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是誰)
護士辦公室裏,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似是為了平和這種味道,桌上擺放了一束百合花。花香在生死存亡的邊際中若隱若現。
門掩著,丟一條小縫兒,護士長嚴厲的聲音從門縫中傳出來:“B型血不是還有好幾袋嗎?怎麽隻剩下兩袋了?”
“不知道。”兩名小護士低著頭,其中一名說:“剛剛我去血庫的時候,就隻看到了兩袋,不過別的東西貌似沒少。”
“別貌似。”護士長說,“去仔仔細細核查一遍。”
兩個小護士低應一聲,走出了門。
“喂,其實O型血好像也少了,聽說醫院昨天半夜停電了,會不會是有人偷啊?”
“怎麽可能,要是偷為什麽不全偷走,隻偷幾袋B型血,做什麽啊?”
“誰知道呢,不會是吸血鬼吧,隻喜歡吸B型的。”
“瞎說,吸血鬼不是一般都喜歡喝O型的嗎?”
……
聽著她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慢慢變遠,護士長歎了一口氣,走出門。
消毒水、血液和花香混合成的詭異氣味,慢慢發酵。
男人走進了門,蹲下身子,看著地上護士剛剛提過來、還沒來得及倒掉的垃圾。垃圾桶裏有盛裝過血液的透明袋子,裏麵還透著一層薄薄的血色。
袋子上的標簽是貼上去的,方塊貼紙上標著大寫的B。
隻是透過燈光的反照,貼上去的標簽下麵有一層不太吻合的膠印。就像是撕下來又重新貼上去了一樣。
“你在幹嘛?”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男人回過頭,看到了蕭莫嚴峻的臉。
“哦,沒事,抖抖煙灰。”男人站起身說。
“你好像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蕭莫說。
男人走出了門,麵部隱藏在一片昏暗中。
“不光今天的,我還知道,你憑自己的力量,破解過一起溺水殺人案。還知道你和這個女孩是鄰居,你們都是單親家庭,還知道……”
“還知道什麽?”蕭莫警惕地逼問。
“還知道你喜歡她。”男人說。
“……”蕭莫無語。
男人轉身離開了。
“你要去哪兒?”蕭莫問。
“後會有期。”男人說。
“……今天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男人的身軀停頓了一下,猛地轉過身,舉起雙手說:“小偵探,你可不要亂懷疑人,我今天上午可是在一個老地方喝茶。”
的確,他也不是光頭。
說罷他擺擺手,走了。
男人離開後,身後傳來了護士長高跟鞋的“蹬蹬”聲。
“誰在這兒吸煙了?”護士長吸著鼻子,蹙著眉問。
辦公室裏卻隻有一個男孩,正站在門口靜靜等待,英俊的鼻梁從側麵可以看到一個堅挺的弧度。
男孩轉過頭,對她甜甜地笑著說:“護士阿姨,您好,我想問一下,剛剛我姐姐取出來的子彈在哪裏?”
被她這乖巧的聲音一問,護士長反倒因為方才凶狠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笑著說:“那個女孩是你姐姐啊。”
她走到桌子旁,拿出一個白淨的盤子,盤子上放的是一顆血跡斑斑的子彈。
她把盤子端到男孩麵前說:“這子彈應該是要交給警方的,你是不是很好奇,趕緊先看看吧。”
蕭莫端著盤子,仔細觀察著子彈,又輕輕搖晃了一下盤子,然後還給護士長說:“謝謝你,阿姨。”
隻是最普通的輕彈,槍身可能是經過改裝的,分辨不出是什麽槍。
晚間,林清歡打電話詢問劉靖濤調查結果。
和蕭莫獲知的事情經過一樣,不過警方還調查出,今日淩晨,宋翠蘭賬戶裏突然多了二十五萬塊錢,不知來曆。她惹禍上身多半與這錢有關。
這樣事情似乎就能解釋通了。
宋翠蘭因為這二十五萬塊錢得罪了人,此人派殺手殺她,卻隻告訴她是有人找她。殺手通過這種辦法潛入學校,在狙擊她的時候誤傷了徐峭,但最終還是完成了任務。
蕭莫心中殘留著隱隱的不安,這種牽強的解釋,卻也是目前唯一的解釋。
次日清晨,徐峭皺了皺眉頭,臉上漸漸浮現出一些細微生動的表情,蘇醒了過來。
蕭莫正坐在她的床邊看書,一臉的祥和平靜。徐峭恍若隔世,半晌才想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麽。
見她醒了,小臉依舊有些虛弱,嘴唇隻是一層淡淡的暗粉色,還有些幹裂,蕭莫端來水遞給她。
徐峭喝了點水,躺下來問道:“昨天的事情,後來怎麽樣了。”
蕭莫麵目凝重地說:“很慘。”
“啊?”徐峭一臉疑惑。
“發令員,的確把子彈打到那塊鐵盤(學名煙屏)上了,但是,子彈反彈了,一反彈,就打中你了。”蕭莫一臉肅穆的神情說,“可憐那發令員,已經被抓去坐牢了。”
“天啊……”徐峭呆呆地看著他,顯然是相信了他的話。
蕭莫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說:“笨蛋,怎麽可能!說什麽你都信。”
“喂,你竟敢騙我!”徐峭抬起沒受傷的那條腿,蹬了他一腳,怒道:“到底怎麽回事?”
蕭莫笑罷,說道:“你認識宋翠蘭老師嗎?”
“嗯。”徐峭點點頭說,“她是教我們音樂的老師。”
“其實……”蕭莫有些遲疑地說,“昨天來了個殺手,要殺她,結果,第一槍打偏了,就打中你了。”
“啊?”徐峭張大了嘴,驚訝地望著他,半天說了一句:“那這個殺手的槍法可真不怎麽樣,他還是去當發令員吧。”
“哈哈……”被她的話一逗,蕭莫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女孩果真是,無論遇到了什麽事情,總能幽默樂觀地麵對,像冬日溫暖的陽光,溫暖著他的心神。他終於感到了些許的安定。
“那後來呢?”徐峭問道。
“後來,殺手第二槍終於瞄準了,宋翠蘭老師不幸升天了。”蕭莫也學著她幽默的口吻說道。
“不是吧……那殺手抓住了嗎,他為什麽要殺我們老師啊?”
蕭莫歎一口氣,站起來幫她蓋好被子說:“你剛清醒,管那麽多幹嘛,這些事情警察正在調查呢,你趕緊抓緊機會好好睡覺,睡到天昏地暗吧。”
“哦……”徐峭答應了一聲,乖乖縮回被子裏。很快,居然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蕭莫走出病房,輕輕關住門,心想:笨蛋,為什麽被誤傷的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