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風入鬆定
淚笛冷風灑,望盡斜陽渺,斷雁殘月碎,哪顧多情笑?
汪澤翩躚上的一葉葉小舟,沉浮在急掠而過的青色繁雲之下,一如點點浮燈,寧謐而躁動。
浮華殿熱鬧起來,川木通和竹瀝時時前來走動,起初華君離命其候在書房,後來竟不顧了他惱怒現身在側。
川木通屈膝著地,木著一張藤樹紋路的臉將戰事一一匯報,末了,朗聲道:“在下違逆殿主之命,甘願受罰,隻是殿主莫要讓紅顏惹了禍水才是!”
華君離眉蹙如峰,抬掌欲朝他劈來,生生被月初旬擋了去,又望一眼他滿頭綠發,上麵點點滴滴沾染了些許鮮血,尤為刺目,扯了唇角,似笑非笑:“我這一副容貌自是離了紅顏千丈,是以,何來禍水之說?”
川木通不顧華君離嗬斥,盯了她許久,一字一句道:“姑娘若果真身懷魔神之力,願姑娘助殿主一統六界,若所傳皆是流言,亦望請姑娘莫要連累了殿主……”
一統六界,必要先一統了妖界,是以滅了幻雪宮三千妖眾。
月初旬低眉,長長的睫毛掩映著水波**漾,看不清神色,拈起一枚棋子,舉棋不定。
“竹瀝!”
華君離一臉鐵青,望著青光閃過的女子,冷冷道:“浮華殿此後再無大護法,隨你處置。”
竹瀝笑吟吟道:“身邊多個端茶送水的也好,多謝殿主,隻是,殿主若不親自走一遭,隻怕妖界之門要失守……”說著,攜了川木通而去。
月初旬望一眼氣定神閑的對麵男子,淡淡道:“華君離,你不怕大護法叛離妖界?”
“他不會。”
“不怕浮華殿被滅?”
“怕。”華君離頓了許久。
月初旬一愣,似是未曾料到他會如是回答,繼而又釋然,辛苦得來妖界一統,殺死至愛之人,自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卻又聽他冰冷聲音浸了幾分柔情,定定道:“除非我死。”
除非我死,否則定保你無憂。
月初旬怔了一怔,忽地笑了,抬手在紋枰上方布了結界符咒,白芒灼灼光華耀,起身踱至闌幹處,望著浮雲如絮,淺淺道:“側楸半殘留客久,七弦綠綺忘名長。”
腰肢忽地被人攬了去,華君離從背後鎖了她身子,將頭伏在她頸窩處,低低道:“茝兒,等我。”轉身便走。
“華君離。”月初旬將他喚住,一步一步走近去,負手跌腳,在他唇上輕啄一下,笑道:“莫忘了這半局殘棋。”
待周身再無華君離氣息,月初旬忽地瞥一眼半空,冷冷道:“依絲姑娘愛好果真廣泛,如此喜愛偷窺他人親熱之舉,實在是……”
話未說完,一抹紫光直直朝她飛來,月初旬身形一晃,側身躲過,紫光襲在水中,激起層層疊浪。
依絲浮在浪尖,依然淡淡道:“姑娘何故要在我麵前做戲,你對殿主心懷仇恨,如此委屈與殿主……親熱,不過是心懷鬼胎罷了。”說完,臉上竟是莫名一紅。
月初旬訝然:“我與至愛之人親近,怎懷了鬼胎?依絲姑娘當年是老殿主心腹,自是知曉神器下落,又一心傾慕於二公子,這便將神器青影幻妖弓隱藏地點告知二護法淩霄花,攛掇她偷取神器欲將我魂飛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這才是懷了鬼胎,是也不是?”
一身紫衫忽地左右搖擺,浸入水中,濕噠噠一片,依絲忽地憶起曾被下了百蟲縛魂之人的淒慘情景,又思及淩霄花被縛水底九年生不如死之態,渾身一個激靈,忙穩了心神,飛身而上,死死盯住月初旬,語聲顫抖:“你莫要無辜冤枉人。”
月初旬見她如斯模樣,笑的更是輕柔:“依絲姑娘明明是妖,怎可自稱是人?又這魔神藏身浮華殿的消息,若不是依絲姑娘散播六界,外人豈可知曉?”
