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晚飯的時間總是最尷尬的。

一家人默默地坐著，靜靜地吃著飯，除了一點咀嚼聲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

喬娜的性格比以前更內向了，喬華生已經讓她從高中退學，自己回家自學，她在學校似乎受到了同學的欺負，因為喬娜不願意穿裙子上學，不願意把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露在空氣中。

一開始，喬華生還總是大聲地講話，想活躍一下氣氛，劉蓉就提醒他別嚇到女兒了，這使喬華生就會閉嘴，久而久之，他也不想說話了。

至於劉蓉自己，還是從來沒有提起任何跟老傅有關的事情。

一家人坐在一起，各懷心事。

回收家庭網站現在歸警察管了，警察的任務就是讓所有人登不上這個網站，這也就是喬華生的任務，回收家庭網站現在由他來全權負責管理。

“畢竟隻有你啊。”局長說，“那麽多警察隻有你一個能在破案的基礎上還維持家庭的和睦的，你的家庭現在還和當初一樣好呢。”

和當初一樣好，這六個字的前五個字都是對的。

隻有好這個字錯了。

不過確實是和當初一樣。

當初有多差，現在就有多差。

劉蓉總是躲著喬華生偷偷看手機，邊看邊笑，等劉蓉睡覺之後，喬華生找劉蓉的手機，沒有找到，劉蓉早就把手機藏起來了。

如同不定時炸彈一般的喬娜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喬華生也不好踏入這個思春期女孩的閨房裏，尤其是在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

喬娜整天在幹些什麽，他一點都不清楚，但是喬娜偶爾露出的笑容，卻讓他感到恐怖。

那種笑容裏麵藏著很多東西。

回收家庭網站的登錄時間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七點，這也成了喬華生的工作時間。網站的操縱室在一個幾乎沒有光的地方，也許是為了避人耳目，也許隻是為了滿足這群心理變態的惡趣味。

到了晚上，這個類似妓院一般的帶有神秘氣息的賓館就會愈發地詭異起來，電閘總是不停地跳，本來操縱室裏隻有幾盞暗暗的燈，電閘一跳，就幾乎全是黑暗了。

唯一的光是從回收家庭網站裏發出來的，這個網站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自己專門的備用電源，永遠不會變暗。

這時喬華生就會想起老傅那句話：想要戰勝黑暗，有的時候得先變成黑暗，但變成黑暗的時候千萬不能忘了要保存自己的光明。

如果那光是由暗中產生的呢？喬華生對著回收家庭網站的頁麵時，這樣想過。

老傅到現在還沒有露過麵。

老傅為什麽不露麵？

媽媽也沒有說出喬娜殺人的事情，更沒有拿喬娜殺人的事當把柄來威脅她，手裏有這麽好的牌，她為什麽不打？

結果是好的一切就好了。

喬華生這樣安慰自己。

喬華生可以自己安慰自己，他也隻能自己安慰自己，他的家人安慰不了他，他的朋友安慰不了他。

有的時候，喬華生會這樣想，要是自己能選擇自己的家人那倒是也不錯。

他這樣想過。

所以就有了這樣一天，喬華生在辦公室裏，賓館的電有跳閘了，這時除了回收家庭網站的頁麵以外，什麽都看不見。

喬華生是整個中國唯一能看到這個頁麵的人。

他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點進了網站裏麵去。

“放棄你過去的家庭，點擊繼續，不放棄，退出。”

喬華生把鼠標移到了“繼續”的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