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湘語身上的大姨媽居然一直沒徹底幹淨。賀桑每天都要問問情況，以便預約夏主任。
眼看著馬上就要過小年了，幼兒園和小學都放假了，湘語和馬超在家裏宅著。天氣陰冷陰冷的，陽台上晾曬的衣服一兩周還沒幹，擠擠挨挨一竹竿。空氣飄著細碎的雪花，夾雜在霏霏的雨中，綿綿延延沒個盡頭。
“真希望下場大雪，痛痛快快的。”湘語歎息著。
等著去檢查的日子，鍾擺像停滯了一般難捱。馬M自馬超生日之後，再沒有打過電話回來，湘語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回韶潭縣過年。她特別盼望著快點檢查完，開點中藥回仙女鄉娘家陪父母過年。一是在鄉下熬中藥方便，另外也算是躲過了馬M。她真是害怕見到他，每次想起他的家暴與冷嘲熱諷，身體就顫抖不已。
年底，民政局需要下戶走訪部分貧困家庭，單位每個人都分配了幾個具體走訪對象，賀桑的工作相對平時忙很多。到過小年前幾天，他好容易抽出空來。單位發了不少過年物資：油、大米、墨魚幹、紅棗桂圓幹、牛奶……賀桑把東西一股腦放到了汽車後備箱裏，電話讓湘語去琴島坐坐。
賀桑給湘語要了一壺熱乎乎的紅棗桂圓茶。
“你過年的東西準備得怎樣了？”賀桑拉著湘語的手問。
湘語搖頭。
“過年還是要有過年的氣氛。我單位發了過年物資，都給你拿回去。”
“不用，我不在韶潭縣過年，我回鄉下去。”湘語說。
賀桑沉思一陣，點頭說：“也好。回鄉下也得給父母帶點東西回去，我再去買些東西給老人家吧，讓她們也高興過個年。”賀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提包裏翻了個遍，找到了一個小本本，遞給湘語：“對了，你媽媽的低保戶證明都已經弄好了，政府每年會有一點點救濟扶助。你記得過年一起交給媽媽。”
湘語感激地接過這個巴掌大的小本本，鄭重地收到手提包裏。
“以後讓爸爸媽媽在家裏少做點勞動，老人家健健康康的，咱們就可以少替他們擔點心。”賀桑叮囑著說。
湘語的心裏暖暖的。這幾年，自己在韶潭縣為小家裏外操心，對父母的事情關心太少，心裏不免愧疚。每次和馬M說說父母，總要遭到他的嘲諷，她索性不開口了。
她倚靠著賀桑，趴在他耳邊說：“你真好。我爸爸媽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我要感謝老人家生下個這麽標致的閨女。”賀桑鐵漢柔情凝視著她。湘語吻他，他熱烈地回應。
“幹淨了嗎？和你在一起，我身體又興奮了。”賀桑說。
“真對不起。昨天到今天，斷斷續續還有血絲。”湘語像做錯了事一樣，抱歉地看著賀桑說，“要不，我用別的方式幫你，行嗎？我怕你憋著難受。”
“沒有關係，來日方長。我們來做點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吧。”賀桑像抱孩子一樣，把湘語輕輕抱到沙發上坐著，他在包裏拿出紙和筆，一起商討過年的采購單。馬超、湘語的父母、姐姐姐夫和侄兒侄女的吃的、穿的、用的……賀桑都考慮得很周到，開滿了整整兩頁本子紙。
末了，賀桑說：“過年了，我給你買了一件羽絨服，看你喜歡不喜歡？鄉下氣溫低，你回家別凍著了。”說著他變戲法似的，從櫃子裏拿出一件簇新的白色長羽絨服來。
湘語試穿了一下，在賀桑麵前轉了一圈。她穿著白羽絨服真像仙女。長發沒有經過燙染，齊刷刷披在肩頭。臉上紅嘟嘟的，兩片長睫毛撲閃著像兩把小扇子，把賀桑的心撲扇得酥酥的。
“你是我的湘湘公主。”賀桑說著，一把抱起她在房子裏轉圈圈。
湘語笑得很開心：“你快放下我，啊呀，啊呀，我頭暈呀。”
當兵出身的賀桑，一直堅持體育鍛煉。雖然比湘語大了十六七歲，可他的身體素質確實不錯。直到湘語一再求饒，他才把她放到**。兩個人平躺了一陣，笑得又滾到了一堆。
臨走，湘語問賀桑：“後天也許身上幹淨了，你陪我去醫院，好嗎？”
“後天？我打算去縣政府一個快要退休的老領導家提前拜年，年後想工作上再跳跳。”賀桑看著湘語沉思了一會，說，“不過，我還是先陪你去醫院吧。老領導那裏，我另外再找時間去。”
“合適嗎？要不，你還是去忙你的事好了。我一個人去醫院也行，反正也熟悉了。”湘語生怕耽誤了賀桑的事情。
“那怎麽行。你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更何況是身體！我工作往上跳跳，也是為著你。”
湘語迷惑不解地看著賀桑。
他說：“以前，我爭取到現在這個崗位，隻是為了等著退休。現在有了你，那就不一樣了。我有使不完的幹勁。等我再往上麵爬一爬，今後有機會找戰友辦事，身份在那裏也就好開口了。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找政府上的朋友幫忙把你弄到縣郊區小學去教美術，讓你成為帶編製的正式老師，但這也得看機會的……”
湘語無限感恩--讓她得到了賀桑的愛。她小鳥依人般靠在賀桑懷裏。
又待了一陣，她們下樓，賀桑打開汽車尾箱，說：“你拿幾樣帶回化工大院。其餘的帶回去給爸媽的，就放在這店裏，改天一起到這裏取了帶回老家。”說著，他叫服務員把東西搬了進來。
“其他的東西，到時候再約你一起去采購。這幾天你先安心在家帶著馬超吧。”
“不要買了，回去坐車不方便拿。”湘語說，“再說，爸爸媽媽會感到驚訝的。”
“你不用操心。我開車送你回鄉下去爸爸媽媽家。”賀桑說。
湘語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對自己父母的稱呼從“你爸爸媽媽”直接到把“你”省掉了。賀桑願意去給“爸爸媽媽”買過年的東西，這讓湘語感到分外幸福滿足。
過小年，這在韶潭縣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日子。家家戶戶打掃衛生，購買年貨。這天一大早，湘語就和馬超簡單地吃了飯，分頭做清理衛生的工作。
湘語平時就很愛衛生，家裏沒有太多東西要清理。她將窗戶玻璃一絲不苟地擦洗一遍，廚房裏的油煙機清理幹淨，就沒有啥活了。到臥室裏，她看到了賀桑的畫像，突然想起萬一馬M過年回來一趟，不是會要燃起戰火嗎？
她剛發完信息，就收到一條回信--是賀桑讓她去路口等著，一起去超市購物。
湘語便將兩幅畫，還有賀桑贈送給她的照片、香水、項鏈什麽的，都一一撿拾好，帶著下樓。上了車，她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他。
賀桑幫著把東西放到汽車後座上，久久不語。
“你怎麽啦？”湘語問。
“沒，沒什麽。”賀桑說。
“你明明不高興了。”湘語看到賀桑的臉上的表情，有著與之前不一樣的陰鬱。
“沒有。”賀桑的右手從方向盤下放下來，握著湘語的手說。
湘語也不高興了：“你明明有事瞞著我。我什麽事情都告訴你，在你麵前，我就是一個透明人。你卻不信任我。”
車內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