依絲踉蹌後退兩步,失卻了往日淡然,忽地厲聲道:“你這妖孽怪物,切莫血口噴人。”
“姑娘何須如此激動?不過是想要我這一條命而已,何須傷了浮華殿根基,讓你家殿主成為眾矢之的?”
“不是我,不是我……”
月初旬皺眉:“不是你,莫不是華君離?想這浮華殿上下,統共不過我們三人知曉而已。”
依絲忽地抬眸,怒吼道:“你!是你!”說著,欺身而上,利爪如風撲來。
月初旬身形未動,指尖冰雪抽離而出,瞬間已將她禁錮動彈不得。
“你若……若想報仇,殺了我吧。”依絲喘氣不穩,望著她越來越近的臉,猙獰的笑,一雙眼睛驚恐莫名。
月初旬揉揉右側臉頰,低歎一聲:“抱歉,將你嚇著了,既然依絲姑娘口生是非,陷浮華殿於絕境,那便,封了口,可好?”說著,手腕一凝,依絲唇角已然浸出血來。
飛身離去,生生被人擋了去路。
紅衣罩體,媚眼如絲,銀鈴寒光閃,不遠處一抹黑影,負手而立。
月初旬一臉驚異:“紅衣姑娘何以進了浮華殿?”
紅衣憤憤道:“白姐姐,你何時變的如此心狠手辣?”
“她陷浮華殿於危機,陷我無處容身,我不過是小懲大誡,並未要了她性命。”月初旬聲音冰冷,毫無感情。
“那雲哥哥……你何以忍心丟下他不管不顧,又將離疏退還給他,你可知他……”
月初旬打斷她:“那次月圓之夜,紅衣讓玖瑤姬送信箋與我,不過是讓我了解事實,該聽的我都聽到了,可紅衣是否知曉,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思及前塵,我最愛之人,始終不過一人而已。”
“白姐姐想起了從前之事?”
“是。”
“白姐姐愛妖王遠遠勝卻恨他?”
“是。”
月初旬見她踉蹌一步,及時將她扶住,道:“紅衣如今受縛魂絲所害,身無靈力,還是好好待在他身邊,莫要四處亂跑。”淡淡掃了遠處黑影一眼,又揚聲道:“玖瑤姬,你定不願害了她吧?”
玖瑤姬冷冷將她一望,眸底似是糾葛諸多情愫,不由讓她心魂一悸,猶如冰火魔窟初見之時。
月初旬不安之下微低了頭,再一抬眸,早已不見了兩人身影。
百擋不能敵,十日後,妖界之門終被仙界和魔界聯手攻陷。
華君離倒似是輕鬆許多,竟抽身而出返回浮華殿,在月初旬房外站立良久,折返身時,忽地被人拉了衣角。
等了許久,不見依絲開口,華君離有了幾分不耐,冷冷道:“何事?”
盡是嗚嗚啦啦之聲,華君離一怔,忽地盯了她瞧,隻見她一臉焦急恐慌,一翕一合的講著什麽,雙手亂舞似是爭辯,卻是被人傷了喉嚨,成了啞巴。
華君離見她手舞足蹈著直指房內月初旬,良久,終於低歎一聲:“原來是你!”雙眉一蹙,伸手掐住她脖頸,並不去瞧她臉上灰敗錯愕神色。
依絲緩緩閉了眼,最後一刻,她終於明了,何以月初旬留她一命卻又弄啞了她。
紅塵萬千,還有何事比一個女子死在她所癡愛卻為了他深愛的另一個女子而親手將她殺死的男子手中更令人痛苦?
她不過是恨她,欲將讓她死在他之手。
月初旬聽到異動,推門而出,望一眼氣絕在地雙目圓瞪的依絲,緩緩彎腰為其闔了眼,歎道:“不過是泄露了我身份,我便如她所願,離開浮華殿便是了,何苦傷了她性命?”
