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傀儡

第114章 傀儡

我記得小姐以前也這樣問過我……”

薄唇輕啟,聲音似被雪敷過般冰冷。

小姐……

如此熟悉卻又如此生疏的稱呼。

她不禁冷笑自嘲,身子卻晃了晃。

他固定在她臂的掌加大了力度。

“小姐似乎病了……”

“請放開臣妾!”她微微用力,掌中掙脫,又向後退了一步,眸子四顧尋找珊瑚,卻不知她何時不見了:“多謝史將軍關心,就此別過。”

她僵硬的轉,卻又險些跌倒,而這一晃竟直接被他攬入懷中。

“香兒……”

如此地熟悉。如此地溫。如此地……心碎……

眼:霎時火熱。可是卻生生咽下眼中地淚。

“將軍是要做什麽?”她奮力掙脫:“將軍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臣妾考慮。”

她看到他黑眸中地亮一點點地下去。心也跟著一點點地下沉。沉到無限深處。

她何嚐不想見到他?否則怎麽會在漫天飛雪病體未愈地時候來到這?可是也隻是見一見。隻能見一見……這以後。怕是再難以相見了……

定定地看了好久。方轉過身。剛走了幾步……

“月才人……”

猛的頓住腳步。

月才人……

心仿佛被掏了出來置於這冰天雪地之中。

“時前曾贈家傳之物與才人,才人能否還給史某?”

她一下子揪住胸口紫靈霎時變得更為冰冷。

原來他是為了這個來的。

“家傳之物隻送給史家未來的少夫人……”

而她是月才人,月才人……

緩緩轉身,紫靈已然躺在掌心,於雪光中閃著冷光。

她將紫靈交與他,突的燦然一笑:“願史將軍早日找到心愛之人……”

他死死的盯著她的臉,似要從中看出一點破綻,而她卻笑得愈發燦爛。

他便也笑了:“史某孑然一身倒也自在,這紫靈本就是身外之物,不要也罷。”

話音未落,長臂一揮。

隻見一道輕靈的紫光自手中飛出眼便不見了蹤跡。

她忍不住驚呼一聲,見他扭臉看向自己,忙恢複笑顏:“這麽寶貴的東西,可惜了。”

“既無可屬之人無所謂可惜。”

“那臣妾便告辭了。”

她行了禮,轉身走開想中他會衝上來攔住她,臆想中他在目送她的背影……隻是一廂情願的臆想罷了。待她走出很遠轉回身時,陪伴她的隻有散落的雪花。

稍一停頓,又飛速的跑回,沿著紫靈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尋。

雪很白,很厚|平整,很刺眼。

紫靈究竟落在了哪?

她的眼睛都被這雪晃花了始終不見紫靈的蹤影。她在幾處可的地方挖了半天,卻隻弄出了幾捧雪。回望來處靈會被丟得這樣遠嗎?

汗淋漓的滲透了中衣,她索性甩掉了皮裘。

前麵就是湖水尚有幾處還未結冰,紫靈會掉進湖裏嗎?剛剛隻見它飛出,卻未聽到什麽動靜。

管不了那麽多,她已經踏上冰層,向著最近的那汪靜水走去。

沒幾步,便聽得冰層哢吧作響,似要裂開。

她穩了穩身子,繼續向前走。

“哢吧……”

聲音更大起來,而且腳下一震,竟是一道縫隙裂開。

她先是一驚,隨後卻是莫名其妙的歡悅。她一點也沒有掙紮,隻是隨著冰層的斷裂,身子一斜,心甘情願的栽了下去……

一陣風忽的吹來,緊接著渾身一緊,竟好像騰空飛起,待感覺腳下似乎有了著落時卻隻見一道紫光在眼前一閃。

晶瑩剔透的紫色水滴在滴溜溜的打轉,其間飄飛著“靈”字……

她一把抓了過來,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緊緊貼在胸口。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身在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中,這讓她驀地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回到了去年的春日,她緊張的坐在馬背上,而他的臂膀則為她鑄就了一圈銅牆鐵壁。

