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訊)

天災人禍。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

怕就怕,為時已晚。

上午十點四十八分,虎口市平定路遊泳會所被刑警隔離。

會所附近不明所以的人們竊竊私語,隻知道今天來了兩趟救護車,第二次來了之後,過了十分鍾,警車就到了。

女人溺水已經超過十五分鍾,麵部鐵青,上身圓漲,頭頂上有一圈環形的壓痕,壓痕處的頭發褶皺斷裂,甚至有一兩處地方禿了,**著粉紅色的腦肉。法醫當場宣判腦死亡。

死亡的女性名叫艾娜娜,二十八歲。上午艾娜娜和她的丈夫李攀在會所內遊泳,他們二人在深水區。因為他們是這裏的常客,遊泳技術十分好,又經常在深水區遊泳,管理人員對他們並無多少擔心。

況且,她死的過程太意外了,意外得湊巧。

遊泳館內有三個監控,分別在淺水區一方、深水區一方、兒童遊泳池一方。

監控錄像被回放,畫麵顯示:

上午十點十三分,一個女子崴了腳,沒有站穩,整個人摔向了正在泳池邊上站著的女孩。女孩溺水,兩名救生員連忙前來搶救,館內的遊客也紛紛前來。

此時,艾娜娜和李攀正在深水區,監控錄像的方位從高處向下,正好照不到深水區最貼近池壁的一側,他們二人的身影在監控裏的泳池邊緣若隱若現。這時李攀看到有人溺水,就從深水區向前方淺水區遊去。

十點十五分,李攀到達溺水女孩的身邊,館內的人也全都站在女孩周圍關注女孩。

十點三十二分,李攀發現妻子不見了,從岸上跑向深水區,發現妻子在水中溺水。

溺水的原因是,艾娜娜的泳帽掉到了水裏,她潛下水去取,卻被池壁底部,防護網鬆落的排水口吸住了飄散的頭發,緊接著吸住了腦袋,她在水裏苦苦掙紮,眾人卻在關注著前麵溺水的女孩,沒人看見她。

李攀隻能遺憾地被告知,這是一起意外事故,遊泳館設備的漏洞,恰巧碰上兩個同時溺水的人,於是有一人喪生。遊泳會所也被警告,緊接著將迎來損失賠償。

李攀俯身跪在妻子屍體旁痛哭,眾人都唏噓不已。

蕭莫冷眼看著那個正在痛哭流涕的男人,他還穿著泳褲,胳膊環住腦袋,微微顫抖著。他的頭上……

泳帽呢?他的泳帽依舊不在頭上。蕭莫記得,上一次看見他從水裏出來時,他就沒有戴泳帽。

蕭莫站到人群最前方,定眼望向男人手上戴著的鑰匙。(遊泳時更衣室櫃門的鑰匙,上麵有編碼。)232號。

他溜進男更衣室裏,找到了232號櫃子。可是他沒有鑰匙,也沒學過怎麽撬鎖。

他仔仔細細在附近找了一遍,沒有發現有掉落的泳帽。他望向232號櫃子,男人的東西還沒拿走。他會回來的。

他靜靜等候著。

男人回來拿東西的時候,身體依舊在止不住地顫抖,像所有剛經曆了失去親人之痛的人一樣。

他打開櫃子,把自己的衣物袋拿出來,準備換衣服。

一個男孩突然出現在他麵前。麵容精致,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叔叔,你的泳帽呢?”

空氣頓時死寂。

“叔叔,每個人都戴著泳帽,你怎麽沒戴。”

“哦,對哦。”男人一副忘記了的樣子,在袋子裏翻找,翻找了一番之後說:“叔叔今天忘記帶了。”

男孩微笑著說:“那你以後一定要記得,如果遊泳不戴泳帽,會出事故的。”

“……”

蕭莫轉身離開,心裏篤定了一個答案。他走到會所大堂的谘詢台前,對會所的經理說:“姐姐,能問你一件事嗎?”

剛經曆了一番調查的經理此刻正麵色蒼白,隱隱後怕。見到是個男孩說話,頓時鬆了口氣,心裏也柔軟起來,問道:“怎麽了?”

男孩難過地說:“我的手鏈掉進泳池裏一個排水口了,被水衝走了。”

“什麽手鏈,對你很重要嗎?”經理問。

“嗯。”男孩點點頭,有些心疼地說道:“對我非常重要,是我喜歡的女生送給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摘下來,沒想到今天居然被衝走了。”

看著他難過的樣子,女經理也有些難過起來,說:“沒辦法了,排水口的水是要通到一個大機器裏進行過濾的,機器是密封的,進去了就沒辦法打開了。”

“哦,這樣啊。”男孩失落地低下頭,片刻之後抬起頭說:“那,排水口的吸力是不是很大啊?”

經理麵色蒼白,苦笑了一下說道:“排水口的吸力是有點大,但是加上防護網,就沒有那麽大了。你也是害怕今天發生的事情吧,深水區那裏的排水口,防護網剛好鬆落了,又碰到有人離那麽近,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可是怎麽會鬆落呢?”男孩疑惑地問。

經理低下頭說:“也許也是今天才鬆落的吧,都怪我們沒有及時檢修。”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男生突然拋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就轉身走出了會所。

正是太陽最強烈的時候,光線卻穿不透烏雲。他望著天空,內心一陣空明。

傍晚,在醫院裏,徐峭清醒了過來。媽媽正坐在床邊照看著她,見她醒來,忙端來一些飯菜。

徐峭靜靜地看著眼前人不語,好像忘記了自己此時在哪兒,突然回想起來,她委屈地開口說道:“我再也不要見到遊泳池了。”

不過可以在家裏休息好幾天,趁此機會不用上學、不用寫作業,每天看看書,吃吃零食,睡睡覺。真幸福。

然而第二天,夢想就破碎了。

蕭莫來她家裏探望她,還帶來了她的書包。然後一副功德圓滿的神情說道:“我幫你把作業帶來了。”

徐峭氣得瞪圓了鼻孔,怒喝道:“沒看見我是個病人嗎?還給我作業!”

蕭莫委屈兮兮地說:“是你們班的老師讓我幫你把作業帶回來的。”

接著他又誠實地說道:“還有,我真的沒看出來你是個病人。”

徐峭氣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