華君離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攬住,低低道:“不能走。”
月初旬輕笑,欲將他推開,忽覺身子一沉,身上男子全身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她不悅皺眉,喚他:“華君離……”
卻是昏了過去,唇角點點鮮血溢出,順著他堅毅下巴流至她肩側。
翌日醒來,早已不見了他身影,月初旬歎一聲,翻身飛上屋頂,望著東南一角上空無數光芒流轉,怔怔出神。
東南方向光芒愈加清晰,五顏六色,猶如彩虹在半空飛來飛去,華君離每次前來見她皆是一身傷,甚有幾分狼狽。
這日,殘陽徐徐落下,天際暈黃一片,孤雁翩飛過,月初旬正欲起身,忽有一隻大鳥急掠而下,直直朝她懷中撲來,大鳥身後一縷赤色流光蜿蜒而散,如一簇燭火,暗夜閃動,妖冶明麗。
月初旬一愕,抬手欲將它推開,忽地怔了一怔。
懷中大鳥赤色盈光,晶瑩透亮,一雙赤目卻兀自閃爍著無奈和孱弱,分明是一尊貴無比的赤鳳。觸手處,一片黏稠血紅,月初旬輕輕抬了它翅膀,眼見腋下血流如注,鳳羽零落些許,浸在汙血之中。
心弦似是被耳側風聲撥動,左右搖擺,上下起伏,月初旬為他止了血,披了一身月光,輕輕將赤鳳抱在懷中,淡淡道:“華君離,你真傻,你明知,明知……”
喚了竹瀝前來,隻道魔界雖是九燭親自前來挑釁,亦不足為懼,卻是那仙界諸多門派一起圍攻,唯那清涼山新任掌門,仙力威威,隱含煞氣,不可小視。
“清涼山新任掌門可是尚東仙君?”月初旬淡淡問道。
竹瀝雙手環胸:“清陽仙尊首席大弟子。”
月初旬一愣,似是不置信一般:“可是名喚商陸?”
竹瀝點頭,又望一眼赤鳳,沉沉道:“拜托姑娘好生照顧殿主。”旋身離去。
商陸身為前掌門首席大弟子,身受清陽器重,門派之事處理井然有條,繼任掌門亦無可厚非,隻他修為,何時竟如此突飛猛進,竟然將華君離重傷至原形?
月初旬踟躕許久,起身離開,赤鳳忽地撲閃了翅膀,從**坎坎跌落至地上,開口喚她:“茝兒……”
鳳目璀璨耀目,猶似烈焰灼灼,直直將她望住。
月初旬回身將他抱至**,赤鳳忽地伸長了脖子耷拉在她肩上,悠悠道:“不要走。”
月初旬低聲嗤笑:“你明知,明知我藏身在此處的消息並非是依絲散布,卻還是殺了她,你明知一切皆是我所為,卻還是要留我在此。”
赤鳳艱難開口:“我殺她是因為當年她背後攛掇淩霄花偷取神器害你一事,否則,茝兒你又怎下得了手弄啞了她,我知你所為,不過是恨我罷了。”
“其實,我……”
“茝兒失了一魄,怎可能會記起前塵。”赤鳳閉眼輕歎。
他一直都知曉,她並未恢複記憶,他隻是將錯就錯,獲她一絲親近。此後,她不再假裝,也許便再也沒機會將她抱在懷中,她仍視他為冰冷無情的陌生人。
月初旬忽地將他脖子擱下來,一手撫了赤鳳尖嘴,失聲笑道:“他竭盡全力救我,隱瞞種種,不讓我想起往日愛恨,不願讓我活在痛苦中,又一廂情願的以為傷我離開我便是愛我,你次次救我,現今又日日希望我記起前塵愛恨,即使是恨你亦不用將你當做陌生人,不會遺忘你,你們兩個,都是自以為是的自私鬼。”
可如今,她記憶中沒有愛恨,強行讓自己恨他,欲要報了幻雪宮那三千妖殺之仇,可為何,一汪水澤中漸有血腥之氣,青色繁雲下刀光劍影不斷,他身負重傷化為原形,浮華殿再也沒了往日寧謐,她卻再也狠不下心來?
