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方舟的宇航員
青山公寓是一所政府建造的療養公寓，裏麵住著幾百號精神病患者。雖說它隻算是個醫院，但這幾百人若是同時發起瘋了，場麵也蔚為壯觀，所以青山公寓擁有十分森嚴的保安係統，徐菲這次的目的地正是這所青山公寓。
“徐醫生，你又來了啊。”
門口保安室的老保安笑嗬嗬打著招呼。
“這次是看望哪個病人？”
徐菲十分友善回答說。
“我今天來看看宇航員先生！”
“那我派一個保安和你一起去吧。”
“哦，不用了，這次我自己帶了一個，再說宇航員先生沒有暴力傾向。”
我拉了拉徐菲的衣角，示意她考慮一下這個老保安的話，畢竟我這身板恐怕阻擋不了一個瘋子。徐菲卻不理會，自顧自朝前走著。
我隻得無奈跟上去問道。
“那位宇航員先生，以前真的是一個宇航員嗎？”
徐菲調皮的點了點頭說。
“應該是吧，這裏幾百號人全部都來曆不凡呢。”
我好奇的問。
“還有什麽傳奇人物嗎？”
“嗯，宇航員先生隔壁住的是達摩祖師的師兄，據說，他與妖魔拚鬥三百餘年，滅了妖魔保全人道，自己卻落了個神智不全的毛病！”
我一臉黑線，也隻有我這麽單純的人，才會屢次相信精神病人的話。我訕訕一笑，撓撓頭岔開話題。
“那個，徐醫生，這些病人是政府委托你來治療的嗎？”
“嗯，不算吧，我是誌願者，精神疾病千奇百怪，我也是為了增加見識。”
我暗自點頭，心裏又對徐菲更加崇敬了幾分。
穿過大院，走入一幢大樓。我才發現，大樓裏麵有各種工作人員，隨便發生什麽狀況都能得到控製，的確是不需要再額外帶一個保安的。
走廊裏塞滿了各式各樣的人，有的人看上去很正常，但他可能是個瘋子，有的人戴著啤酒瓶底那麽厚的眼鏡，他卻也許是個醫生。徐菲給我的忠告是，第一次來這裏，不熟悉狀況的話，不要跟任何人講話。比如，那邊跟牆壁津津有味對話的那一個，千萬不要從他和那牆壁之間穿過。
於是我不敢與這裏的任何人有眼神上的交流。走廊末端，徐醫生正在跟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交談，中年人頭戴一深灰色西式禮貌，西裝熨的工工整整，從頭到腳散發出一種紳士的氣息，這人應該是這邊職位較高的人吧。
雖說我隻是陪同徐菲一起來看看，但基本的禮數還是失不得的。於是伸出了右手想要跟他握手。
中年人一愣，隨即眼睛射出動人光彩，嘴角微翹，有些抑製不住的喜悅。他對我點點頭，用力的和我握了下手說道。
“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來了！快跟我進來！”
說完，人一轉身，徑直走向了一個房間，我愣在當場，徐菲則一邊用口型一邊朝我比劃著，嘴裏好像說的是“宇航員”三個字。
待到這個宇航員進去，徐菲白了我一眼。
“叫你閉嘴，你怎麽還湊熱鬧，過會進去之後，你什麽都要順他的意，不要反駁他，懂嗎？”
我尷尬的擦了擦手，害怕感染到什麽精神病細菌。
這個自稱是宇航員的精神病人似乎也具有強迫症的特征，不但形象打理的一絲不苟，連房間也十分整齊，各種物品歸類之後碼放整齊，一點點的空隙都要利用。
徐菲似乎經常來這裏，對他的習性十分熟悉，進去之後沒有貿然坐下，而是禮貌的問宇航員。
“先生，我們該坐哪裏？”
宇航員搬出兩個椅子，挪動了半天，一直擺放到自己喜歡的位置，才對我和徐菲說道。
“徐醫生你坐這，聯絡員你坐那。”
聯絡員？我心中咯噔一下，但是想起徐菲之前的交待，隻好摸摸點頭不語。徐菲看準時機問道。
“宇航員先生，你除了自己在飛船上的記憶，最近有沒有想到些什麽別的事情呢？”
宇航員一揚眉，有些興奮的說。
“有啊有啊，徐醫生，我最近剛剛想明白，最後那段時光是怎麽回事。”
說著把桌上一大堆草稿紙拿了出來，對我們比劃。徐醫生閉眼摸了下額頭，又偷偷對我搖搖頭，想必這樣的情景已經經曆了好多次。精神病人很喜歡塗鴉一些正常人看不懂的東西給正常人看。
但是，隨著我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那些草稿，我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些東西正常人是看不懂，而我他嗎的卻能看懂。
草稿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有計算史西瓦半徑的，還有各種洛倫茨變換，雖然畢業之後我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計算機和人工智能上，但是這些大學時代虐了我千百遍的公式，我仍然印象深刻。
如今，我不能確定他這些計算的正確性，但是心中卻真的覺得他以前是個宇航員，或者物理學家？。
趁著宇航員的注意力全在這些草稿上，徐菲偷偷跟我說。
“他過會又要說他的宇航員故事了，你就假裝很有興趣，這樣對他的病情也有好處！”
果然，宇航員滿意的檢驗完自己的草稿之後，興奮的對我說。
