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未冷

不遠處,隱蔽在神廟鍾樓中的冷刃,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冷雪沉。對於冷雪沉這種高手來說,任何含有敵意的目光,都會引起他的警覺。隻要冷雪沉察覺一絲,接下來的就是死亡。冷刃不怕死,但他想聽到刹帝羅的死訊後再死。他想聽到那個屠滅自己全家的仇人,死亡的鍾聲。

冷雪沉在凍雨中,來回踱著步子,心頭如同一團亂麻。按說,冷刃被自己的“飛雪漫天”打中,就算不被當場切成碎肉,也不應逃得這麽快啊!黑刹王城在發出警報時,黑刹衛就已經封鎖了整個黑龍城,就算天氣不好,但各處的靈陣已經全部開啟,哪怕是隻蒼蠅也飛不出去。怎麽就找不到這個人呢。宮中的供奉也已全部出動,但到現在,卻未傳來一點消息。這個人到底在哪裏呢!

就在冷雪沉心中越來越煩躁時,一絲血腥氣,鑽入冷雪沉鼻中。對於冷雪沉來說,這種味道太熟悉了,這是他最喜歡也最討厭的味道。

“出來吧!我知道你躲在神廟裏。”冷雪沉嘴角微微上挑,寒氣逼人地道。

“咳咳咳,真不愧是冷雪沉,我以為能挨到明天,聽到王城的喪鍾呢!”冷刃拖著瘦高的身子,自鍾樓上慢慢走了下來。傷口受到牽動,身體裏本就不多的鮮血,再次趟了出來,凍雨中的血腥味,更濃了。

冷刃一臉蒼白地,慢慢走到了冷雪沉對麵。一雙全無生意的眼睛,對視著冷雪沉怒火熊熊的雙眼。兩個人就這樣麵對麵的站著,久久沒有言語。

“為什麽?”

“滅族之仇。”

“我怎不知,你與陛下有仇?”

“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這麽多年,你都沒有動手,為什麽到現在才動手?”

“我在等待,最好的機會。”

“用了十年,你真能忍。”

“哈哈哈!十年前我能殺得了他嗎?”

“確實不能。”

“帝武王朝那個小鎮上,還有天風穀中刺殺我的人,是不是你?”

“沒錯,都是我。”

“為什麽?”

“因為我恨你,你也是凶手之一。”

冷雪沉聽後,半晌不語。絞盡腦汁回想著往事種種,到底何時與冷刃結下如此深仇大恨。冷刃看到冷雪沉半晌不語,大笑道:“冷大人貴人多忘事,這些小事兒,不用想了,你不會記得。”

冷雪沉又深思片刻,突然喝道:“十年前。滅族之仇。原來是你。”

冷刃狂笑著說道:“哈哈哈!終於想起來了,可不就是我麽!”

冷雪沉皺眉道:“冷刃,其實此事另有隱情,我們也是中了帝武王朝的奸計。事後,君上也處決了當事人。半月前,主使者也被君上送上斷頭台。”

“不要與我講這些,我隻知道,是你們殺了我全族。而且是雞犬不留。就連三歲的小兒,都未逃過你們的屠刀。”

“這事,確實處理的過於急躁。”

“一句急躁就揭過了?真是太好笑了。人命在你們這些人眼中,就這麽不值錢嗎?哈哈哈!”

“無論孰是孰非,今日你都必須死。”冷雪沉待冷刃狂笑過後,麵色陰沉地道。

“我知道,動手吧!”言罷,冷刃雙眼一閉,不再言語。

冷雪沉雙手一抖,兩把靈刀浮於半空,雙手握住刀柄後,一刀斬向冷刃脖頸。感受到冷雪沉靈刀上傳來的寒氣,冷刃靜靜地等待著,最後一刻的降臨。自己就要和家人,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自己也終於可以解脫了。這一刻,冷刃感到的不是恐懼,而是輕鬆。

“鏘”就在冷雪沉的刀鋒將要砍中冷刃脖頸時,刺耳金鐵碰撞聲響起,冷刃被一股巨力,撞飛了出去。翻飛了很遠後,冷雪沉的脖頸上,卻架著一把長劍。“冷國師,別動。”一名白衣人冷冷地看著冷雪沉。

“師父!”冷刃聞聲,睜眼定睛一看。卻發現冷雪沉被人挾持,那人竟是自己的授業恩師。

冷雪沉看著眼前之人,不解地問道:“五鳩尺,怎麽會是你?”

