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潮濕的空間裏,男孩辰數到了第3652。

這個數字對辰來說,意義非常,自五歲起,他便開始數,每天都增加一個數,直到十年後的今天,他整整數了十年。(其中兩個閏年)

五歲是辰開始記事的時候。

辰記得自己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吃過最好的食物是青果果,酸酸的味道讓他感覺整個人都皺成了一張沒有喜憂的白紙。

辰不知道吃飽是什麽感覺,睡好又是什麽感覺。

他對他最好的朋友說過一句話:“餓到不行了,我就把你給吃了。”

他最好的朋友是那隻趴在角落裏畏首畏尾的蟑螂。

辰的家是在他十歲的時候自己造的,隻他自己一人住,這個“家”,是由一件廢舊廁所改造而成。

辰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氣,搬來一塊木板,裁剪成三平做了光潔的地板。

每到陰天或是下雨的時候,地底下總會湧出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它像兩張卷起來的紙塞住了辰的鼻子,叫他聞不到任何味道。

辰是喜歡雨天的,他覺得雨是世界上最好的神兵利器,能破開這剛硬的牢籠。

總有一天,會有一場狂風暴雨的突襲,剝去這無情的鐵皮,辰想。

在這節黑色的車廂裏,沒有人知道準確的時間,甚至,不會以日升日落來做判斷。

他們隻是照著他物活著,晚上,老鼠,蟑螂出現,於是,他們大抵就朝著這類生物的生活習性所發展,日出而眠,月升而動。

辰是個怪類,他喜歡晚上睡覺,他諸如此類的反常行為,讓其他人覺得他是個“叛徒”,加之沒有任何背景的庇護,他成了所有人欺辱的對象。

辰說過,他五歲便開始想死,於是,他便開始數著日子過,他多麽希望明天這輛列車將帶他們走向墳場。

他想,他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墳墓,不要墓碑,隻需兩顆常青樹,另外,墳前一定要種上一朵曇花。

他將等待它的綻放,然後,在一天內看著它凋亡,如他死去的時候那樣。

最近辰在計劃著搬家。

前幾天,聽說A13號床位的老婦死了,辰想將那當成自己的新家。

這節車廂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床位,除了辰。床位有他的三個“家”大,並且有暖和的床墊,上麵能安置好多東西。

這是辰除了死之外,最期待的一件事。

為了這個新家,辰足足等待了一個月,他先是想了一個月的說辭,接著等了三個星期的下雨天。

陽是這節車廂中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所有人都聽他的話,他跟辰一樣,喜歡雨天,他喜歡雨天,單單隻是為了欣賞萬物在雨中狼狽不堪的模樣。

他說:他喜歡看雨中倉皇逃竄的貓狗,這樣子像極了有人在背後追殺他們。並且他會想象下一秒貓與狗的慘叫。

他學的貓叫像哀樂,狗叫像喪鼓。

這晚,辰沒有睡覺,他在數月以來第一次跨出了自己狹小的家。

辰一出現,便引起了這節車廂裏的**,小孩的哭聲更像是在大笑,開始有人下了床把他推倒在地。

一群肮髒的小孩很快便占領了他的身體,將他當成了一張蹦床,他們希望在他的身上跳到天上去。

車廂裏的人們不允許辰有任何的反抗,哪怕是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個塞牙子,摔了我的孩子,我拖你去喂蟑螂...”

辰隻有在晴天的時候才會有眼淚,現在他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好像是雨天下的雨都是從他身上抽取而去的。

有人開始扒拉他的褲子,並伸出粗糙的手指,在他屁股上捅來捅去。

辰聽到他們的笑聲,於是,他也就隨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有人問他。

“沒笑什麽。”辰答。

那人覺得辰不老實,甚至是有些輕蔑他,於是,他打破了辰的腦袋。

血從辰的眼前漫過,一時間,他還以為是黃昏來了,這些血就像是隱藏在皮膚下的花兒,一生長出來就源源不斷。

辰指著腳底下的血泊問他:“這些花兒好看嗎?”

那人不理。

於是,辰沾了血,抹到了他的臉上:“開在你的臉上就更好看了。”

“你要知道,一朵同一品種的花,開在墳前和開在花瓶裏是不一樣的,墳前的是白菊,花瓶裏的是牡丹。”

那人生怒,眼睛裏的血絲像是要勒死辰的紅繩。

可是,辰不怕,他從來就沒有怕過死,相比較而言,他更怕生。

在那大漢要掐住辰的時候,陽適時的開了口,他看足了這場好戲,卻又不想讓辰以死來偃旗息鼓。

陽的嘴巴因蒼老而抿在了一起,讓人看起來連說話都極其的吃力。

他讓辰回去,不要再惹來他人的不快。

這對陽而言,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辰不願,陽便讓車廂裏的每個人在A13號床位上撒尿,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在露出跟他們一樣醜陋的**往那床位上澆灑。

“你現在可以搬去住了。”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