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足甲士圍困 插曲小謀作廢

卻說曾經有著這樣一個空間,存在著這樣一個世界,遊走過這樣一群人,歎滄桑萬世都不過眨眼之間。眨眼的成敗得失,到底用什麽來衡量呢?所謂的意義,到底在何方?

黑壓壓甲士由三人帶領,擎這百十火把包圍了將軍府。搖搖火光在秋夜中燃著,倒是添了些許秋的冷澀。

為首一人氣 勢咄咄逼人,頭戴烏紗折角向上巾,衣著盤領窄袖袍,白色護領被火把染出了玫紅色,玉帶盤身,帶銙二十枚,帶鞓以皮革製成,隻見那圓領帶襻將其虛懸著,腳上一雙粉底皂靴。眼神中有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與不屑。左一人身著繡虎朝服 ,周身透露著一股殺伐之氣,隱隱間有著一種天神的威嚴。右一人 左手引韁,腰盤鞶革,蹀躞繞腰,左邊懸著一把長劍 ,右手扶著卡在靴子裏的火槍。馬蹄不安地來回踏縱,石鐵鏘鏘。

三人下馬,周邊將士齊齊衝進將軍府。

“洛周玠!你犯上弑君,混亂各界,大哥念在兄弟情分饒你性命,你怎麽不知悔改!?暗中聯絡各界人士圖謀不軌欲殺新帝!如此速速出來受死,便在祠堂留你一席之地!”那右手邊將軍隨為首那人大踏步進去,而後喊到。

此時的將軍府卻是一片漆黑,一派安靜,殘垣斷壁,厲鬼淒哭。

在府中一處房內,洛周玠紫巾金冠,貫以玉製鸞簪,衣著朱子深衣,外有錦地大袖衫,宮絛玉佩魚蹀躞件樣樣不少,項上懸墜著一段古舊的帝屋木。正坐一張檀木桌前翻著《周易》,一名女子與他隔桌對坐。那女子穿著白色交領上襦,雙袖各繡一朵鳶尾花,外著一領淡綠短臂,綠色下裙繡以淡紫色鳶尾花,被一條嫩綠絲帶掛扣腰間,綢繆似蝶,襳褵盤折膝旁。

“肅玉,這仆人早已遣散,如今,你……跟我走還是?”

“嵐嵐你不懂。”洛周玠抬起雙眼看著對麵這個叫薑嵐女子,“父親讓我保住家人宅院,現而今二姐不知下落,而三哥……我必須阻止大哥,他為了皇權已經瘋了!”

“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如今你大哥三哥都在外麵,你如果真的出手了,不單單對付你大哥。況且你說的所謂阻止……”薑嵐停住,冷著聲音繼續說,“怕是少不了血雨腥風吧?”

“我?我祖六畫倒也沒教過我這些。”洛周玠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順手端起那杯溫茶,輕輕抿了一口。

“那你的那些兄弟們呢?陰曹地府奪命鬼君,生殺大殿嗜血鳳心,鍾山獸族小鶚神君……”薑嵐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洛周玠,聲音漸漸化尖利苛責為哀愁擔憂,“我隻想與你長相廝守,遠離人間,遠離那個早已不存在的所謂的白虎之力。”她眼裏閃著淚花,眉頭皺得更緊了。

洛周玠一陣心酸,卻並未答話。薑嵐見狀,輕展了眉頭,長吐一口氣,雙眼迷離著無奈與傷痛,欲脫簪鉺。洛周玠急忙伸出手輕輕扼住她的手腕,回道:“白虎之力從未消失 。我今日,定會血屠皇城!我也從來不屑那個皇位,待我證明這些,我便帶你遠走高飛。”見薑嵐漸漸放下了手,他也鬆開了手合上書,右手一揮,便消失了《周易》。

“證明什麽?證明白虎之力從未消失還是證明你不在乎皇位?我不要你證明這些無用的東西,你……”

“嵐嵐,我今日算得小吉。”

“虧得不是赤口呢。”薑嵐一陣好笑,“那你又看這書作甚?那個《十易》,還有我給你的《歸藏》。”

“每讀一遍都有不同的理解。而各大家的易注莫不摻有自己的見解,可曲解而不可直譯,可懷疑而不可全信。《歸藏》《連山》上古遺物,一說有始無終一說有終無始,雖說我有幸得了失傳已久的《歸藏》,不敢研讀。”

“《連山》在哥哥那裏,可是哥哥他……”

“既然小吉,等我凱旋,帶你走遍八界天下,把兄長尋回。”

“你不過隨手一算罷了。你就是瞎說,你怎麽不排盤呢?”