沒有言語,隻有熾熱的氣息震顫著耳際的碎發,是那麽溫柔的撥動她脆弱的心弦。

淚終於不可遏止的衝出來……

“我曾想過,若是你真的忘了我,那麽就此別過,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卻為什麽要假裝絕情?你以為我會怕皇上?我曾說過如果他真的……我定然要他大明江山覆滅!不要以為我是亂臣賊子,皇上如此昏庸,醉心於木石,置國事於不顧,一任奸佞當道,我們再怎麽浴血殺敵也是枉然,百姓也跟著受苦。既然如此,不若另立新君!隻要你還記得我,就等我回來,我會帶你離開這樊籠……”

那日在湖邊的一字一句現在正一句一字的敲在洛丁香的心上。

她不清楚史霄灼到底有了什麽計劃,他的目的倒足以讓她心驚肉跳,可是恐懼之餘還有著隱隱的期待,而期待之餘便是無盡的擔心了。

與天爭,無法判定對還是不對,自古以來,朝代的變遷她也是知道的,隻是太多的人永遠是旁觀者,如今卻突然的知曉了天大的秘密,倒像是參與進來,而且眼下應還算是太平盛世吧,哪能那麽容易舉事?萬一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仍舊經常留宿在此,她便每夜都無法入眠,生怕一個不小心溜出這驚天大計。

她最近膽子特別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心跳半天。

就像剛剛轉身之際,突然被豎在床邊的傀儡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那就是皇上口中的那個“有趣”的玩意是個和她一般模樣一般大小的傀儡。

當然儡自然無法和真人相比,隻是如此惟妙惟肖的立在一旁,抽冷一瞅的確駭人,尤其是晚上,燭光搖動,它便好像也跟著動起來一般。

皇上卻甚是喜愛,每每都要對她摩挲半天,時不時的進行些改進,力求更加逼真,還為它也穿上了一身紫裙致來了便拿著杆子操

,口裏咿咿呀呀的唱。那傀儡竟精致到眉眼唇都可足亦風韻十足,足夠駭人的。不過有時她到真希望它是個真人可以代替她……

其實滿可以把它放得遠遠的,可是皇上非要將她擺在床邊或立或坐。現在皇上臨幸的時候總是一會看她,一會看它,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而那傀儡始終是定定的注視著床上的人,那種不動聲色讓人心生寒意。偶爾,還會看到它眼中有光閃過寧願相信那是自己的錯覺。

“娘娘,不多睡會嗎?”

玲瓏將她扶至銅鏡前。

鏡中人這幾日臉色好了許多因趕上端午,皇上玩心甚重隻忙著要弄一艘比任何龍舟都快都美的龍舟。昨日還遣宦官三番五次的喊她去看賽龍舟,她都以身體不適推脫了。玲瓏說這些個妃嬪也隻有她才不會去看賽龍舟還敢拂皇上的美意裏話外的暗示她要為前途打算。

她才不想要這份前途,她隻要……

目光看向窗外。

不覺間樹葉已經長那麽大了,花也開得耀眼,去年的此時,洛府的憑欄水榭幾乎每夜都會晃動著一雙人影……如今物非人非,竟恍若夢一場。

自西苑一別,霄灼便回了遼東,如今已是近半年沒有音訊。她也知道,即便是一張字條也是很難送到這裏的,她也不敢打聽那邊的戰況,隻是心裏隱隱的期待著,等待著……

離開皇宮?其實她是不抱什麽希望的,隻是想到他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對自己說出來,身上心上縈著的都是他的溫熱,自然就滿足了。

這樣想著,臉上便不覺笑起來。

“娘娘真應該多笑笑,娘娘笑起來的樣子更美呢。”玲瓏不失時機的讚美著:“今兒都初六了,皇上也該忙完了,晚上一準到這邊來,玲瓏給娘娘好好打扮打扮。”

玲瓏一心討好主子,全沒有注意到洛丁香的笑已經收起來,眼睛又不經意的落在床邊的傀儡上,莫名的有了氣:“去把它拿走。”

