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公敵(二)
幾個時辰之後，總算讓所有人都服下了解藥。
少林的圓海大師、峨眉的妙心師太、薛家薛輕魚這三人紛紛拿出療傷聖藥遞給聶星辰服用。
聶星辰一一接過，臉紅著道：“沒有傷到筋骨，多謝前輩們關心。”這三位大人物裏，隻有薛家的薛輕魚的年級和聶星辰相仿，所以一說“前輩”兩個字，薛輕魚的一張俏臉頓時紅了。她回了禮，隨著眾人盤膝運起了功。
聶星辰成了眾人口中的英雄。這個英雄卻做得太過於容易，也比較蹊蹺。連聶星辰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黑衣人的逃走，也讓“莫小歌”成為了眾矢之的！
但是聶星辰還是不相信那是莫小歌的。
“你相信那是莫小歌嗎？”
顧騷騷道：“那根本不是莫小歌，雖然我很恨他！”
於翠兒的雙眼無神，癡癡道：“那就是莫小歌，我能聞到他的味道！”
盜金光卻笑了，道：“不識小歌是小歌，此小歌非彼小歌，看來小歌以後的日子不好過羅！”
等大殿內的江湖人推宮換血之後，已有不少人發出憤憤之言：“早知道就不來了，弄得老子渾身酥軟！”“說不定是某某人和殺手商量好的在婚宴裏策謀行動！”“劍神不來，新郎倌也可以隨便換，這是什麽混帳婚宴！早知道就不來了！害老子破費了幾千兩份子錢！”“就是，還不如把錢放到南宮無衣與蘇鎮玉的決鬥上，贏的錢還不是自己的錢！”
婚宴最終不歡而散。
大殿內的喧嘩聲也已隨風消逝在遠方。
大殿裏隻剩下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峨眉點蒼六派，而暗器世家薛家的薛輕魚也留了下來，飛仙劍派的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這一場婚宴是否還有必要進行下去呢？
就算婚宴繼續進行，護送二位新人的一百零八位劍童又去哪裏了呢？
少林圓海大師佛手一展，道：“阿彌陀佛，沒想到一場百年難逢的宴席會落得如此下場，實在是中原武林的不幸！那個黑衣人不管是不是莫小歌，也終究不能左右這場婚宴糊塗收場的局麵。”
千歲老人侯百升麵如土灰，歎道：“世事變幻無常，老朽行走江湖整整一百年，遇見的人比吃的米還多，自問識人無錯，卻還是看走了眼。”
峨眉的妙心師太拂塵一揮，道：“年輕人的心就好比海底的針，你永遠也猜不到。這場婚宴本就是天下間的一大幸事，誰也不會猜到會是這個結局。”
顧騷騷麵色憔悴，葉展輕輕扶她起身。
眾人的目光看著她，她卻微微笑了起來，道：“不用看著我，我雖然是劍神的女兒，可是也隻是一個尋常的女子，我也渴望一份愛情，也希望有一個男人的肩膀。”
點蒼的鐵道人冷冷道：“你已早知道莫小歌做不成新郎，為了不讓天下人恥笑便臨時找‘龍威錢莊’少東家葉展代替？”
葉展這時道：“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怨不得騷騷半分！”
顧騷騷掙脫了葉展的手，道：“我用不著你幫我說話！”她神情突然舒展開了，冷笑著道，“你們用不著像審犯人一樣的審我，知道的我都會說。”
武當派的許丹楓冷冷笑道：“莫小歌為何要離開？劍神的女婿本是武林中所有青年人的夢想！”
顧騷騷咬著牙並不開口。
許丹楓道：“莫小歌什麽時候離開的？”
顧騷騷開口道：“今日子時。”
許丹楓道：“你見了他最後一麵？”
顧騷騷點頭。