“因為……他們已經來了。”正說間屋外嘈雜起來,庭院漸漸被火把照亮。洛周玠起身走到窗前,通過窗與外麵三人對視。薑嵐深吸一口氣,看著洛周玠的背影沒有再說話。

“大哥三哥,好久不見。”

隻見那名笠帽將軍右手抽出火槍,指向窗口的洛周玠。洛周玠離開窗口打開了門,穿上木屐站在門口。四級垂帶踏跺延下,雕以各種紋樣的七路甬路延到為首那人腳下,此時他們三人正站在圓形鵝卵石鋪地上。鋪地向另外三麵又延出,與甬路相對一麵海墁鋪地,另外兩麵一者暗八仙鋪地,一者六方式鋪地,其中隱約可見每塊轉中央一塊朱紅鵝卵,上紋圖樣。從天而觀,中央鵝卵鋪地成圓,四方屋落成方,再加這四麵鋪地赫然陰曹地府的“鬼仙羅刹陣”!中央那圓形鵝卵便是陣心,四方鋪地分別代表火水與鬼神。

薑嵐跟在他後麵,右手隱隱握著閃著藍色光芒的長鞭。為首那人便是新帝洛周鼐,那笠帽將軍是洛家三哥洛周駿。見二人走出,洛周鼐溫爾一笑道:“四弟這一身倒是顯得我們粗魯了。不過,不知四弟可曾想過古人知‘衣冠禽獸’這個詞呢?”

洛周玠眼神一冷,微微一握右拳,登時右手現一長槍,他把長槍狠狠釘在地麵,一股殺氣震出,倒下了大片的士兵,繼而繼續向外擴散。洛周玠二話不說揮舞著長槍向洛周鼐衝過去。

“哼!我看在守降宮你也沒學到什麽。”洛周鼐說著用右手抽出掛在洛周駿左腰上的劍,迎上洛周玠。而洛周駿的火槍便對著薑嵐打去。這時不知哪裏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一陣冷風襲過,暗夜中出現密密麻麻的黑點,瞬間迫近正是洛周玠的一幫朋友。

“十一,我來幫你了,可要請我喝酒啊。”那人一身秋香色褙子,外披墨黑色繡鬼鬥篷。他落地攔在薑嵐前,登時撐起一道殷紅屏障,那火藥撞在殷紅屏障便失了力氣,癱落在來人腳下。

“謝謝鬼君。”

鬼君回頭一笑道:“客氣。”便衝上前去迎那麒麟服錦衣衛。這一排排的人哪裏抵得過會法術的洛周玠這一派?不多時洛周鼐帶來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就在洛周玠眾人準備大開殺戒時,那衣著武官朝服的人大聲嗬道:“洛周玠,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她性命不保!”

眾人看去,他左手持一把三葉環首唐刀正架在薑嵐脖子上,殷殷紅血在刀刃下留下半道刀痕,腳下便是陣心。

洛周玠看到薑嵐的長鞭竟然隻是在手中靜靜待著並不反擊,而她雙目依舊是淡漠。他收了長槍,把右手背在後麵,悄悄畫了個符咒握在手心,對著那人道:“白昊放開她,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那符咒泛著淡淡紅光,順著他的掌心到手臂,再悄悄向下滑進了地麵,潛行四處鋪地悄悄地向白昊方向去了。

白昊把那符咒看得真切,右掌一推,一股真氣灌入恰攔在洛周玠符咒前行的方向上。洛周玠皺了下眉頭:他明明可以逼回我的符咒,又為何隻是阻攔?

這時白昊收了刀向薑嵐處跨了一步,左臂繞過薑嵐的脖頸,把她拉近自己而刀又架在了另一邊,洛周玠欲上前,那白昊右手將地麵下的符咒硬生生拉出地麵,此時的符咒正在鋪地交界處,正是陣法啟動時各處相連的命脈!符咒被拉出時恰恰濺出了四顆鵝卵石,猛然把符咒貼在了薑嵐的額頭,薑嵐雙目脹出了紅色,而後就昏迷過去了。

“白昊!”洛周玠切齒道,“你到底是誰?”