玲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笑了:“娘娘是在吃它的醋麽?也是,皇上現在對它用心倒似乎更多了些。”

見洛丁香臉色泛寒,她自知說錯了話,慌忙跪下:“玲瓏知錯,望娘娘恕罪。”

洛丁香哪有心情怪她,況且皇上對誰用心多一些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起來吧,把它拿走便是。”

玲瓏乖乖的走了去,又瞧了瞧那傀儡:“皇上的手藝真是精妙,這傀儡果真如真人一般,皇上竟然還給她取了個紫裙的名字……”

說道這,又發現話多了,趕緊將傀儡移到一旁。

“你也出去吧。”

梳洗完畢,打發了玲瓏,一個人坐在窗前,無意瞥見那傀儡不過是從床邊移到門口,不由同情起玲瓏。她既不想得罪皇上也不想得罪娘娘,隻好將那東西戳在門口,如此一來,倒像是有個人在往屋內偷窺似的。那傀儡也實在是太過逼真,若是有人驀地發現自己站在自己身後著實夠恐怖的。

好在是白天,她便懶得看它,一心對著窗外。

時辰尚早,還能聽見小鳥的啁啾。心情逐漸放鬆起來,便倚著窗,看著陽光在樹葉上跳舞,蜂蝶在花叢間忙碌,臉上不覺露出笑意。隨手拿過琴來,方記起自那夜弦斷後還未及收拾,又無奈擱置一邊。

拉開妝奩,拿出長條盒子,打開……鮫人淚正靜靜躺在其中。白日的它,普通得就像一粒珍珠。

輕輕拈起這簪子,一年前的那個秋夜便劃破晨光翩翩飄來。

“……聽說一個女子若是讓男子梳理她的頭發,就說明她願意永遠跟隨他,而且,她有多少根青絲,就說明她會幾生幾世的跟著他……”

他將這天下無雙的簪子輕插到她的發髻中……深深的看著她,似要將這張臉印在眼中,刻進心裏……

摩挲著手中的簪子,仿佛又看到他的深不見底的黑眸。

胸口的紫靈忽的一熱。

她很奇怪,紫靈無論冬夏皆冰涼如玉,怎的忽然熱起來。

忙掏出查看,隻見紫靈周身似團著層煙霧,其間的“靈”字也飄飛欲動。不過也隻是一會工夫,那煙霧便被好像被它猛吸了一下般消失了,而“靈”字也漸漸恢複了安靜。

心中突的萌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莫不是霄灼他……

立刻坐臥不安起來。

繞著屋子飛走了幾圈,驀地對上門口傀儡靜寂的眼方駭得掉落了心頭的不祥。那傀儡的目光著實怪異,似是打量,似是沉思……本是無生氣的東西,這會倒好像要活起來。

她的眼睛仿佛也無法從它身上挪開了,然後她竟好像看到它動了。它在向她走來,腳下發著“咯篤咯篤”的聲音,而且聲響愈發大起來。她發現它竟不是在走,而是在蹦。

她想逃,卻腳下一軟跌倒在地。與此同時,整個屋子都晃動起來,仿佛有一大團看不到的東西正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形狀,隻有那傀儡是清晰的,它甚至抬起了手,似要摸向她的臉。它在哭,而且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一切是那樣的來不及,在周圍突然異常光亮的瞬間她隻看到一道紫光自胸口飛出,瞬間包圍了她,身子在劇冷與劇熱的迅速交替中似在碎裂……抽離……飄飛……消失……

她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隻見周身紫氣旋轉,愈來愈快,其中逐漸浮出兩個巨大的“靈”字,一左一右的飄動著,筆畫靈動,好似草在水中舞蹈,漸漸又好像化作兩個體態輕盈嫋娜的白衣女子向她飄來,竟煙霧般進入她的體內,她隻覺自己突然間飄起來,而一直環繞她的紫氣驀地壓縮再壓縮,仿佛要把她塞進一個無限小的珠子裏,卻突然擠爆了珠子騰出一團炫目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