五鳩尺緊握劍柄,笑道:“怎麽不能是我?”

冷雪沉靈力一轉,手中刀急向長劍磕去,同時身子向後飛退。五鳩尺並未追擊,一收手中劍,含笑看著冷雪沉。冷雪沉躲過危機後,怒斥道:“五鳩尺,你想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他刺殺了誰?”

五鳩尺笑道:“我知道。”

“知道,還來摻和。你不知道這事的後果嗎?”

五鳩尺聽後一愣,神色黯淡地道:“我知道!”

“那你還插手此事,你就不怕黑刹帝國的怒火嗎?”

“我怕,但我還是來了。”

“師父,此事無您無關,更與天劍門無關。冷雪沉,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我一人來抗。”冷刃焦急地道。就在此時,四道人影自不遠處,飛奔而來。

“掌門,你這是做什麽?怎麽和冷國師動手了。”一名身著青衣,背背長劍的中年人,驚訝地問道。

“文風師弟,此事與他人無關,更與天劍門無關,你們去客棧安靜地呆著。”五鳩尺看著來人,沉聲道。

“五鳩,到底怎麽回事?你身為掌門,怎可如此亂來。你現在成何體統,快快收手,與冷國師賠禮道歉。”一名須發皆白,腰懸長劍的白衣老者,嗬斥道。

“師叔,此事您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張。”五鳩尺堅定地道。老者聞言,直氣得麵色赤紅,一甩衣袖背過身去,不再言語。

“掌門,黑刹帝國與我天劍門一向交往密切,還望掌門三思啊!”劉文風急道。

五鳩尺沉吟半晌,高聲喝道:“今日我五鳩尺,在此宣布退出天劍門。自此以後,所作所為,與天劍門無關。”

冷刃聽後,一陣發愣。隨後高聲喝道:“師父,此事與您,與天劍門全無關係,我做的事,我自己抗。”

冷雪沉聞言冷哼一聲道:“晚了,今天誰也走不了。”言罷,一聲長嘯後,眾人身邊圍上一群黑衣人。

就在這時,一道渾厚霸氣的聲音,從黑龍殿方向傳來:“好,那就你自己來抗。雪沉,帶他們來黑龍殿。”

冷雪沉聽到這道聲音,先是一愣,隨後大喜道:“臣領命。”抽身撤刀,冷雪沉對五鳩尺道:“是你們自己去,還是我動手。”

五鳩尺神色坦然地道:“我們自己去,煩勞冷國師引路”言罷,扶住冷刃,隨冷雪沉向黑龍殿走去。

“掌門,你怎麽為了這個棄徒,做出這等瘋狂之事?”劉文風急步上前,攔住五鳩尺,氣憤地道。

“文風,有些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五鳩尺沉聲道。言罷,推開劉文風,繼續向前走去。

“掌門三思啊!”劉文風悲切地道。

五鳩尺聽後,身子一頓。轉身拋給劉文風一本薄薄冊子和一塊劍形令牌,五鳩尺聲音低沉地道:“我已經不是天劍門掌門,這是帝劍三式與掌門令牌,好好保管。未來,誰接任掌門之位,就交給他。這是我,唯一能為天劍門做的事了。”言罷,轉身向王城走去。接過冊子的劉文風,看著遠去的五鳩尺。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冊子,麵上悲切全無,眼中隻有貪婪。

