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南三月,最是花紅柳綠。

江湖上最負盛名的煉藥師穀祁,就住在江南胡陰城的胡陰山上。

江步涯自北方的夕羽城而來,不過兩日的功夫,就已款款立在胡陰山山腳下。

展開傅西陵交給她的信,上麵詳細記錄了煉藥師穀祁的江湖傳聞和生平所好,洋洋灑灑一整頁,江步涯看了幾眼,把紙揉成一團,輕輕一撚,白色粉末就從指縫裏簌簌落下。

聽說穀祁雖整日閉門不出埋頭煉藥,但見到的人都說,那也是一個風采翩翩的年輕公子,一眼看去就如一個溫潤儒雅的書生一樣。

想到這裏,她在心底輕生笑了。一個能煉出世上最毒之藥的人,想必真實性情必定不會是溫雅書生那般無害。

自山腳下,有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向上延伸,四周是各種高大奇異的喬木,落日熔金從樹冠間投下來斑駁光影,鳥叫聲也分外動聽。

從來憑借卓絕輕功神出鬼沒來去如風江步涯,看見如斯風景,突然有了些興致,於是沿著小路拾階而上,幾步一頓,慢慢往山腰上樹林深處走去。

走到半山腰,遇見一個背著竹簍,躬身在草叢裏尋尋覓覓的人。

那人穿著簡單的灰色棉質長袍,頭發鬆鬆係在腦後,察覺有人走過來,自草叢裏抬頭,直直的撞上江步涯探究的目光。

忽略他衣角粘上的泥土汙垢,竟是個長身玉立的年輕公子。

皮膚比常人白幾分,雖然目光落在江步涯身上,眼簾卻是稍稍低垂著的,好像沒睡醒的樣子。

卻見他笑了笑,蒼白的表情稍稍生動了一些,對隔著四五層台階下的人說:“這位公子,可是來尋人的?”

說話聲聲音溫溫雅雅,清潤好聽。隔著數米遠,江步涯就已經聞到對方身上清冽怡人的草藥香。

可她偏偏挑眉說:“我是來遊玩的,不尋人。”心裏卻已猜出,這個人,八成就是江湖人口中生著一副書生樣的穀祁。

他卻不管她說什麽,直接問道:“公子可是來找穀祁的?”然後放下背簍,往前走了幾步,說:“我就是。”

江步涯怔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麽直接痛快,用打量的眼神盯了人家許久。許久,才慢悠悠收回目光,然後,倏然勾唇一笑,索性也開門見山,“在下江步涯,今日特地來拜訪。”客客氣氣的語氣,卻在心裏暗暗堤防上了。

穀祁躬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寒舍就在山上,江公子請。”

江步涯跟著他,於夕陽將落時來到山頂一處竹屋前,轉身四顧,這竹屋四周環境清幽,花草遍地,可仔細一看,卻發現這裏草木並不是自然生長而成,似遵循著某種規律,排布著某些陣法,但一時也無法看透。

江步涯不想再這裏滯留太久,在穀祁向她介紹各種花草時,暗自想著如何能得到那斷魂丹。

卻聽見,“吱呀”一聲,竹屋的門被人從裏麵打開,抬頭看去,裏麵走出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黑色錦緞長袍,身形消瘦。一張臉自陰影裏顯現,麵目清秀,大概十幾歲的樣子,昏黃的日光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雙目無神,直視過來,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穀祁忙介紹到:“這位是我的客人,遠到而來,在寒舍暫住幾日。

黑衣少年看了一眼江步涯,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光,隨即轉身,“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穀祁像已經習以為常,可有可無的解釋了一句:“這人一向孤僻,還請江公子見諒。”

江步涯收起審視的目光,嗬嗬笑道:“無妨,無妨。”

卻在心裏打起了鼓。這個穀祁,看上去純良無害,卻絕沒有表麵上簡單,這個山頂竹屋,也暗藏陣法,那個性情詭異之人,也不一定僅僅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