱壘道:“這棵樹上的桃子紫紋緗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

悟空看得流口水,騰雲就想上樹。

兩門神趕緊拉住道:“大聖何往?”

悟空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俺老孫上樹數數,看有多少桃子。”

神荼道:“不勞大聖費心,我們早都數過,這樹上的桃子專供三聖食用,顆顆都有數目,要是缺損了可是死罪。”

鬱壘道:“不僅如此,這樹是天下的靈根,要是損壞了這棵樹,眾樹都將枯萎。”

悟空道:“好了好了,俺知道了,多謝二位陪我遊園,你們快回去守門吧。”

二門神告辭。

悟空騰雲上了樹,抓耳撓腮,口水直流。

他把手伸向一個大桃子,又收回。

他暗自思想道:“俺老孫一生未幹過偷摸之事,傳揚出去,壞了名聲。”

粉紅的大桃子在葉子裏搖曳,勾人的饞蟲。

悟空伸手摘下,自言自語道:“俺是齊天大聖,與三聖平起平坐,蟠桃會上,必然請俺做個席尊,到時候少吃兩顆桃子就是。”

地麵上,桃核一顆顆的落下來,變成孩子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