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見故人
從那以後,向翎波和趙景然,便猶如兩條相交過的線,過了那個相交的點,便各自往各自的前途飛奔,不再有任何的關聯。
關於趙景然的一切,都來自於聽說。
聽說她交了很多的男朋友,聽說她過得特別開心,聽說她早早地修滿了學分,大四還沒開始就已經和某家大型企業簽約,也聽說她的男朋友其實就是那家企業的繼承人。
當然,真真假假,難以辨別。
向翎波以為沒有趙景然的大學,會非常難過,但其實,時間往往比你想象中要快上許多。
一轉眼就畢業了。
一轉眼,他就從那個愣頭青般的大學生,變成了成熟而內斂的男人。
他的工作就是他的專業,地理測繪師,滿中國地跑,哪裏需要測量,他就去哪裏。風餐露宿,風雨無阻。
他工作的地方,多數是無人居住的高山,手機買了也是擺設,一年難得回一趟家。
在風雨的洗禮下,他比從前更黑了,但身體也更結實。
任誰見到他,都會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
從大學畢業那一年開始,幾乎每次回家,他媽媽都張羅著為他安排相親,說盡早成家立業,也省得一年到頭見不著個人影。
他常以工作推辭。
而他爸,則憂心忡忡,有好幾次拉他到一邊,問他是不是還忘不了那個寫信的姑娘。
說來真是好笑,那年冬天他給趙景然寫信,遲遲未到的回信,卻偏偏在他們已經分手之後發到了他家。
信上是熟悉的趙景然的口吻,但他們兩卻已經物是人非。
其實向翎波自己也不確定,他心裏等待的究竟是什麽,堅持的究竟是什麽,執著的又究竟是什麽。
如果他真正愛的人是趙景然,那為什麽與趙景然在一起的時候,會因為項榕的一句話,不遠千裏地趕去南方。
如果他愛的人是項榕,那為什麽在看到趙景然的回信後,會頭一次忍不住淚流滿麵?
他的心裏空****的,沒有答案。
“收工啦!波仔。”
聽到隊友的呼喚,他掐滅這根煙,再一次望了一眼腳下一望無際的鬆林。伴隨著鬆濤聲,和隊友們下山。
多日的工作暫時結束,他們這群大男人都顯得異常高興,打電話的打電話,喝酒的喝酒,而他,無所事事,索性走上街頭。
看看這鎮上的人,呼吸一下塵世間獨有的煙火氣息。
忽然,街上的一塊豎起來的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是一個鋼琴教室的廣告牌,可上麵的老師名字,分明是——林深。
他不記得林深是不是這個深,可他卻記得,項榕曾跟他無意間提起過,林深參加過鋼琴比賽,還拿了名次,臭美地要她買禮物祝賀。
塵封的回憶一下子被風吹開,向翎波感覺自己腦子轟地一下,熱血從腳到頭地亂竄。
他不敢多想,屏住呼吸,開始上樓梯。
教室設在三樓,樓梯上擺滿了一盆盆的種好的花,看起來格外有格調。而當他終於走完最後一個台階,站在鋼琴教室的門口時,伸出去的手卻開始顫抖。
門從裏麵被推開了,從裏麵跑出來一堆開心的小朋友,邊跑邊揮手說:“老師再見。”向翎波避讓到一旁,看著小朋友們蹦蹦跳跳地從樓梯上走掉,才重新抬頭看向教室。
此時正是黃昏,教室的窗戶朝西,西邊的落日餘暉灑在光亮的木地板上,熠熠生輝,就如同正坐在鋼琴邊的男人一樣。
那的確是林深不錯,可是,他卻不再是當初的逃跑的少年了,他此時,正溫柔款款地和身邊的一個女孩說話,那女孩率先感覺到有人,扭過頭來,向翎波發現她的腹部高高隆起。
林深也隨之轉過頭來,在看到向翎波的時候,眼睛裏寫滿了驚訝。
對視的時間,大概有三秒,三秒後,林深站起身,快速地走了過來,高興地拍了他的肩膀:“向翎波!你怎麽來了?”