半柱香後,幾人來到大殿門口。一名黑甲武士,上阻止其他人進入,隻令冷雪沉、冷刃、五鳩尺三人進入。冷雪沉進入大殿後,遠遠望去,卻見刹帝羅大馬金刀坐於鐵王座上,忐忑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君上,您的傷沒事吧?”冷雪沉上前一禮,擔憂地道。

“嗬嗬!一點皮肉傷。”言罷,刹帝羅還握拳,拍了拍胸口的黑龍甲。

“在下天劍門前任掌門五鳩尺,拜見陛下。”五鳩尺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道。

“五鳩尺,你怎麽也攪和到這事裏了?前任掌門又是什麽意思?”

“陛下,我剛剛已宣布退出天劍門。”

“剛剛,哈哈哈哈!你是在戲弄朕嗎?”

“五鳩尺不敢。”

“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敢與此人一起來,不就是想袒護他嗎?”刹帝羅大喝道。

“我知道陛下是不會放過冷刃,但他與我他情同父子。還望陛下念在我,多年為黑刹國效力的情份上,放他一次。”五鳩尺又深深鞠了一躬,哀求著道。

“師父,不要說了,我與這老賊不共戴天。”冷刃拖著滿是傷口的身子,高吼道。

“五鳩尺你聽到了,不是我不放他,是他一心求死。”刹帝羅陰森森地道。

“老賊,你刹家當年也出身江湖。若有膽,可敢與我按江湖規矩來。”冷刃怒視著刹帝羅道。

“君上,與他廢話做甚。為臣這就把他千刀萬剮。”冷雪沉恨恨地道。

“慢著。小子,你是長河郡任家的吧?”刹帝羅一抬手,喝止了冷雪沉。隨後,雙眼盯著冷刃,一字一頓地說道。

“沒錯,我是長河郡任家唯一活著的人。怎麽?沒想到吧!當年的大屠殺下,還有人存活。”冷刃冷笑著說道。

“當年,事出有因,並非你想的那樣。主謀者靳國忠,今日已被君上,下令斬殺。”冷雪沉插口道。

“好了,雪沉。事情已然發生,無須過多解釋。”刹帝羅高聲喝道。

刹帝羅隨後對鐵王座下的冷刃道:“你現在叫冷刃是吧!朕今日破例,就應了你的要求。隻要你接我一刀。今日,我就放你走。以後隻要你有本事,隨時可以來黑龍殿殺朕報仇。”言罷,刹帝羅轉頭問道:“五鳩尺,你如何選擇?”

五鳩尺沉默半晌朗聲道:“敢請陛下讓我師徒二人,共同接您三刀。”

“好,好有自信。朕也不問理由,路既然是你選的,後果如何,你自己承擔。”刹帝羅大笑著道。

笑罷,刹帝羅厲喝一聲:“刀來。”話音剛落,一道血紅光芒,裹著一柄長刀狀兵器,自黑龍殿頂盤旋而下。懸於刹帝羅身前後,血光慢慢散去,一把五尺赤紅大刀,現於眾人眼前。五尺長的刀身,寬卻一尺有餘。刀身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細細看去,直令人一陣眩暈。長刀似乎有著生命一般,一明一暗不停地閃爍著;一道道血芒,摻雜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自刀身彌散開來。不一會兒,整個黑龍殿上,都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占據。

“師父,這是為何?”冷刃十分不解地問道。

“不要叫我師父,你應當我一聲大伯。你是我五鳩家族,主脈最後一根獨苗了。這些年,我一直關注你,五鳩刃你沒丟我五鳩家族的臉。”五鳩尺大笑道。

“師父,您、您這是什麽意思?”冷刃疑惑地問道。

“我長話短說,當年我們主脈這支,並非我一獨子。我還有個弟弟,因在天劍門受到排擠,你祖父一心恢複祖上榮耀,對你祖母十分冷漠,一次二人大吵,你祖母大怒而去。而你祖母離開天劍門時,已有身孕。回到家族生下了你父親,也就是我的親弟弟。你父親隨母改姓為任。三十後,成為任家長老。當年,你父親送你來到天劍門時,我就有一種特別的好感,破例收你為我唯一弟子。接下來的一切,我就不再細說了,你都知道。”

