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湘語望眼欲穿,也沒有看到賀桑的影子。她一連去民政局守了三天,車子還是車子,條子還是在門把手那裏,絲毫沒有動過。頭發絲,依然纏繞在門把手上。

時鍾上的分針和秒針,好像拖著沉重的鐵餅一樣,爬得很慢很慢。

賀桑就像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上一樣,在湘語的世界裏徹底地消失了。

無奈之下,她打了個報警電話,羅羅嗦嗦交代了前後的情況。接警員說是登記了情況,便掛斷了電話。

過些日子,湘語又不死心,再打報警電話。接警員冷漠地說:“我們公安知道情況了,你總打什麽電話?”

湘語氣得渾身篩糠。

在無盡的懺悔與自責中,湘語越來越絕望,思維越來越遲鈍。別人問她問題,她經常答非所問。海霞隻好安排了別的老師代班,讓她休息一段時間再說。

湘語茶飯不思,大偉打電話來,說有幾個同學從外地回來,一起到外麵坐坐。她推說自己沒有空。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她每天對著電腦,不時打開QQ,在他的空間裏留了幾千條留言。全是混亂的回憶,懺悔與思念……

每天躺下之前,她虔誠地用雙手在胸前合十,祈禱著--我隻要你活著,哪怕要讓我用少活十年的代價去交換,我也願意;我要你活著,這輩子我再不嫁,讓你作為朋友一樣,幫助我一起把馬超拉扯大,我都很感激了……

湘語每天都要掐著手指算好幾遍。一個多月過去了,賀桑仍沒有任何消息--他從她的世界徹底消失了!

打開聊天記錄,一遍遍地看著賀桑和她說過的話。她多麽盼望QQ上,能突然有他的回複呀。她每天按時把手機充電,生怕手機會沒電關機。她把手機放在枕頭邊。雖然她以前告訴過賀桑,手機有輻射,不能放在枕頭邊。現在,她怕晚上錯過了賀桑的電話。

有些時候,湘語又陷入癡呆狀態裏。她將賀桑給她買的每一樣東西都拿出來,輕輕撫摸一番,又一一收拾好。

有時候,她打開電腦攝像頭,站在桌前裝作畫畫,想象著賀桑在鏡頭那邊看著她。

她拿出賀桑贈給她的照片反複摩挲著,親吻著。那是賀桑去德國探親,在一座鄉村小橋邊拍的。看著看著,她喃喃自語:“那時候你去德國,雖然沒打電話給我,但我至少知道你是活著的。”

“看來,你是真的不辭而別去了德國?”這天黃昏,天空忽然下起了陣雨,湘語一會兒望著照片,一會兒出神地盯著屋簷上滴落的水簾,腦袋裏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如同遭受驚雷一般,她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喜歡張揚,不讚成我辦班。看來,你早就計較我,早就厭倦了這段感情,想徹底分手去德國!”

“原來,愛,在你那裏早就不存在的了。難怪你之前到我這裏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湘語在往事裏開始搜尋,又找到了新的證據:有一次晚上,她失眠,他沒有按摩她的腳底心就走了。

湘語頓悟:賀桑早就變心了。

她的眼淚突然像一口井,突然就幹涸了:“你是要到異國他鄉去過你的幸福日子了。也許,你要找個金發碧眼的太太,畢竟你的女兒在那邊,正好可以團圓。可是,隻要你告訴我,我會祝你幸福的。你把我看扁了--你以為我會拖累你嗎?”

她突然心裏恨他。

“過年的時候,他還對我父母那麽關心,他還對馬超的學習那麽上心,那天在省城,他說結婚的時候,給我帶上戒指,要給我一個隆重的儀式……”湘語閉上眼睛又回想起了過去的幸福生活,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蒼白瘦削的臉留下,流進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裏,她也不去擦。

她頹然倒下,思緒混亂一片:“一切都不過是欺騙,他早已經做了分手的決定。這些年裏,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我是他去德國之前的過渡品。他用昂貴的鑽戒來做補償。現在他防著我擾了他去德國的康莊大道,才會這麽狠心地待我。”

她打開QQ音樂,重複單曲循環播放著《棋子》。

她的眼睛是一口枯竭的井,再也沒有半滴眼淚。“我是活在我自以為是的愛情裏。”她將在賀桑空間裏的留言,一條一條地刪掉,將自己空間裏保存著的和賀桑有關的記憶,一條條地清除。

然後,湘語直挺挺地躺在**,心裏醒過來,痛過去;痛過去,又醒過來。湘語的世界,陷入到了無盡的黑暗的絕望裏了--他變了心,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她,她過去如飛蛾撲火一般向著他,他卻連見麵的機會都不給她,她是多麽傻呀!

她獨自在房間裏癲狂大笑。

之前還強撐著的身體一下就像遭到了雷擊一般,倒下了。她掙紮著爬起來,看看外麵的院子,路燈下的樹木,全是鬼鬼祟祟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對麵賀桑的舊房子裏,陽台上是死一般的黑暗。

她扶著牆壁,歪歪斜斜地走回臥室,奄奄一息地重新躺在**,“生命和愛情原來隻是一片虛無。”

她希望就此睡去。她進入到一種混沌的狀態:“結婚?我還計劃著和賀桑結婚!”她朝著自己猙獰地笑起來。馬超朝她怨恨的眼神,撲打過來的樣子,還有馬M對她的欺淩,也一並在腦海裏浮上來了,“結束了,才是一種解脫。”

湘語陷入混沌狀態裏,家裏的門鈴響起。

湘語起床,神誌迷糊,頭痛欲裂。東倒西歪差點摔倒,撐著走到門口,將門拉了幾次,終於打開。

“你來做什麽?”湘語身子打了一個冷顫,伸手去關門。馬M用手攔住門。

秦寡婦穿著高跟鞋,從樓下上來,一邊伸長脖子往裏瞅著打招呼,好似是一場巧遇:“哦,馬M回來啦?”

“嗯。”他側頭回應一句。

她兩隻眼睛骨碌碌轉個不停,接著不無得意地“咚咚咚”地踩著高跟鞋上樓去了。

馬M徑直走進來,順手將身後的鐵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