當日她輕易甩掉竹瀝,前往雪淵,即使時隔九年,茫茫大雪鋪了一層又一層,刺入鼻息的血腥之氣仍是縈繞不散。
月初旬使勁吸一吸鼻子,謔地放開赤鳳尖嘴,再無耽擱,飛身前方浮華殿東南方向。
即使隔了層層結界,月初旬依然能感觸到各色流光逼人的劍氣,妖力,魔力,仙力,各式法寶,炫彩於中天,映明月流水,伴著廝殺哀嚎,直如阿鼻地獄。
她趕至時,正巧川木通飛身替竹瀝擋了一擊,竹瀝拽住他下落身影,冰冷而妖媚的叱道:“川木藤八百年方才修成人形,你這一擋莫不是要我承你的情?”
川木通木木的不說一句話,一臉斑駁不堪的滕樹紋路使人看不清他神色。
月初旬思及在北靈山章老大洞口時,九夜玲瓏派去的風滾草和靈芝娃娃所言六界逸聞,想必這川木通歡喜竹瀝是真的了,當下低笑一聲,飛掠而過,混在嘈雜中,靜靜浮在半空,不過片刻,黑色鬥篷周身溢出絲絲縷縷的紅光,赤紅如霞,晶瑩如玉,雙目灼灼如血紅瑪瑙,抬手攔了一圓形法器,眨眼間已將其融化為粘稠**,滴落而下。
“魔神!”
混亂中有人喊了一句,瞬時靜寂,妖魔仙皆是怔怔的瞧了她,忽地見她一身火紅的遁身而去,呼啦啦齊追而上。
月初旬禦風之速疾如閃電,輕易出了妖界之門,迎麵正瞧見玉長卿和鬼黛負手而立擋了去路。
身後黑壓壓一片,破空之聲曆曆在耳,月初旬身子一頓,笑吟吟道:“聽聞冥帝早已出關,不知奪取魔神之力是冥帝授命,抑或是玉判官私欲所為?”
隻因幾次三番,冥界從未大動幹戈,倒是玉長卿常常攪擾其中,不得不令人猜疑他意欲私自奪取魔神之力。
兩人一怔,已聽鬼黛咯咯笑道:“師父大人,您所猜測果真無誤,身懷魔神之力的這位姑娘便是多年前折損您陰陽扇的小姐姐。可是,何以小姐姐每次都不以真麵容示人?”說著,揚手一揮,陰風滾滾席卷而來。
月初旬勾唇冷笑,並不為所動,麵上黑紗早已被陰風卷走,黑色鬥篷亦被刮的一身淩亂,鼓鼓作響,尚未開口,已聽有人驚呼出聲。
“月姑娘!”
“是你!”
青左麵有喜憂,商陸一臉錯愕,朔流咬牙切齒。
青左飛身而來,望了她臉側擴大印記,似是明白了什麽,擔憂之餘,喜悅早已溢於言表,道:“月姑娘,多年未見……”
如今,她已成為眾矢之的,豈可連累他?
月初旬冷冷打斷他:“我並不認識閣下。”
青左被她一頓搶白,早已紅了臉,正欲說些什麽,硬生生被其他弟子拉了離去,生怕他被這女魔頭害了性命。
光影重重,黑壓壓一片猶似密林入海,將她困在半空,幾點撩人月色透過疊疊人影獸身投影至她臉上,映著臉頰上黃黃的絨毛直撓人心肺,右側淡藍印記似是嵌了幾顆水藍星光,璀璨閃爍,直逼人心魂。
月初旬靜靜立在那裏,夜風鼓吹了衣角,露出她腰間香荷,一雙素手怔怔摩挲了香荷上刺繡針腳,屈指輕扣一下,周身便有一陣倒吸涼氣之聲,她心中冷笑,麵上毫不動色,隻顧了一下一下的屈指。
封印解除,不過分毫之事,如此這般圍追堵截,輕易便可惹惱了她。
商陸微咳,頓了一頓,道:“月姑娘,你先前既與雲……師弟交情甚好,理應知他一向心懷蒼生,定不願見你解除最後一道封印化身為魔神,禍害蒼生,你若……”
“仙界誣他弑師殺兄,追殺多年未果,行徑如此毒辣之人,何時竟做了貴派表率?”月初旬慵懶抬眸,閑閑打斷他,“再者,我同此人早已恩斷義絕,再無瓜葛,商掌門不如換個理由?”