“怎麽?四弟莫不是以為我這朝廷沒有會法術的人來製服你這妖術?”洛周鼐說。

洛周玠雙手一震:“幻滅咒!”一道藍紫光柱包裹住洛周鼐等人,將他們定住。鬼君一笑正想開殺,卻發現另外一道白光由白昊處發出,那藍紫光柱一顫就要碎裂。洛周玠道:“救出嵐嵐,我們走!”瞬間移動到白昊旁邊帶走了薑嵐。鬼君眾人也一轉身消失了。這時“砰”得一聲,光柱碎裂了,白昊再尋眾人已經沒了蹤跡。

眾人回到一方大殿,殿內燭火幽幽,此處名喚地陰殿。

“就這樣撤了?”一名衣著忍東紋朱紅禪腰襦的女子心有不甘 。

“嗯。”洛周玠抱著薑嵐,眼中毫無波瀾,靜靜地說道,“嵐嵐中了五毒咒,必須在半柱香內救活她,否則性命不保。”

“嗬!”那女子冷哼一聲,“我們籌劃了這麽久,就為了今天,你說撤就撤了?就為了一個人白白浪費我們這麽多人的精力。”

“就為了今天?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洛君足?那個白昊可不是什麽善茬。”又一襴衫書生 ,頭戴鑲白玉莊子巾,手持沉香折扇,“周梓紅姑娘怕是高估了自己。”

“崔俊小生,我看是你自己怕死吧!對那洛周鼐又不敢直呼姓名,貪生怕死的鼠輩!”周梓紅眼露怒火。而那書生並不答話。

“是啊,偏偏冒出個白昊,他竟然借十一的符咒破了我的‘鬼仙羅刹陣’,此人不簡單。”鬼君的嘴角一絲笑意。那名叫周梓紅的女子偏喜鬼君,鬼君一眼倒讓她覺得自己的無知明晃晃暴露在鬼君眼下,於是麵露尷尬,不知如何間把尷尬化為怒火,隻道:“崔俊,吃我一刀!”周梓紅上前一步,染血的短刀向書生一揮。書生用折扇輕推,那刀險過書生鼻前。周梓紅將刀一轉再向書生揮去。書生並不想與她糾纏,旋即消失,周梓紅更是氣惱。隻聽殿中遺留崔俊的聲音“各位,既然已經無事小生先走一步。”周梓紅氣惱地跺腳。

“老鬼。”洛周玠一臉沉重,並不理會剛剛的插曲,“我去找沐溫救嵐嵐,這裏你照看下吧!”未等鬼君回複,他便消失在大殿。

他並沒有去找沐溫,而是回到了家裏。把薑嵐放在竹榻上,又畫出一個符咒,輕輕包裹住薑嵐,慢慢融進她的體內。洛周玠坐在竹椅上等著薑嵐醒來,不多時薑嵐便蘇醒。洛周玠看著榻上剛剛蘇醒的她,問到:“你就這麽想阻止我?不惜與大哥他們結盟,拿你的性命威脅我?”

“我沒有。”

“你沒有!?”洛周玠站起身來,滿臉的憤怒向榻邊去了,“那你告訴我白昊挾持你時候你為什麽不還手?你手裏的長鞭是擺設嗎?!你知不知道我本來是要施枉生咒的,如果你中了枉生咒誰都救不了你!你讓我怎麽辦!?”

“我和白大哥是為了救你,跟你大哥三哥無關。”

“白大哥?他是大哥身邊最神秘的心腹,你還說跟他們沒有關係!?”

“他是白虎神族白毅的弟弟。”薑嵐從榻上下來,起身微微抬頭看著憤怒的洛周玠。“你本就沒有什麽白虎之力,何必去屠城?你如果真的屠城了,仙界就會插手。到時候你會被處死永無重回輪回的可能而白虎神族也將接受懲罰,六畫道人 也許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我身負白虎之力必然會屠城的。一生唯此一次屠城,便破了這命運的詛咒,以後一切就會歸於寧靜。”洛周玠覺得自己是話如此幼稚,可彼岸花娘說的並不是無根無據,大哥最終會殺了自己和三哥的,而二姐的下落不明也許也是大哥所為。他曾答應父親保護家族完整,他不曾殺過家族任何一人,但現在他必須阻止大哥才能使家族盡可能完整。可是屠城?他其實並沒有想過屠城,他隻是……一直堅信自己的人生中必有一次屠城,他說因為二十六年前白虎神族便對他下了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