許丹楓道：“也就是六個時辰之前。那他的突然離開總得有個理由吧？”
顧騷騷眼目含淚，道：“他要去一個地方，因為實在是太急，必須離開。”
許丹楓道：“什麽地方，非得在成親之前離開不可？”
顧騷騷搖著頭，道：“那是東海的一個小島上。”
東海的一個小島。
遙遠飄渺的畫麵頓時在每個人心中**漾起來。
來自雲南大理蒼山十九峰的點蒼派的鐵道人這時道：“他走了，那你起碼也得公告天下取消這次的婚宴才是啊，為何要找葉展代替呢？”
葉展沒有表情，他在看著顧騷騷，沒有任何的怨言。
顧騷騷眼中的淚水化作了利劍，她道：“我恨他！他走了，帶著‘劍神決’走了，也用劍刺穿了我的心！我就是要讓他知道女人是不能等的！”
在一旁沉默的崆峒派的浮沉子突然喝道：“你是說莫小歌盜走了劍神的‘劍神決’秘笈？”
顧騷騷點著頭，道：“他離開的一刻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要娶我，是因為覬覦我爹的劍法！他盜得了劍法，自然也不必再停留。”
千歲老人侯百升頓時吐了口氣，道：“老爺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殺了莫小歌並將其切成肉塊喂鯊魚的！”
聶星辰與於翠兒同時一震。
少林圓海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依顧大小姐所言莫小歌此刻已遠赴東海無名島，那剛才的黑衣人又是誰呢？他的‘玄機破’威力無比，這個可冒充不得。”
顧騷騷收住了眼淚，道：“雖然黑衣人使的是玄機破，但是我敢肯定那一定不是莫小歌。”
武當許丹楓冷冷道：“顧大小姐又是憑什麽這麽肯定黑衣人不是莫小歌呢？”
顧騷騷道：“黑衣人的聲音，身形都不像他，他的玄機破也是虛有其表罷了，我和莫小歌雖然已形同陌路，但是我卻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這是她的心裏話。
飛仙劍派礙於江湖地位的低淺一直沒有開口理論的機會。
於翠兒這時不怕師傅責備，大聲喝道：“我記得那個黑衣人的聲音，和……侮辱我的人是一個聲音，那就是莫小歌的聲音，千真萬確！”說著她又流下淚來。她一旁的三笑劍段聰已把她身體托住。
顧騷騷冷笑道：“他如果是莫小歌，為何不敢摘下麵罩？如果是莫小歌，為何要在他自己成親的日子用這麽一個卑鄙而拙劣的方式讓自己成為公敵？他是一代神俠，前途無量，有必要演這麽一出戲嗎？這不明擺著是陷害嗎？”
於翠兒淚流不止，也不知如何反駁。
鮮於問按耐不住了，道：“莫小歌這個負心漢這麽對顧大小姐，沒想到顧大小姐還在袒護他。今天若不是這位聶少俠舍命相救，大殿內這一千人都會死在莫小歌的手上，先不管莫小歌有何圖謀，就拿他覬覦‘劍神決’才與顧大小姐結婚這一齷齪伎倆來說便能得知其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
這一句話說的簡單扼要，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朝著這句話的方向去想。
少林圓海大師道：“阿彌陀佛，看來是非因果都得找到莫小歌本人才能得到答案。”
峨眉妙心師太道：“黑衣人已中了這位聶少俠的‘無名狼心指’，看那傷勢定然走不遠，如果從這條線路去找，一定有跡可循。但是如果真的如顧大小姐所言是在東海無名島，那就遙遙無望了。”