商陸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眉宇隱了殺意,心道:這妖女性情不羈,言語乖覺犀利,即便解封了魔神之力亦不被融於六界之內,華君離雖是護她,此時妖界早已大創,不足為懼,魔界自成一係,魔君尚被冰封於九重天上,九燭和九夜玲瓏豈會受她掌控任她擺布?屆時定亦不容她猖獗,再聯合人界,豈容她胡作非為?
再無人多言,劍拔弩張之下,空氣似乎停滯,溫度急速膨脹,月初旬額角已浸出點點細密汗珠,她忽地長長歎了一口氣,悠悠而言,似對人低聲淺語,又似獨自喃喃,聲線是從未有過的柔情:“愛恨悲歡皆是為了你一腔蒼生心懷,既是不願,我便不為。”
頓了許久,微揚了頭,閉了眼,冷冷道:“諸位既是歡喜,自行拿去便可。”
密砸砸似竹海的人群一陣靜默,忽地疾風驟雨般閃動,襲擊聲,抵擋音,流光劍影穿過衣角,掠過發梢,不過是些皮外之傷。
又有誰情願他人捷足先登?
仙魔嘶叫攪擾,裂縫岔開,夜風呼嘯鑽來,將她一頭青絲卷起如波濤海浪,上下起伏,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聲勢漸弱,卻有三人湊近了來,繞在她身側左右盤旋。
月初旬並未睜眼,知曉其中兩人定是玉長卿和商陸,另外一人極其陌生,想是那魔界九燭,方才隱在人群中,自是未曾瞧見過。
三人對峙許久,又不願盡全力讓他人撿了便宜,周旋無數個回合之後,齊齊結印朝月初旬身上籠去。
似暖似涼,春柳拂麵,秋風徐徐,並不痛苦,卻似有萬千白蟻啃噬,酥麻難過,忽聽幾人同時“咦”了一聲,有衣衫破空之聲,月初旬詫異睜眼,隻見三個黑影滾落至身側數丈之外,微一凝力,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魔力尚在,不由又長歎一聲。
眾人自是不知,般若念塵珠自她前世便被九鳳偷偷封印在她體內,距今已有千年之久,早已與她融為一體,認她做了宿主,豈可輕易便被人取了去?
思緒婉轉間,三人已自驚異中回過神來,此刻,麵對她一個小小女子,仙界,魔界,冥界竟是一消前嫌,心有靈犀般負手立於一處,天寒印白芒灼灼,陰陽扇陰風滾滾,魔力邪魅叢生於半空忽地凝為一股威力呃呃的殺傷力排山倒海直襲而來。
取而不得,自是不能留她性命。
死了,一切便有了了結吧。
他不會再擔憂連累於她,不會再擔憂她會憶起前塵,不會擔憂她肆意解除了封印致六界蒙難……
她便可尋了寧謐之處,不必日日念他,夜夜思他,想見而又不能見,想要擁吻他卻又必須遠離。
內心深處依然張揚著不甘吧……可她已是眾矢之的,何須引火將他燃燒殆盡?
那一襲紅衣女子,妖媚隻餘蒼白,銀鈴已不清脆叮當,她為他下狐族生死咒,她為他甘心渡引縛魂絲,青丘一介狐族公主,定能護他愛他一生一世。
嗬,藺姐姐,黃泉之路,是否孤寂冷清?
月初旬唇角忽地勾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海浪即將拍打礁石,她斜眸一瞧,青雲堆疊,月色流水,光華萬丈,竟是一個極好的寒風青霜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