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宗祠決戰(上)

十五年後,莊賢帝十六年,苗疆花家的宗祠裏。

“當時是他把被爹打醒後痛不欲生自殺的大哥給……給……”劉垂仲想起當時那恐怖而駭人的一幕至今心慌無比,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的麵前被另一個人生吞進肚裏……即使當時的大哥已經沒有知覺,可是想起那種身體被人生生撕裂開的疼痛,劉垂仲至今依然無法接受,那個被吞的人,是他最最尊敬的大哥啊!是被父親和眾武林中人視為明日之星的優秀無比的大哥啊!時至今日,劉垂仲依然記得那鮮血四濺的可怕場景,在劉垂仲的整個記憶裏,就隻剩下了當時廳中那一灘鮮紅粘稠的血和大哥的斷肢殘骸,以及自家小妹不住驚叫直至昏厥的場景。

“給怎麽了?”坐在木椅上一直聽著劉垂伯講述的花不易站起身來,優哉遊哉地向劉家二兄弟走去,臉上帶著不屑和蔑視,”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沒有從那件事情中走出來嗎?”看著隨著他的前進一步一步護著自己三弟後退的劉垂仲,花不易臉上浮現出深不可測的笑意,他閑閑地停下腳步,定定地看向劉垂仲,道:“其實你應該感謝我不是嗎?如果不是我除掉了你的大哥,說不定你現在還是活在你大哥的陰影下一事無成呢!那個懦夫,哼!”花不易輕蔑地笑了起來,儀態萬方,妖豔無比。

“你以為你就很成功了?”從宗祠的外麵傳來了歐陽弦華清朗的聲音,”你看你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可知道為何你長得越來越像垂伯大哥?你可知道為何每到深夜總會有人在你的耳邊說話?是不是你的記憶總會出現一些你並不熟知的片段,甚至逐漸占據了你整個腦海可你又無法抑製呢?”歐陽弦華一席月牙白的長衫,腰間別著一隻紫檀木做的梨花明月九洞簫,緩緩走進了宗祠裏,如玉溫潤,劉垂霖溫雅地走在他的身後,萬千風華掩蓋在了低垂的眉目裏。

“什麽?”似是被人說中了心事,花不易既驚又怒,施展輕功急速到了歐陽弦華麵前,臉上再不見囂張的笑意,隻剩下被人看穿弱點的惱怒。

“你聽不明白麽?”見花不易靠近,歐陽弦華不留痕跡地將站在身旁的劉垂霖往自己的身後護住,盡管他知道以她不低於他的修為,她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情感,它讓人看不清楚自己也看不清楚對方,讓人聰明也讓人愚蠢,讓人可以博愛無疆也可以殘暴血腥。

花不易是何等人物,歐陽弦華的細微動作不但沒能逃脫他的視線,反而讓他注意到了站在歐陽弦華身後的劉垂霖,霎時間,花不易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哦?你也來了?”。

莊賢帝二十六年,華浮山下淨蘭小築。

“師父?”垂華看著師父抓著九洞簫的手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關節處白生生地怪嚇人,她似乎看見師父渾身微微顫抖,但卻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悲傷。”師父您還好嗎?”垂華伸出手輕輕地抓住師父僵硬的手腕,搖了搖,”師父?”究竟要有多大的悲傷,才會讓平素裏波瀾不驚的師父露出這般模樣?盡管那是十年前的故事,而如今的江湖,早已沒有了苗疆,也不再有花不易的身影,可是垂華卻知道,那,畢竟是十年前的中原武林裏一代人的噩夢啊。

“……”

“師父,師父,那些事都過去了,是徒兒不好,徒兒不該讓您給徒兒講九洞簫的故事,徒兒不要聽了,師父開心一點呀!”垂華見師父怔怔地看著她,可明明師父的眼盯著她,垂華卻十分清楚師父沒有在看她,而是想從她的身上看見另外一個人,這樣子的感覺讓垂華覺得怪不舒服的,師父的眼神太悲傷也太哀戚,給垂華紮紮實實地嚇了一跳,垂華感覺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師父,徒兒這就去給您打水洗漱,您早點休息,別難過了。”

垂華從榻上哧溜一下滑下來,穿上鞋咯咯噔噔地朝外跑,心下卻想著得趕緊去找師叔和師兄們過來勸勸師父,不然不知道師父又要為難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