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當天晚上,江步涯身上的毒發作了。
最開始傅西陵發現她額頭上浸出細密的汗珠,問她是不是熱了,又看見她臉色發白,不過片刻,就知道了原因。
“早就發作了對不對?跟我回府!”
說著握住她的手腕,肌膚相觸的片刻,隻覺得手掌一片冰涼。
“這毒還挺厲害。”江步涯忍著痛苦,皮笑肉不笑的說。
“別說了!”
於是拉著她踏上白玉橋橋墩,身體自護城河上掠過,風刮起兩人的衣袍,在空中獵獵作響。
月光白如匹練,落於眉睫。江步涯側臉看向抱著她的腰的男子,許是光影太過迷離迷了眼,恍惚間竟覺得這幾步的距離就足以抵上一生一世,足以讓跌宕艱難的人生就此落幕,足以忘卻人生二十年的悲歡離別。
而身體裏五髒六腑好像都在絞在一起,不知道是疼的還是風吹的,竟落下了一滴眼睛,滴進光影斑駁的護城河裏。
不過片刻的功夫,兩人就回到傅家的後院裏。
他依舊用雙手撐著她的身體,中途不斷發動內力從背後輸入一股股真氣,江步涯隻覺得身體裏一冷一熱兩股氣流像兩把鋒利的尖刀狠命的切割著,疼痛難當時,幹脆甩開傅西陵的手臂,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傅西陵感覺到一絲心慌,是心慌嗎?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是心疼,總之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未曾有過的。
最後他放棄使用內力,一把橫抱起江步涯,大步走進屋內,把懷中縮成一團的人輕輕放在**,蓋上被子。
江步涯閉著眼睛,全身被疼痛侵蝕著根本無法動彈。她感覺到有人和她一起躺在**,側過身體,輕輕的也緊緊的摟住了她。
“傅西陵……”
他聽到她嘴裏呢喃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她想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用更大的力氣,把懷裏不停顫抖著的瘦弱身軀,抱的更近一些。
“忍一忍就好了……”
“聽說這種毒發作起來要三個時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了……”
“很快就不疼了……”
“我想叫你的名字,卻知道你真名是什麽.....”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麽……”
耳畔是那人的低語聲,斷斷續續,一次比一次更低更柔,像春天的柳絮,夏天的和風,輕輕掃過臉頰,在夢裏帶來一陣有一陣的桃花香味。
“我叫……江汐月……”
“什麽?你說,你叫什麽?”傅西陵低沉溫柔的聲音裏帶了一絲沙啞,似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身體裏的疼痛一點點消散,被抱在懷中的女子好像已經入了夢,迷迷糊糊回答道:“江汐月……潮汐的汐,月亮的月……”
“江汐月……江汐月……”
“汐月……”
屋裏唯一搖曳的燭火已經燃燒殆盡,月亮西沉,黑暗裏有人手輕輕一抬,關上了那扇被風吹得開開合合的紅木窗,然後捏起被角將旁邊熟睡的人蓋了嚴實。黑色繡金軟帳落下,遮住了那一寸天地裏兩人的短暫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