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造次

第八八章 造次

他正盯著她束發的玉簪發呆,一個勁的想把它拔下來,他記得那夜她站在槐樹下,在飄落的花瓣間長發飛舞,飄然若仙……

這樣想著,竟沒有聽到她在說話,直到懷中人掙了掙轉過身來,他才忽的猛醒,急忙放了手。

情急下無法解釋此種荒唐,他也的確夠荒唐的,今天的種種,似乎從見到她那一刻就亂了,亂得一塌糊塗,他是不是被邪魔附身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目光還是先前那般,竟也沒有惱怒,這讓他有些釋然卻也奇怪。

“你……你怎麽知道我姓蘇?”

她剛剛叫他‘蘇少爺’,他沒聽錯吧?

她垂下眼簾。

“謝謝蘇少爺相救。”

她的聲音極輕,仿佛枝頭雨珠的低落,又仿佛初春的寒冰悄然破開,於清冷中裹著溫潤,又於柔和中透著疏離。

“呃……”

他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在感謝他的……無理麽?

“蘇少爺請隨我來吧。”

“啊……”

她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卻見他還傻傻地站著。

“蘇少爺難道知道回家地路?”

蘇梓峮方打量起四周。此刻方發覺他們身處在一片稀疏而陌生地林子。怎麽莫名其妙地來到這種地方?

他耳一熱。急忙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待她轉身繼續走了。方才跟上。

她的裙擺已經濕作深紫,沉沉的垂在地上,上麵還有粘了些含混不清的顏色,便是那些混賬人玷汙的。想到這,他不禁捏緊了拳頭,可心底卻奇怪她當時的鎮靜,竟忍得了那樣的侮辱。不過也難怪,一個弱女子麵對那一層包圍又能怎樣?隻是如果沉默下去,恐怕……

突然,走在前麵的她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就要撲倒,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一陣馨香裹著一團柔軟便這樣嵌入懷中,而他的唇又恰恰貼到了她的鬢角……

心似被甘露狠狠的灌了下,待清醒之際方認識到今天的錯誤越犯越大了。

舍不得卻又不得不手忙腳亂的放開,繼續手足無措。

她還是用先前的目光看著他,仍舊是沒有惱,轉身之際水眸掃了眼他的袖子。

他順著看過去……怔住,他的袖子裂了道一尺長的口子,竟不知是什麽時候弄壞的。

前麵的她裙上泛汙,緊隨其後的他袖子開裂,俱甚是狼狽,這個樣子出現在人前一定會引發諸多猜疑。

她似乎沒有顧慮到這些,隻是飄飄的走著,有風時時吹過,那柄綠傘像荷葉一般搖擺著。

他又奇怪了,雨已經停了,她為什麽不把傘收起來?

正疑慮間,她已經停住腳步。

他看到她背後朱紅的門,這是……

頭頂的匾額雖然暗淡,但卻斑駁的透著“商宅”二字。

她叩動門環。

一會工夫,裏麵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門開了。

一個隻睜著右眼穿著幹淨利落的中年女人出現在門口。

那隻眼睛落在他身上,咳嗽立即止住,露出驚疑和警戒之色。隨後他便聽她低聲說:“藥掉了,我明日再去買。”

那一隻眼的女人看似對那掉了的藥不感興趣,隻是一味的盯著他看,表情越來越嚴肅。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桑婆婆吧,果真陰森森的,不過年齡似乎與傳說不大相符。

他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個受歡迎的人,況且沒來由的跟到這,的確惹人生疑,轉身欲走,卻聽她突然道:“蘇少爺,請進來稍坐。”

商宅的院子因為有了內牆顯得很奇怪,不過走過第二扇門便一切正常了。

隻是院內的花草樹木種得很是混亂,甚至將青磚鋪就的路都淹沒了,還亂擺著一堆堆大大小小的石頭。他隻得跟著她,七轉八轉的穿過這團團的亂,費了半天勁才來到距門並不遠的宅子前。

她附在桑婆婆耳邊說了什麽,桑婆婆又回頭警戒的看了他一眼,咳嗽著去了。

她引他進了正廳。

正廳很大,擺放的都是紅木家具,布置簡潔,甚至連牆邊的古董架都是空的,卻很幹淨,四處一絲灰塵都找不到。

她轉身進了旁邊的門,他剛要跟上去,卻覺不妥,隻好收住腳步,立於正廳,繼續打量。可是許久也不見一個人影,屋子靜得可怕,竟讓人生出隔世之感。

幸好她又出來了,端著一盆清水,裏麵泡著一方白帕子。

“蘇少爺請坐。”

她將盆子放在桌上,投洗著那方帕子,又輕輕擰幹,向他臉上擦來。

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麽,直到臉突然一陣刺痛,才不由吸了口冷氣。

她停了停,眉心微皺,帕子又覆了上來。

涼涼的,有些痛,但是那涼流進心裏,化作微波漸漸蕩漾開來。

他看著帕子上粘的幾片淡淡的紅,心裏納悶,我受傷了麽?

又見她打開一個青瓷小瓶,一陣冷香隨即悠悠的飄出。她用小銀匙挑出潤白的膏體,小心的塗在他臉上。

他隻看著她如蘭的纖手在眼前晃動,時不時的提醒自己千萬不可造次。唉,今天是怎麽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漸漸近了,他沒來由的生出幾分懊惱。

“蘇少爺,這藥每日兩次,早晚洗臉後用。還有你身上的傷……隻要上了藥酒不會有疤痕。”她將青瓷小瓶置於桌邊,又回身拿過桑婆婆手裏的衣物:“煩勞蘇少爺換上。”

“這……”

蘇梓峮有些為難,但見桑婆婆嚴肅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多說,隻接過衣物跟著走進偏廳。

直脫下長衫才發現不僅是袖子,後背也破損了幾道口子,上麵還沾著幾道血痕,想來是被樹枝刮的。而換上的長衫不甚合身,有些嫌短,不過布料很不錯,心中不免揪起個疙瘩,這長衫是誰的?

走出偏廳,霍的見地麵鋪著幾條火紅,原來天已晴了,卻是時值黃昏,斜陽透過窗子灑在地上,也罩在端坐在正廳那人的身上,襯得她熠熠生輝,恍若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