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蛛

夜已深。

清風閣最高那一層,依舊燈火通明。屋內坐著兩名女子,正是沈樂溪和溫槿。

莫說沈樂溪雖和秋風臨嘴上不合,行事風格卻與她如出一轍。一般的殺手通常是將自己影在黑暗處,不將自己的行蹤透露出去。而秋風臨卻行事高調,從不掩人耳目,沈樂溪也是如她一樣,即使是執行任務時選擇的居住地,也是鼎鼎有名的地方,從不怕有人來尋仇。

不過此刻兩人倒也不著急,悠悠閑閑的靠著軒窗,吹著合著牡丹花香氣的小風。今天兩人難得喝起了酒,是清風閣自釀的果酒,兩人還是初次喝,不免有些貪戀果酒的甜味,喝的興起竟喝空了幾個酒壺。奈何果酒後勁大,兩人也是不勝酒力,後勁上湧,軟軟的趴在軒窗上,半眯著眼睛傻盯著窗外。

沈樂溪晃了晃手裏的酒壺,發現是空的,遂隨手扔在地上。辛虧酒壺質量好,也沒怎麽,滾到一邊轉了個圈就靜靜地躺著了。

溫槿已經完全是醉過去了,眨巴的眼睛往四周瞄了瞄,就失去意識閉上了眼睛。沈樂溪朝她看了看,拍了拍她。“哎,你睡著啦?”

溫槿哼哼兩聲就沒聲息了。

“你怎麽喝一點酒就醉了?”沈樂溪見她沒反應,遂伸手退了她一把,奈何她實在沒勁,溫槿隻是晃動了一下,就再也沒有了動作。

“嗬嗬。”沈樂溪看著溫槿沉睡的模樣,沒來由的笑了兩聲。

其實,溫槿長得很好看,桃心臉,杏仁眼,隻是不愛笑。若她不是殺手,定當是一個英風凜凜的俠女。

沈樂溪又趴回軒窗。夜風也漸涼,吹的臉都有些疼。

“槿兒,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洛夕歸從屋外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那黑衣男子準備出去。

“大半夜,你要去哪兒?”洛夕歸問道。

男子嫌棄的看了看他。“那你大半夜才回來,又是去了哪裏?”

洛夕歸倒不在乎他的嫌棄,“我勸你最好不要出去,我有一個好東西要給你看,如果錯過的話,你會後悔的哦。”

“什麽東西?”男子聽到他這話,倒是駐足了。話說洛夕歸人雖散漫,但做事還是有些靠譜的。出於兩人相識已久,以他對洛夕歸的了解,一般情況下都會選折相信洛夕歸。

洛夕歸笑了笑,從袖子裏抖落出一個小瓷瓶。瓷瓶外壁很輕薄,幾乎可以看到裏麵的物什。他將瓷瓶遞給男子,男子接了過來,正準備打開,洛夕歸感覺攔住他。“哎,你先不要打開。你不用打開也會知道裏麵是什麽的。”

男子將信將疑的瞟了他一眼。走到燭火旁,對著燭光一看。裏麵是個類似蜘蛛的東西,就靜靜的躺在瓶底,一動也不動。

男子轉動著瓶身看了有一會兒,眼神突然一跳。“這是地蛛!”他看向洛夕歸。“你從哪裏弄來的?”

洛夕歸若有所思的說道:“還真是地蛛啊,我還以為這東西早沒了呢。”

“你從哪裏弄來的?”

洛夕歸回過神來,答道:“白天的時候,你不是看到沈樂溪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嗎?然後我就跟過去瞧了瞧,就看到了她把這個放出來了。”

男子看了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什麽你都敢碰。地蛛渾身帶毒,你怎麽沒被它毒死。”

洛夕歸無奈。“你就不能盼我些好的嗎?”

男子不搭理他。

“哎,那地蛛除了有毒之外,還有別的作用嗎?沈樂溪為什麽要放出它?”

男子將瓷瓶放好,回答道:“地蛛是子母蛛的一種。如果將子蛛放出,它就會自己找到母蛛。以前有人拿它來尋路送信。不過,因為飼養方法太過麻煩,所以後世沒有人再去養這個。”

“原來如此。所以,沈樂溪放出這個,隻是為了通知陳芙奕他們過來嗎?”

“應該是的。”

“唉,還以為是個什麽好玩的東西,原來不過是個送信的,真沒勁。”

男子這回是真沒打算理他。

轉眼三天即過。

清風閣頂樓內,沈樂溪難得有些焦急。

“芙奕怎麽還沒來?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或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不可能。她能有什麽事!在她眼裏,天大的事都比不上門主給四人堂的任務。”沈樂溪說道。

溫槿倒有點震驚,難得見沈樂溪這麽一本正經的說話。

“不能再等了。”沈樂溪突然站起來。“溥家那幾人難得都在洛陽城,要是再等下去,以後就很難有這麽好的機會將他們聚在一起了。”

“你想自己動手?”溫槿問道。

“不想。但是這是沒辦法了,如果芙奕一直不來,我們也不能一直等她。你來不來?”沈樂溪麵無表情的盯著溫槿。

溫槿臉上倒也沒什麽變化。“我是情報堂出身,拿得出手的隻有輕功。”

“難道你不想改變一下嗎?”