“有如此血仇,為何你還與此賊,合作多年?”冷刃大吼道。

“我也是前幾日,翻找你祖父手劄時,才發現的真相。”五鳩尺沉聲道。

“二位,還要敘舊多久?”刹帝羅輕撫著手中“斷天嗜血刀”輕問道。

“來吧!”冷刃向前一步,悍不畏死地道。

“嗬嗬!雪沉,給他找把好點的兵刃,別讓人說我刹家欺負人。”此時的刹帝羅,完全是以江湖身份說話,並未再以朕自稱。

“是”冷雪沉知道刹帝羅的性子,未再多言。

五鳩尺上前一步道:“不勞陛下費心,我有兵刃。”言罷,抽出背後長劍,雙手一分,一劍化為兩柄。五鳩尺所用的靈劍為雌雄一對。此劍傳為五鳩尺祖上傳下,為天帝親手所賜。後世不知何,斷為兩截。後人複得此劍後,鍛為兩劍,並以陣法巧妙地連合一起,成為陰陽雙劍。每代五鳩族長,都會懸劍於背,並以氣養之。一代代人,隻望有朝一日,雙劍能重新合璧,重現上古神劍之威。

“五鳩刃,你可還記得,當年大伯教你的天劍三式?”五鳩尺回頭看著冷刃,問道。

“侄兒記得。”冷刃目光閃閃地回道。

“好,你二人既然準備好了,就來接我第一刀。”刹帝羅目中寒光一閃,竟自鐵王座上,直身而起。高大的身材,配上全身黑甲,手執“斷天嗜血刀”,如魔神一般。刹帝羅低頭望向鐵王座下二人,一股俾睨天下的霸氣,衝天而起。

見五鳩尺、冷刃二人執劍做出起手式後,刹帝羅身形一閃,一道黑光閃過,刹帝羅已然來到了五鳩尺、冷刃二人身前,雙手緊握刀柄,劈頭對著二人就是一刀。刀,裹挾著刺目的血光,劈頭而落,直給人一種毀天滅地之感。

五鳩尺、冷刃二人強舉手中劍,向上架去。刀劍相交,五鳩尺與冷刃隻覺得自己如撞上撞到巨艦一般,下一瞬就要被碾碎開來。一刀劈飛二人,刹帝羅並未停手,隨手又是兩刀斬向空中二人,兩道血色刀光,直撲五鳩尺、冷刃而去。

刀芒,自五鳩尺、冷刃二人身上一劃而過。隨後,刹帝羅一閃身,坐回鐵王座上,雙手拄著“斷天嗜血刀”,不再言語。

“好刀法” 五鳩尺落地後,強行站起身來,口吐一句後。走向半跪於地的冷刃身邊,還未走到冷刃身邊,一道血痕自額頭處慢慢殷了出來。

“鏘亮亮”兩聲,一對雌雄劍掉落地麵。雙劍,很快被二人的鮮血浸沒。

“收拾一下,好生安葬了吧!”刹帝羅長歎一聲道。話音未落,二人倒地處,一聲劍鳴響起。卻見那對雌雄雙劍,不知何因,竟然漂浮半空,不住長鳴起來。隨後,兩把長劍竟然慢慢交融到了一起。沒過一會兒,一把古樸長劍,出現在刹帝羅與冷雪沉麵前。又一聲長鳴過後,古樸長劍的劍尖,卻指向鐵王座上的刹帝羅。冷雪沉一聲驚呼,急縱身飛向刹帝羅。還未待冷雪沉來到刹帝羅身邊,長劍化為一道金光,在鐵王座前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