那懷孕的女人也站起身,想走過來與他問好,林深連忙扶住她,跟她介紹,“這是向翎波,我從前的朋友。翎波,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溫月。”
“你們……已經結婚了?”向翎波有些始料未及。
“對啊,我們去年結的婚,再過兩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溫月一笑,臉上滿滿的幸福。“難得林深有朋友過來,今天就留在家裏吃飯吧。我去準備。”
溫月顯然是個好妻子,說著就要去泡茶。
向翎波哪敢讓一個孕婦忙裏忙外,忙說自己坐坐就走。但最終還是拗不過林深夫婦的熱情,留在他家吃晚飯。
晚飯的整個準備席間,林深都忙裏忙外,雖然溫月執意要做菜,林深隻能打打下手,但向翎波發現,林深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那忙碌的妻子。
晚餐很豐盛,向翎波好久沒有吃過這麽豐盛的晚餐,不由地多裝了兩碗飯,溫月對此開心得不得了,客人的滿意,顯然能給她這個主人帶去許多的滿足感。
總算忙完了晚餐,溫月也支撐不住睡去了。
林深才能和他坐在陽台上,吹著晚風,說說話。
在斷斷續續的交談中,向翎波得知,林深當年離開學校後,四處流浪,最後遇見了溫月,溫月是個孤女,唯一的親人就是奶奶,她們祖孫倆開了家小店維持生計,他便留了下來,一留,就是七年。
向翎波很驚訝,問項榕知不知道他的近況,林深搖搖頭,說由於當年的事,他不敢再和項榕有聯係,所以,特意讓家人隱瞞了自己如今的情況。
向翎波沉默了,林深又說,雖然項榕不知道他的情況,但他經常上網查一查項榕的近況。他知道項榕現在是當地有名的律師,名氣很大。
兩個人一聊就聊到了深夜,最後,林深問他,什麽時候結婚。
他搖頭,說不知道。
林深笑了,說你也應該準備了。
向翎波覺得這話很奇怪,林深沒再說話,而是拿出了一本有名的地理雜誌,指著上麵主編的名字說,“這不就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嗎?”
向翎波定睛一看,上麵醒目的三個字,清清楚楚地寫著,趙景然。
他愣住了,見他愣住,林深也開始覺得奇怪,“你不是經常為這雜誌提供圖片嗎?怎麽連這雜誌的主編是誰都不知道。”
向翎波的確從沒注意過這本雜誌的主編是誰,而且,他分明記得,趙景然進入了她男朋友的公司,很快就憑借驚人的銷售天賦,升到了經理的位置,怎麽突然又變成了風牛馬不相及的雜誌主編呢?
或許是名字相同吧。
向翎波這才說,“我和她早就分手了。”
空氣間頓時有些沉默。
林深抱歉一笑,“我以為……”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又沉默了一會。
林深突然說:“其實當年,項榕很喜歡你。”
向翎波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深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沒想到吧。項榕拒絕我,其實就是因為你。”
說到這件事,林深的話匣子便打開了。
“當初她滿心歡喜地過去找你,誰知道你已經有了女朋友,她回來的時候,哭得可慘了,我頭一次看她哭得那麽慘,氣不過,就跟你說我是她的男朋友,好讓你知道,她不是沒人喜歡的女孩子。如果沒有趙景然,估計她早就和你在一起了吧。”
林深淡淡地說起足以讓昔日的向翎波震撼無比的話。
但時過境遷,舊事重提的時候,向翎波心裏除了微微的驚訝,就再也翻不起波瀾了。
臨走的時候,他留下了林深的電話號碼。
回去的車上,他捧著新買來的地理雜誌,一遍遍地看著那個名字。
趙、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