“聯絡員，你還不知道我航行遇到的事情吧，我這就向你匯報。我CR36精神沒有任何問題，請你向上級匯報之後帶我出去。”
我對他點著頭，心裏嘀咕著，CR36？怎麽名字這麽奇怪，好像還在哪裏聽過似得。
以下是自稱CR36的宇航員的敘述。
公元2308年，銀河係，赤經120，赤緯74，發現了可疑脈衝信號，這個區域離開太陽係僅僅100多光年，是人類發現可疑脈衝信號的最近的一個區域。我被授予特殊任務，獨自一人駕駛36號子艦，離開地球空間站，前往該區域調查。這是人類首次航行這麽遠的距離前往調查。
在調整好子艦的自動駕駛之後，我就進入了冬眠狀態。地球時間過去了600年後，我按照設定從冬眠中醒來。我並不清楚此時的地球處於何種的時代，但是我的探索計劃應該是還有人接手的。
當我試圖與空間站進行量子通信的時候，空間站沒有任何回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緊接著，我發現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按照設定的路線，我此刻應該可以看到一顆超大的中子星才對，這是在收到脈衝信號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出來的結果。
我轉念一想，就開始害怕起來，人類在很早的時候，就可以計算出，宇宙中哪個區域有中子星，哪個區域有黑洞，但是又從未真正的遠航去探索過，我這第一次的探索，莫非證明了人類的計算僅僅是數學模型，而那些猜測出來的天體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又或者哪裏計算失誤了。
我瘋狂的聯係地球空間站，但是空間站完全沒有了回饋。我又按照既定路線航行了將近3年，雖然飛船的速度隻有0.3C，但是如果計算沒有出錯，我現在應該已經撞到那顆中子星才對。
因為實在聯係不上地球空間站，我開始自己定位自己的位置，但是經過2個月數據收集之後，我真的差點崩潰了。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麽地方，記憶中星係的位置全部亂套了，根本就沒有什麽銀河係，也完全找不到仙女星座。更加恐怖的事情是，我所能觀察到的所有恒星，所有星係，均表現出藍移，藍移尺度大於9。
記憶中，絕大多數星係和恒星，由於宇宙空間的膨脹，會表現出紅移才對，而且最大尺度紅移不超過5。
空間膨脹和收縮的速度不必經過洛倫茨變換，因為它即使超過光速也並不違反狹義相對論，這應該是一種邏輯速度。當需要考慮物質移動速度的時候，才需要用洛倫茨變換，否則物質達到光速，重量就變無限大。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全宇宙所有的恒星和星係全部比光速還要快很多的速度向我的飛船靠近過來。這他嘛的是怎麽回事？。
我被這種詭異的情況驚嚇的不輕，我甚至透過飛船的窗戶看見了宇宙中有美麗的女人飄過。我一定是快瘋狂了！。
之後，我每冬眠十年然後清醒一天，用這一天觀測星係數據，但是每次醒來觀測的數據都幾乎一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用了多少個十年，所有星係仍然表現出大尺度藍移，而且似乎並沒有離我的飛船更近一點。
在經過不知多少年的折磨之後，我決定重新開啟自動駕駛功能，關閉冬眠的自動覺醒裝置，直到有人找到我，才幫我解開冬眠狀態。
但是，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就出現在這裏的病房中了。
最近，我想明白了，我當時應該在某種特殊的黑洞之中，這樣的話，那些詭異的情景才得以解釋。
聯絡員先生，你可以幫我看看，我的計算有沒有問題。
由於徐菲剛剛跟我打過招呼，我盡量認真的聽著這位宇航員的講述，並不時點著頭。等他把草稿推到我麵前，我尷尬笑了笑，這東西我早就沒有能力去解了。隻好裝作仔細的上下瞄了瞄，但是當目光落到頁腳一個奇怪圖形的時候，我一時怔住了，這圖形我似乎在李在明的書房裏見過，一艘小船頭頂太極八卦在星空中航行，後來通過李思寧口中得知，這應該是方舟的徽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於是我指著那圖形問CR36。
“CR36，這個就是你駕駛的飛船嗎？”
CR36驚訝看著我說。
“聯絡員，我看你的腦袋才有問題了呢，這是我們地球第一艦隊，方舟組織的徽章啊！”
他嗎的又是方舟，我腦袋一陣眩暈，對CR36說。
“CR36，你的情況我會向上級報告的，你暫時還需要在這裏休養一段時間！我和這位徐醫生先離開一會。”
說完，我迫不及待拉著徐菲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