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江步涯……江步涯……”被呢喃念叨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這一聲聲如同午夜輕輕掛過的風，吹的人心隱隱發涼，吹白了鬢角的一根頭發，藏在三千青絲裏，看不見，也找不到。

“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院裏的桃花早已落盡，紛紛揚揚鋪了一地，早上下人準備清掃的時候，傅西陵撚起一朵花瓣說：“不用掃了，就當做施肥吧，來年應該會開的更好。”又撚起一朵，在指尖慢慢磨砂，染了一手的桃紅色。淺黃色的燈籠在屋簷下搖搖晃晃，從外麵街道上傳來的絲竹管弦之聲也漸漸消失了，寂靜中，有人坐在屋頂上，再次輕輕呢喃道：“終有一天你會相信的，江步涯……我想它真正的含義，不是一步天涯，而是獨步天涯吧……”

江步涯躺在傅西陵給她準備的軟**，閉著眼睛一整完都沒睡著。傅西陵的一番話一直在腦子裏回**，**著心神搖搖晃晃。他說：我可以給你這樣一個地方，有柴米油鹽，有軟床紅帳，夏日有涼席，冬日有爐火，餓了給你燉湯，渴了陪你喝酒，天氣好陪你散步遊湖，下雨了在窗前看雨打芭蕉……；他說：.如果，這些我都能陪你做，你，願不願意為我留下來，讓我給你一生安穩幸福……

願意嗎？好像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前沒有，現在他問出來，竟然還是不敢想。不敢想……江步涯這一生叱吒江湖，無所畏懼，卻偏偏不敢奢求人間清歡流水長流的幸福。

師傅說：“人有時活的糊塗一點，人生難得糊塗，小月，你更難得。”

“你說的對，難得糊塗，而我又不是那心明如鏡的人，世界之大找不到個歸處……師傅，如果你還在多好，我就不用想這麽多，也不用殺那麽多人了。”

就這樣不斷回想著往事，一直挨到天亮。

江步涯伸了個懶腰，穿上那身月白色的袍子，扮上男裝，又是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看了眼傅家的高牆深院，不知怎的也開始算計起來。

如今，傅西陵已經坐上了城主的位置，之前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勢力，大概早被他清除了八九分。可有些事，就好像整齊的線團裏打著結，怎麽也看不透想不通。比如穀祁，比如喬柯，再比如失蹤了那麽多人卻安穩如常，沒起什麽波瀾的夕羽城。

而傅西陵總是那一副冷淡樣子，做事都在暗處，不管是殺人還是陰人，都滴水不漏不動聲色。他果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僅僅止於這些嗎？

正想著，敲門聲響起，一個穿綠衣的小侍女端著盤子走進來，上麵整齊的擺著幾個新鮮的桃花糕。

“江公子，城主說你最愛吃桃花糕，特意讓我送來的。”

然後彎著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拿起一塊，聞了聞，頓覺清香撲鼻，忍不住就放進了嘴裏。

和以前的味道一樣，又甜又軟，軟中帶酥，讓人停不下口。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於是又想起昨晚他說的那番話，“柴米油鹽，人間煙火……是這樣嗎？”

還來不及想出答案，糕點已經吃完，於是拍拍袖子，大步走出傅大宅。

那些謎題在腦子裏實在煩得很，不放先從其中一根線下手，去找喬柯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