所有的人都相信黑衣人這條線是眼下最正確的一條線路。
聶星辰一直沒有說話，他一直在想事情。
還有很多事情他想不通。
圓海大師望著聶星辰，道：“敢問少俠可是狼穀逍遙鬼練世城的弟子？”
聶星辰猛地一驚，道：“不敢，晚輩隻是一個無名江湖人，什麽逍遙鬼，什麽狼穀，晚輩全然不知。”
圓海大師微微笑了，道：“阿彌陀佛，少俠過謙了，今日若非少俠舍命相救，老衲恐怕已早登極樂！”圓海大師頓了頓，道，“少俠所使的‘無名狼心指’天下無雙，老衲與太虛上人、妙心師太、崆峒浮沉子、點蒼鐵道人，還有千歲老人都不會看錯的。”
聶星辰心下一沉，抱拳道：“晚輩確實不知，抱歉。”
圓海大師與妙心師太互望一眼，大是不解，他忙換了個話題：“少俠與莫小歌是朋友？”
聶星辰道：“他是神俠，我隻是個無名的江湖人，有過交往，不過也是數麵之緣，算不得朋友。”
圓海大師道：“剛才與黑衣人的一戰之中，少俠被黑衣人的‘玄機破’所傷，依少俠看，那是不是莫小歌的功夫？”
聶星辰咬著牙，吞了口唾沫，道：“晚輩也不知道，感覺很像，卻又不像。”
圓海大師道：“哪裏不像？”
聶星辰道：“晚輩隻知道他的‘玄機破’不是隨便出手的，一出手必定無救！晚輩前後被他傷了七次，這七道劍傷沒有一處是致命傷，這並不是他手下留情，我覺得他的劍法確實和顧大小姐講的一樣隻是虛有其表！”
圓海大師道：“阿彌陀佛，那他是為了什麽呢？”
聶星辰道：“依晚輩推測，這個黑衣人高深莫測，他能夠玩弄大殿裏一千多人在鼓掌之中，不但能夠學會莫小歌的‘玄機破’，也能夠模仿莫小歌的聲音，而且能夠知道莫小歌的很多秘密，這個人這麽做無外乎是要讓莫小歌背黑鍋，讓莫小歌成為天下公敵！而我預感，讓莫小歌成為公敵也隻是他陰謀的其中一步棋。”
妙心師太道：“可是聶少俠也隻是推測，就算我們相信你的話，在場的大部分人已深信是莫小歌的手段！莫小歌現在即便不會成為天下公敵，也會成為全武林聲討的對象！”
點蒼的鐵道人也點頭道：“不錯！如何堵住天下泱泱之口隻有找到莫小歌本人才能有分曉！”
這時眾人的目光再次集聚到顧騷騷的身上。
“東海，無名島？顧大小姐的父親劍神顧滄浪現在是不是也在東海？”鐵道人道。
“‘東海，蝴蝶島’，劍神確實是在東海！”昆侖的太虛上人林仲英終於說了一句話，他握劍的手已微微發紅。
武當許丹楓道：“難道莫小歌偷了劍神決是要到東海與劍神一決勝負？”
“他不是南宮無衣那樣的狂妄小子！”顧騷騷大聲喝道，“他不會這麽做的！”
所有人都不再開口說話。
風中似乎傳來了海的味道。
聶星辰腦子裏很亂，脊背很冷，他預感江湖從此不再安寧。
盜金光一直乖乖地低著頭，把自己和大殿裏的桌子椅子放在一起，盡量不會突顯出來。
聶星辰心中猛歎著氣，不想這一戰之後，他已是個名人，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地上張雲鶴與姚空的屍體已開始發硬。
於翠兒的雙眼空洞，身體脆弱得風吹就碎。
在場的圓海大師、妙心師太、昆侖太虛上人、崆峒浮沉子、點蒼鐵道人、千歲老人侯百升六人都已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他們六人的大腦裏麵是否也感覺到了可怕的預兆？
武當的許丹楓、孫清道，飛仙劍派的鮮於問、鮮於閔等人內心的仇恨是不是已無從發泄？他們激動而發紅的臉膛何時才能平複？
堂堂龍威錢莊的富家少東葉展又是何苦？
顧騷騷對莫小歌的袒護難道沒有讓他感到痛苦與淒涼？