溫槿沒回答,隻是盯著麵前的青光劍。看了有一會兒,突然拿起來。“我且信你一回。”

沈樂溪朝她笑了笑。“地蛛已經傳來那幾人現在的位置,我們走吧。”

兩人跟著地蛛一直走,卻發現越走越往山裏去。

洛陽本都是平原地區,山區還是比較少的,所以一般人夜裏是不會進山的。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停下腳步。

沈樂溪看了看天色,此時已近申時,夜幕漸漸降臨。她倒是想不通溥家這幾人怎麽大晚上的往山裏去,不過這也為兩人執行任務提供了好時機。

“我怎麽覺得不對勁?”溫槿突然輕聲說道。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已經覺察到地蛛離我很近了。現在離開也太劃不來了。”

“好吧,但願不會出什麽事。”

兩人又繼續跟上去。越來越往山林深處走去,已經看不到任何的鄉野人家。所到之處還能見到不少螢火蟲,看著是夏季要來了,時不時還能聽到蟲叫聲。

其實兩人都有過在山林裏過夜的經曆,但大都不會待太久,完成任務立馬就會出來,可能是覺得山林裏花草樹木,叢生茂密,給人一種壓抑感,總會覺得很沉悶,感覺一點都不好,所以他們都不會多待。

兩人又跟了有一會兒。溫槿突然一伸手攔住沈樂溪。“等一下!你感受一下地蛛在不在這附近。”

沈樂溪聽懂了她的意思,立刻伸出手腕催動內力,但是剛一發力,立刻覺得胸口一陣絞痛,她下意識的抓住胸口的衣服,頓覺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她趕緊摸出隨身攜帶的銀針紮入穴道中止疼止血,奈何胸口太疼,雖止住吐血,但疼痛卻完全抑製不住的襲來。

“你怎麽了?”溫槿一下怔住了。

“我可能遇到對頭了,你快走!”沈樂溪疼過勁兒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推了一把溫槿,“我們兩個加起來也對付不了他,你趕快去找風臨,告訴她是地蛛就可以了,她有辦法。快走!”

溫槿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但多年的殺手生涯讓她練就極速無條件反應。

“你自己小心!”說著,施展輕功極速飛走。林間隻能看到一兩個消失時留下的殘影,沒兩下就完全看不見了。

說到溫槿的輕功,其中有一招叫做“移形換影”。指的就是身體快速移動,隻能看到留下的殘影。當初她就是憑借這一招進入四人堂。

沈樂溪看到她離開的背影,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她感覺疼痛感稍微好了一些,就急忙調動內力平息紊亂的內息。過了一會才勉強站起來。

她微微催動內力感應著地蛛的方位,然後提起一口真氣運起輕功朝更深的山林飛去。然而越是接近地蛛,胸口的疼痛感越是劇烈,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改為走過去。

恰巧今日正值是十六,月亮大的出奇。白慘慘的月光透過還不算特別茂密的樹林,照出一條小路來。沈樂溪心裏想著,這地方鐵定有人經常來,不然誰沒事能踏出一條路來。

這次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獲,不覺加快了腳步。她剛提起內力運行輕功,奈何胸口突然吃痛,她一時沒有防備,整個人從半空掉落下來,幸好地上是鬆軟的泥土,人沒事,胸口確是越來越疼,疼的她不自覺叫出來了聲。

她本想坐在地上歇一會兒的,卻突然聽到樹葉摩擦的聲音,也就兩三聲,便沒了聲息。她怔住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身黑衣的人。她抬頭望去,果然沒猜錯。

沈樂溪笑了笑。“還真是你,我還以為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能讓我比肩的毒醫。”

“你受傷了?”

黑衣人正是那日沈樂溪在林中遇到的黑衣男子。他注意到沈樂溪一直捂著胸口,還有手上殘留的血跡。

“別裝了。你不是已經毀了我的地蛛嗎?”沈樂溪一手撐著樹木站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黑衣男子。

“你……”男子聞言臉色一變,急忙抓著沈樂溪的手腕直探脈門,沈樂溪掙紮了一下,沒能擺脫,隻能任由他抓著。

過了些許時候,男子才鬆開沈樂溪的手腕。沈樂溪麵無表情的拍了拍衣袖,抬頭看向男子。

“你怎麽把母蛛養在自己身體?”

“我不相信別人。”沈樂溪說道。

男子看了看她。“我給你下的毒你也沒解開。”

“嗯。解藥還在配,不知道你到底下的什麽毒。”

男子細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地蛛已經沒了。你身體裏的毒素恐怕已經開始散開了。”

“我知道。現在我身體裏有兩種毒了,你有能力解開嗎?”說到這裏,沈樂溪朝他笑了笑,露出俏皮的小虎牙。

“我……”男子話還沒說完,突然住了話語。“周圍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